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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   白苏躺在床上,皮肤没有血色,脆弱地像白纸,轻易就能捅破。

      习悦石在她身边忙碌地进行治疗工作。

      saber站在一边,帮不上任何忙。在赶往这里的路途中,她感受着白苏的身体逐渐冰冷,不管怎么叫,都得不到回应。恐惧在她身体里不断蔓延。

      直到现在,这种感受也没有减轻,甚至像藤蔓一样缠绕至全身,荆棘一样刺进血肉之中。

      “有没有方法能让死人复生?”

      这是saber说出的第一句话。

      “嗯……”习悦石魔力将近透支,晕乎乎地回忆着saber刚刚说的话,然后慢一拍地回头看了一眼白苏的方向,藏在袖子下的手偷偷拧了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在做梦。

      “那个……白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死。”

      “对了。”saber扶住自己的额头,她一直关注着白苏,看到她的胸廓起伏,当然也知道她还活着,才会把她送到这里来。

      “你说得对。”saber肯定着习悦石的说法,手上却一直残留着当时冰冷的触感。

      看到习悦石转身要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了习悦石的手臂,“能告诉我吗?有什么方法……”

      “那好吧。”习悦石歪了歪脑袋,垂着眼睑沉默,似乎在思考,然后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我觉得没有。”

      “人死不能复生。”习悦石笃定地说。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saber自然也知道,但还是问出口:“为什么?”

      “因为人死后就会魂飞魄散。没有魂魄的人,就算动起来,也不是人了。”

      “啊!”习悦石小声地惊呼,低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疼得眼睛里蹦出泪花。

      assassin探头。

      习悦石迅速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让assassin回去。习悦石似乎是生病了,身上一直冒着虚汗,身体肉眼可见地无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saber看到这些,放开手让她坐到椅子上。

      “一开始魂不会消失,会恋恋不舍地徘徊在身体里。但魄不一样,死亡和体魄散去是同时进行的。”

      “你听说过七魄吗?一魄名尸狗,二魄名伏矢,三魄名雀阴,四魄名吞贼,五魄名非毒,六魄名除秽,七魄名臭肺。用现在的话来讲,尸狗有警觉功能,伏矢知冷热,雀阴修复生殖功能,吞贼控制代谢,非毒主宰消化,除秽主宰心跳,臭肺主宰呼吸。所以人一死,就意味着魄散掉了,不可修复。人体这个小源也随之消失。”

      “所以……我觉得不可能复生。”

      saber看到白苏的尸体时,这句话再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她身体一倾从上空落下,飞在上空的剑跟着飞到她身边,绿色的光团从剑上飘出,融回她的身体。

      她已经遍体鳞伤,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衣服上有无数口子,被血色掩去了原来了颜色。

      但地上的人比她糟糕数倍,脸上的皮肤被撕裂,身体被粗暴地砍成两半,零零碎碎的东西撒了一地。

      如果不是契约突然消失,她不会意识到不对劲,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全力脱离战斗赶过来。

      不过速度再快也没用,在她察觉到契约消失的那刻,就已经迟了。

      saber跪在地上,双臂颤抖着抱起白苏,再一次感受到冰冷且僵硬的触感。

      “清。”随着她轻声的命令,一团绿色的荧光包裹住白苏。

      saber是很冷静的人,这时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失态,她知道花不了多久rider就会追上来。而她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

      清在保护白苏的身体和灵魂,她没办法御剑,全力地往山下跑去。不出所料,rider只追到山脚,就不再纠缠。

      “我前天教一个流民木工,昨天看见他死在流匪手中。昨天教一个寡妇做生意,今天看见她倒在官兵的刃下。之前教过读书认字的孩童,饿死在我经过的街道边。”

      这里是白宅的地下室,saber盘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这里没有其他人,这些话不会被别人听见。然后圣杯战争结束,她作为servant消失,这些自语也会在她回归本体的时候消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我像是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地下室只点着一个蜡烛,微小的烛火随着saber的呼吸和话语扭动。

      “不久之后清出现了,她是一团微弱的荧光,从我身体里出来,附在树枝上,在地上写字,她说有个人一直爱着我,甚至把身体献给我。”

      烛光只能照亮烛台旁的一小圈,saber只有半边的脸能照上些许光。

      “那是我醒过来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人,像人一样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佚铭。就算不会在历史中留下痕迹,我也是历史的一部分,看着它不断地从现在沉淀,托起新生的生命,让它不轻易被洪流带走。”

      被照亮的那半saber不显喜怒,但也不能说毫无波动,只是沉稳占了十分,不给激昂留一分。

      “我觉得我也是可以活下去,可以再努力一下的。”

      saber把白苏放到床上,脱下她的衣服,白苏身上的护身符随着动作掉到地上。

      “我觉得我是喜欢把身体献给我的那个人。”saber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虽然烛光照不到,但她知道手上的是她一直保存的护身符。“她一直守护着我,让我知道我是被爱着的。这是无法取代的体验。”

      saber捡起尚未磨损的护身符,昨晚她发现护身符丢了之后,找了很久,却没想到是回到了白苏身上。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才一直把护身符带在身边。不过,现在再藏起来也没用了,事情已成定局。

      “我曾经像发情的小子,无数次地想象她的模样,最后也如愿所偿地得出结论。她首先是个法力无边的强大术士。”

      saber拿出玉玺,用它与白苏连接起来。玉玺是掌管着国运的宝具,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连接着这块文明魔力的枢纽。也就是说,掌控玉玺的人,可以拥有将近无限的魔力,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一次性摄取过大的魔力,一旦超过枢纽的容量,它就会自保式地关闭通道。而这个“过大”的魔力,程度上可以直接影响国运,创造奇迹。对于单单一个人来说,这个通道太过宽阔。

      “但我现在知道,源源不断的魔力,不是源于她原本的身体,而是因为玉玺。”

      现世不会再有其他能使用玉玺的人了,因为这里没有皇帝。不久之后,白苏的身体会变成和她一样的构造。

      听完习悦石关于魂魄的说法后,saber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可以变成她。

      用将近无限的魔力来将体魄无限再生,融合灵魂,成为一个假人。

      本来魂魄可以吸收聚集大源的魔力,自成一个小源,但她这种做法是不断地汲取魔力,去维持魄以及安定魂。可以说是本末倒置,暴殄天物。

      saber把玉玺放在白苏心脏的位置,用她的魔力引导梳理,重构七魄。之后白苏会像一只小小的吸血虫,堵在玉玺这个枢纽的口子上。除了她自己,魔力只会在大源中循环。

      玉玺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就此消失是最好的。

      她只是servant,不是现界的参与者,连护身符都带不走,更别说玉玺。这种做法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被发丝遮住的脸上,却不断掉下泪珠,滴答地落到白苏身上。

      “我以为她很善良,同时不怎么聪明,才会做出把自己的身体给别人这种傻事。”但她很聪明,甚至明知道是局,也会不动声色地加入其中。

      “她不会干涉我的行动,也不会黏着我不放。”但事实上只要有机会,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

      “她会很听话,乖乖地坐在家里等我回来。”但她从来不安分,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等她。

      是一个十足的坏女人。

      “现在看来,我真是自大。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特别到可以拯救世界,所以我向他许愿。”佚铭自嘲地笑了一声,“想不到吧,我会愚蠢至此,‘佚铭’这个人是天生的愚者。委身成为他的手下之后,我知道就算没有我许愿,文明也不会消失,众多英灵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不过是个骗子。说到底,说什么喜欢她……也只是欺骗自己的手段而已,为了自己能够振作起来。”

      “即使是现在,我也自私地想要质问,为什么不是我?”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白苏已经醒来,四肢极不协调地半趴在她身上,翡翠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看,像是要表达什么,发出不明音节的声音。

      借着白苏对她的信任,她单方面的再次缔结契约,然后才是短暂的教习。

      白苏很聪明,很快就能控制自己的肢体,说出断断续续的字节,也意识到了和她之间的联系。

      “你是未来的我。”白苏几乎不带疑问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佚铭否定,“准备一下,等会去趟灭灵门。”

      话是这么说,其实真正该准备的是佚铭,“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成为saber,亲手结束这场闹剧。到头来没了玉玺,就原形毕露,只能做个平庸的配角!”

      佚铭起身离开地下室,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望着突然间烛光大盛的空间,不悦地摔上门,“还请你好自为之。”

      她回到卧室时,白苏已经换好衣服,但状态明显不佳,她走到旁边了都没发现。

      “走了。”佚铭伸出手牵住白苏,想往外走,但白苏纹丝不动。

      “气没有了。”白苏身上透露出绝望,像湖一样静谧而深沉的绝望。

      “但你拥有比以前更强大的魔力。”佚铭出口‘安慰’,拉着白苏走出房间。

      白苏没有完全顺从她,仍旧有些抵抗,“我们要去干什么?”

      “开启这场闹剧。”见白苏反应迟钝地看着她,佚铭没有多加解释,将她拦腰抱起,踏上俯冲过来的飞剑,往灭灵门飞去。

      白苏不安分地四处张望,抓着她衣领的手越收越紧。

      佚铭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白苏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四周的魔力流动,而不是实景,说:“这里是通往灭灵门的路,你走过几次,闭上眼回想一下,再看看附近。”

      但事实上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白苏,灭灵门已经近在眼前。

      佚铭自私地放缓了速度,正视着前方,波澜不惊地开口,“其实我一直在骗你,我不是saber,而是caster。”

      “那个假圣杯召唤出来的caster,caster的真名叫清,我不过是个占据身体的拖油瓶。”

      佚铭感觉到白苏手上的力道松了点,低下头看她,四目相对,白苏的眼里尽是迷茫。

      “你不需要想明白,白苏。我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即使没有我,世界也会继续沿着轨迹延续下去。而你,就是延续的轨道。”

      佚铭将手抬起,低下头贴着白苏的耳朵,“活下去,白苏。”

      说完,就全力冲向灭灵门,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清已经修炼到不需要过分依赖这副身体,因此身为caster被召唤的她,身体素质并不好,可以说体内只有最低限度的输出,只发挥着维持形体的功能,好让清有栖身之处。

      持有白苏的玉玺时,她可以借用上面的魔力,但终究和融入体内的是不一样的。白苏的玉玺只能提供单纯的魔力,做不到比如自愈的‘生理功能’。

      佚铭一开始对此不在意,她觉得只要用玉玺的魔力保护灵核,进行输出,她的实力就可以接近本体,而不是只限于caster这个职阶。

      但现在白苏的玉玺已经不能为她所用,那些伤口正在逐渐崩裂。而身体的崩坏会影响到清,一旦构造出的体魄消失,清身为其中之一的魂,也会失去连接。

      不久之后她就会死去。

      灭灵门的入口处灯火通明,但没有丝毫人气,不管是小吃街还是宾馆都没有一个人。

      佚铭穿过桃林,她本来想在迷阵的入口,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不能造成混乱。她只能继续往里,直到中心,这里是魔术师最多的区域,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骚动。

      从这里逃脱,比起迷阵入口难上许多,但这又怎样?佚铭嘴角微翘,说不定还能坑到某人。

      她站在大门的屋檐上。该说不愧是中心区域么,连大门处的屋顶,也宽敞无比。她放下白苏,但白苏不知道为何站不住脚,随着她卸去力道,直接跪坐下来。

      但这不重要,她接下来会教白苏如何使用魔力,这用不着花费力气站起来。

      “白苏,接下来我会释放宝具,不是完全体,不过搅乱这个地方,也绰绰有余。释放宝具的同时,你会感觉到体内的魔力,庞大到身体随时都会炸开来。”

      白苏现在还不会掌控这股力量,只有她使用大量魔术,强行激发白苏的魔力,才能让她切身体会到魔力是如何释放的。算是一种拔苗助长的方法。

      “记住那种感觉,你不是以前的你,想直接使用大源的魔力,可不是什么小魔术就能启动的。”

      佚铭看着从四面八方涌出的魔术师,抬起手展开结界,水银顺着结界铺展开来,滴到地上,散开成细流,挥发开来。

      “此乃禁地。”

      在这隐形的毒雾之中,地面被撑破,一双双腐烂的手伸出,抓住碎石地,将身体拔地而出。绿色的荧光覆在他们漆黑的腐肉上,拖动着他们前行,活像一幅地狱绘卷。

      “扰吾清静之人,尔等将死……”佚铭的口角渗出血流,滴到白苏的手上,转移了她的注意。

      “sa……caster,你流血了。”

      白苏一脸惊恐,但惊恐地应该不是她流血了这件事,而是刚刚所见的底下发生的事吧。

      魔术师们在毒雾和腐尸的扩散下,谨慎地散开来,不敢轻易靠近。但这还不够。

      “献身与吾,陪葬与吾……”

      腐尸随着她的吟唱,争先恐后地扒拉着地面和别的腐尸,不顾一切地往外奔走。刚从地下冒出的腐尸被踩在脚下,然而双手死死地箍住踩踏的脚,当脚前进时,他也拔地而起,然后拖着摔倒的腐尸奔走,速度因为拖着的累赘慢下来,又被后面涌上的腐尸踩在脚下……他们就像是腐臭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往前翻涌。

      佚铭的吟唱还没结束,身体就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巨响,胸口被炸开一个大洞。

      这是假圣杯的反噬。servant的魔力只有一小部分来源于master,大部分是圣杯提供的。而当servant使用的魔力超过圣杯的极限,圣杯就会因为超负荷而爆炸。

      现在假圣杯爆炸,所有被它召唤的从者,也将不复存在。

      佚铭也是,她即将消失。她毫无抵抗之力地倒在屋顶上,看着扑过来的白苏,视线在下一刻突然就消失了,她知道魄正在迅速地消散,于是竭尽全力地发出声音:“治疗。”

      很快她就感受到熟悉的魔力。不愧是白苏,只要刺激一下就能很快掌握。不过因为她是骗子,治疗是没有效果的。

      这样就结束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拉住,这股力道和重力拉扯着,互不相让。不过很快这种拉锯战的感觉就消失了,她已经感觉不到。

      她应该是躺在宽敞的屋顶上,为什么会掉下去?敌方这么快就攻上来了么,她明明尽力扩大了安全区,结果只能争取到这么点时间。

      她做了这么多,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saber,嬴政,应邀而来。”

      最后听到的声音,和最初的相差无几,如果当初她能认清现实,不理会对方的质问,这段可以称作累赘的插曲……

      “啊那女的我记得,天天打拳的那个。”

      “可不,就知道偷袭,魔术都不会用的小贱人。”梁下的人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她以为可以拿圣杯呢,到死也想不到是个棋子。”

      “诶她就会跳跳嚷嚷,算个甚么棋子,替死鬼罢了,我可全压灭灵门上了。”

      “我看你就是跟着掌门压……”

      “可不,掌门肯定赢啊!”

      不久这两个人就重伤倒下。佚铭很少会因为个人情绪而中断任务,这里是一次。

      这时她认识的白苏,已经不再与幻想重叠。

      这是背叛,她对平行世界里另一个“白苏”有意。她只能欺骗自己。

      这是闹剧,她亲手捏造了白苏。

      早知如此……可惜没有早知如此,这段插曲已经奏出,与之连接的曲谱即将脱出纸张的束缚,迎来高.潮,不可能回到娓娓道来的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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