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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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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回到白宅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乌云盖天,闷热非常,暴雨将至。
她准备打几套拳平复一下心情,但又热得没什么力气,就煮了一壶凉茶,吹凉了来喝。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想到了她爸,父亲是不是和玄遥子一样的心情,因为她“魔术师”的身份而一直害怕着。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多想也没有用。等她真正收起心思的时候,一壶凉茶已经喝完了。
墙上的时钟指到三点整,外边雷声阵阵,电闪不断。
白苏弯下腰,下巴搁在桌子上,戳了戳无返剑,嘟囔着说:“你说,saber怎么还不回来?”
剑不会说话,待她移开手指后,剑也停下了摇摆,回她的是一片寂静。
“哼。”她不满地轻哼一声,“你怎么跟她一样,一点人情味都没。我可是知道你会动。”
于是无返剑敷衍地摇摆了两下,就恢复了“高冷”的模样。
“哈哈哈……”白苏不禁笑出声,“我本来想去找小道长玩,不过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等saber回家吧。”
白苏又逗了会无返剑,不过这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她觉得无聊,眼皮越发沉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零零碎碎的。
梦里的她还在上幼儿园,圣诞节的下午,父亲给她围好围巾,戴上一顶红白相间的圣诞帽,把她抱到车后座,骑着自行车回家。
她听到身后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喊:“哇,是圣诞老人!”
她害羞地搂紧了父亲的腰,脸在他后背蹭了蹭,心里开心极了。
梦里她拉着父亲的手来到了一个神秘的房间,里面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但她对这些又十分了解,巴拉巴拉地对他讲个不停,“这是磁悬浮导弹,装有的两千倍目镜,能轻轻松松狙击外国一千平米的大宅院。这个是等离子光剑,削铁如泥,待机状态下比手机还要小,放在口袋里就不用被发现了……”
“怎么样,有了这些老爸就不用怕白家主了。”
梦里母亲没有因为忧虑过度而去世,只是身体虚弱地躺在床上,靠着父亲的肩膀流眼泪。父亲低沉地说:“你后悔吗?苏儿刚才又惹事了,把别家小孩卖给了人贩子。她从来都不笑,心思深,手段残忍,不像个孩子。我时常想,生了她是不是就是个错误。”
“但她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虽然这么说可能很自私,但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她那么可爱……我一直觉得,她能诞生真是太好了。”
父亲低着头和母亲对视,笑着说:“我也是,虽然有过怀疑,但从来不会后悔,就算重新来过,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我们是一家人。”
梦里父亲买了个奶油蛋糕,但是切下来的第一块没有给她,而是给了一个黑乎乎看不见脸的小孩。
她很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而父亲无动于衷,继续切蛋糕,分给其他人,轮到她的时候,蛋糕没了,只剩一个空盘子。
她哭得更加猛烈,头昏脑胀,眼睛酸胀。想揉下眼睛,就醒了,脸上手臂上都是湿漉滑腻的泪液,这是很难受的触感,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哭,仿佛有愈演愈猛的架势。梦里夸张了几十倍的委屈延续了下来,一想到那个空盘子,白苏就哭得不能自已。
这是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
“白小姐?”一个声音传来。
她知道这个人是saber,转身抓住她的衣领,“让我抱一会。”本想说这句话,却又没有说出口,只是把脸贴上她的胸口,寻求温暖。
这个人的身体僵硬着,不拒绝也不迎合,任由她胡闹。
不知过了多久,白苏缓了过来。彻底清醒之后,她迟钝地回忆起刚才的事,脸上一热,最近她好像经常哭。
还都是在saber面前。
她干脆装晕好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闭上眼睛,撒手作不省人事状,就听见saber说:“好点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saber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在她耳边流连,惹得她更加羞臊,面红耳赤地说:“我晕倒了,不能回答问题。”
saber的呼吸停顿了一会,她能感觉到saber的胸廓起伏变得不怎么规律。和saber贴贴的感觉太好了,能感受到她不会说出来的感情。
不过这个人已经名花有主了。
这个事实让白苏一阵心灰意冷,连刚才下意识忽略的细节也浮现出来,saber身上有血腥味。应该是被大雨淋过,头发湿漉漉的,衣服换成了干的,这些都掩去了大部分味道,但贴身的时候,还是能闻到。
还没等白苏细想,她的腰和腿窝就被搂住,然后是失重的浮空。她被这突然而来的抱起吓到,赶紧搂住了saber的脖子,才有了安定感。
然而几乎是同时,她听到saber喉间发出一声轻哼,似是在轻笑。于是她也轻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saber的嘲笑。
接触到床后,白苏就拉过薄被滚了一圈,把自己包裹起来,作不省人事状。
“饿不饿?”saber似是不见怪,问了一句。
白苏本来不想回答,她现在已经昏过去了,但还是耐不住saber厨艺的诱惑,探出脑袋说:“饿。”
看着saber离开的背影,她又补上一句,“要咸口的菜。”
白苏擦了擦脸上还没干透的眼泪,然后掀开被子,就看见了身上裹着的外套,是saber穿过的样式,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披上去的吗?
她拉过外套,贴在脸上轻轻地嗅,情绪被慢慢抚平。她自嘲地翘了翘嘴角,自己已经孤独到这种地步,如果圣杯战争结束saber离开,没有人能帮助她转移注意力,她会变成什么样?
saber做了绿豆粥和几样小菜,清淡又让人食指大动。白苏尝了下绿豆粥,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里面加了白砂糖,有点甜,幸好其他小菜都是咸的。她三两下就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白苏手上洗碗的动作不停,心思还留在刚才的餐桌上,她觉得自己就是厨艺太差,才没有太强的口腹之欲,如果saber每天做菜给她吃,她能吃成一个大胖。
谁不想做个幸福的胖子呢?当然这个胖子是指精神层面的。
她把碗碟摆好,心情愉悦地移步到餐厅,“saber,你可以每天做饭给我吃吗?”
回答她的是空气,餐厅里早就没了人影。
“呜。”白苏的精神气瞬间漏光光,双手扒拉在门框上,幽怨地看着saber坐过的位置,内心一片落寞。
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刚打开门,清凉的空气就裹着潮湿扑面而来,带来丝丝冷意。
白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踮起脚避开水坑,摸到书房。打开门一看,saber果然在里面,捧着本书看,又被这开门声惊扰了似的看了过来,眼神灵动跟小鹿一样可爱而无辜。
她看呆了,等saber回过头去继续看书,她才掩饰性地嘻嘻哈哈两声,关上门,直呼滤镜太可怕,saber跟小鹿完全搭不上边好嘛。
白苏盘腿坐到对面的矮塌上,装模作样地打了会坐,不过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今天有调查到什么吗?”
然而这句话就像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一毫波澜,saber依旧捧着书,像是没听见一样。
她觉得saber可能过于入神了,清了清嗓子想着怎么文雅地吼一声,就听saber说:“看到了不愉快的事,有探子把圣杯战争的消息传播出去,有人借此下注玩笑。”
“?”白苏一时不知道saber说了什么,琢磨了一会才恍然大悟。
“这个我好像知道一点。”白苏组织着语言,saber对这件事很在意,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好,谁也不愿意被当成饭后消遣,更何况saber自尊心强又十分较真。
“刚到白宅的时候,我发现电话上贴着白家主的号码,哦,白家主就是我的养父。我能轻松背出这一串数字,他也是知道的。如此一来贴在上面的纸条就显得很多余。”
“接下来的就只是猜测了,这宅子是白家主安排的,但旁边的人……修理工、清洁员以及送菜的老伯……这些白家主忌惮,又不能拒绝的,可能就是重轩宗的人。”
白家主想表达的可能是“有困难随时联系”,他是现在她这边的。
“重轩宗是我的师门,我师傅很厉害,他是七大峰主之一,我就不一样了,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弟子。”
“然后重轩宗每五年会举行一场擂台赛,这是很重要的比赛,获胜者不仅有丰盛的奖品,还会被宗门当成是优秀的青年弟子重点培养。而今年的擂台赛,是我获胜了。”
“我不是谦虚哦,在宗门里我真的只是个没什么实力的小弟子,还会因为双修被嘲笑。能获胜也是因为侥幸,有实力有潜力的同门弟子们没有参赛,他们都坐在观众席上。”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凭着掩藏气息的本事跟踪了主持赛事的长老,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的只听到了一点奇怪的情报,‘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不久后我就被带到了这里,三柳市,知道了‘圣杯’的存在。”
“我参赛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这个,我怀疑圣杯的真实性,想要查清其中的阴谋。再结合白家主和周围探子的行动来看,可能就如saber说的,我只不过是棋子,供人娱乐消遣,给对手制造麻烦的工具人吧。”
之前很在意的事,现在却能轻松地说出来。
“saber也不用太在意这个,参赛的人是我们,能决定结局的也是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白苏摊开手说。
“白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白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听到saber轻声地叹气,不解地问:“你指什么?”
saber直视着她,眼神不似以前凌厉,更加复杂,让人看不透,最终闭上眼睛,“没什么,是我小看你了。”
白苏感觉saber今天藏了很多话。
她琢磨着saber说的话,随着逐渐浮现出的猜想,她的心也沉了下来。
“saber,你说过我和你喜欢的人是不一样的,该不会……你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我当做她的替代品?”
所以saber会惊叹她“早就知道了”,因为她不像那个人“天真”,而是心思深重,所以才会在反应过来认错人后说“没什么”。
毕竟saber是能面色不该地看着她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如果只听那种深情的语气,绝对是妥妥的告白。saber那时候也是把她当成另一个人的替代品了吧。
saber没有否认,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白苏哈哈笑了几声,表示没关系。
“那么今天就这样,我回去睡了。”她笑着跟saber告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黑暗将她吞噬殆尽。
今夜没有练拳后体力消耗殆尽的疲倦,没有酒精使她头晕目眩,也没有saber机械的整理情报的声音,只有令人遐想,任思绪肆意扩散的黑暗。
没有人在意她。
把她当成替代品的saber,畏惧着丢弃她的父亲,偏爱另一个她的师傅,满口谎言的院长……
没有人在意她。
她所做的一切仿佛是个笑话。
“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成为他期待的正义之人。”
她所坚持的“神”,心法最为重要的部分,如今看来只是个毫无逻辑的笑话。
她做什么都没用的,她越是努力从白家主手上夺权,成为新一任的家主,父亲恐怕也不会接受她,反而更加畏惧,逃得更远。
正义之人,那种恶心的东西,只不过是院长的谎言。如果她死板地坚持下去,或许她就是另一个常叔,被人玩弄于掌股而不自知,变成纯粹的练习心法的机器。
白苏觉得窒息,用指甲不停地抓刨着自己的脖颈,想要把掐住她的东西挣脱掉。
“你不是要救他吗?你到底救了个什么?”冷月儿的话反复地折磨着她。
“我说,我说!叫我绑架的人就是你爸,他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把你扔地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回去。”她轻易地就找到了当年绑架她的人,轻易到像是有人故意把他丢到她面前。
“对不起。”saber没有任何辩驳地低下头道歉。
白苏竭力地张开口呼吸,却没有一点空气愿意进入她的肺部。
是谁?是谁掐住了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