《旧日暖凉》一轻芒

2、无言别离

　　生日宴热闹非凡，邻里和同学都前来贺喜。因为社区本就没多大，再加上大人们多半是相识的朋友，孩子们又是一起上幼儿园的同学，都很是熟络。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大人牵着小孩们的手，小孩们乖巧地坐在大人身旁。没过多久，就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大人小孩两个团体。
　　大人们说说笑笑，一会儿谈育儿经，一会儿又讲起工作上的不顺心，一会儿一同埋怨生活上的压力去有多大。而小孩们玩得嘻嘻哈哈的，玩着那些大人不知道哪里有趣的游戏。
　　正玩得起劲，小冰突然被爸爸妈妈叫了出去。小冰一面嘟囔着自己马上就赢了，一面不情愿地走进了卧室。
　　“冰儿，你六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妈妈郑重其事。
　　“大孩子？”饮冰带着问意，把每一个字都重读，斜歪着脑袋，满脸的不解。
　　妈妈帮饮冰理了理玩得有些不整的小裙子，说道：“长成大孩子了，就要有责任心，要懂事，要体贴大人，对不对？”
　　饮冰觉得说的有道理，就重重地点了头。
　　“爸爸妈妈现在工作步入正轨了，越来越忙了，可能没有时间照顾冰儿。”
　　饮冰立直身子：“冰儿是小大人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妈妈有些好笑，说道：“可妈妈不放心啊。妈妈想冰儿去爷爷奶奶家，冰儿同意么？”
　　饮冰当然知道离开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和碎碎欢欢以及一大群好朋友在好长的时间内不见面了，意味着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意味着只有周末才可以回来见见父母。
　　可她也明白，既然妈妈这么说，就已经是通知她了，反抗是没有意义的，指不定还会挨揍。
　　很小的时候，饮冰就明白如何揣摩父母的意愿，如何成为让他们满意的乖孩。
　　那么小的时候，世界还太远，父母的态度成为了判断答案的标准。
　　“多久走？”黎饮冰镇定得像是说着今天吃什么一样的小事。
　　“明天，明天冰儿就得走了，不然手续下不来，冰儿就不能去上小学了。”妈妈似乎对饮冰的表现很是满意。
　　“好吧。”饮冰低下了头，其实是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圈了，她怕被妈妈看见。
　　“老婆，另外一箱饮料在哪儿？”外面是爸爸的声音。
　　“来了来了，”妈妈走了出去，顺便摸了摸饮冰的头，“冰儿真乖。”
　　饮冰听见爸爸问妈妈怎么样了，妈妈说她就知道饮冰肯定会答应的，饮冰一向很乖。
　　爸爸和妈妈走开了，妈妈临走前关掉了房间的灯。众声喧哗中，饮冰强忍住翻涌而出的泪水，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再也不是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孩子了。

　　没过多久，饮冰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
　　大家依旧嘻嘻哈哈地玩乐，只是饮冰偶尔瞟见碎碎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大家回家后，饮冰钻到卧室里，给欢欢几个好朋友们打了电话，说自己要离开这里了，电话两端的小女孩都哭得抽抽了。
　　只是饮冰唯独漏了碎碎，她真的不敢。
　　第二天，碎碎又跑来敲饮冰家的门。
　　饮冰觉得奇怪，碎碎敲门是为了提醒自己早点起床，假期又不会迟到，碎碎从不跑来敲自己家门。
　　“有事吗，碎碎？”饮冰探出个脑袋。
　　“来送你生日礼物。”
　　“你昨天就送给我图画书啦，我很喜欢。”碎碎送的是那种立体的图画书，饮冰非常喜欢。
　　碎碎摊开手，手里是一个木制榫卯。
　　“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你看我拿一半，你拿一半，这样以后我都能找到你啦。”碎碎一脸得意。
　　饮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接过一半榫卯就急冲冲地关了房门，从门缝里传来一声“谢谢”。
　　饮冰站在门背后，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搬家的车驶来，饮冰谁也没有告诉，就跟着爸妈上了车。她站在天窗上望着自己熟悉的那栋红楼渐行渐远，融入背景，最终被其他相似的楼房阻隔。
　　所谓成长，无非是一次次别离。
　　在车上，爸妈似乎没有怎么注意到饮冰的情绪，开始闲聊起来。
　　“你说爸会给我们留一套房子吗？”妈妈发问。
　　“会吧。”爸爸低下头回答。
　　“可你爸一向不喜欢你，你说他挣那么多钱，到时候别被你弟弟妹妹吞咯。”妈妈一脸惆怅。
　　爸爸有些不耐烦：“你这话说的……”
　　“你看爸给咱女儿取名饮冰，一听就是要吃苦的名字，你看看你弟的儿子，叫饮和，你看看，爱憎立见嘛。”妈妈说道。
　　“饮冰不也挺好听的么？”爸爸越发没有底气。
　　“还是我聪明，叫女儿先过去养着，好歹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是要记挂着这个孙女的……”
　　饮冰听不太懂，她此时正摆弄着碎碎送来的榫卯，不时擦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