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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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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老头驻足,回头看了她两眼,冷笑一声,架势十足地捋了捋胡子,“你是?”
“我就是个多管闲事的路人。”白苏笑得和善纯良,“就是那个......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不太好吧?”
“既然是路人就少多管别人家事。”老头冷冷地回答,倒是没有无视。
“啊,你们是虞余的家人?这阵仗我还以为是抢劫。”看着对方的脸色难看起来,白苏急忙补充了一句,“毕竟你看,很少有家人押犯人一样押孩子的,可以说是没有......啊失礼了,我是他的师姐,有点看不过去。”
“你!”其中一个押的人气急败坏,就要冲上来。
“嗯?”老头不过轻轻冷哼了一声,那人就安静下来。
老头旁边的一个女人回答说:“小姐有所不知,这是为了少爷的安全考虑,少爷就是我们的小祖宗,爱护都来不及,怎么肯伤害他?”
白苏起先还好奇他们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回答,还答得有来有回,起先说这里是鼠窝的也是他们。这时看到这女人的视线停留在她手中的剑上,疑惑才得到了解答,之前她站在沙发后面,这些人自然是看不到无返剑。不过,无返剑这么出名的吗?第一次带出门就被认出来了。
白苏收回心思,回到眼前的事,“但虞师弟似乎想留在这里。要不,让虞余自己决定吧。”
老头捋胡须的手停下,眼睛眯了眯,语气严肃,“重轩宗的手未免也伸地太长了,小心得不偿失。”
果然是认出无返剑了。
虽然虞余傻兮兮的看上去容易套情报,但玄瑶子和小徒弟们都在这里,波及到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只不过现在她想要的不止是情报。
白苏看着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虞余,这跟刚才生动的虞余可完全是两个样。这不得赶紧亲亲抱抱举高高,好好安慰一下?
白苏忍住过去抢人的冲动,把无返剑放在地上,空手站起来,“别误会,这跟门派没关系,只是我个人的请求,请让虞余自己决定去留。”
虞余一怔,转头看着初次见面的师姐,淡去的悸动再次搏动,“我......”
声音因为刚才无声的哽咽而变得颤抖,但却是如此地雀跃,恨不得立即飞出去。
“有请......”轻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却横冲直撞地进入他的脑中,所有的话瞬间消失,归于寂静。
“有请老祖宗上身!”
随着老头的低喝,虞余身上的魔力暴涨。押他的人默契地松开手,退到一边。
“lancer,掩护我。”虞余抬起刻有令咒的手,发出命令,声音沉稳而有力。
这不是他的声音,虞余意识恍惚地想着。他的背后是他最亲的家人,母亲、伯父母,还有陪伴他长大的仆从。他们一直都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一直保护着他的人。
是吗?因为他刚才站在大家的对面被教训的时候,他想产生了逃回家的想法,所以大家过来保护他。
但现在他不想逃回家,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意识像是陷进了无垠的黑暗,除了黑别无所想。
刚召唤出lancer的那个夜晚,lancer笑呵呵地拉着他要举行宴会。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着宴会,但也只有他们两个人。Lancer把家里酿的酒全都搜了出来,围着桌子摆了一地,连一个落脚的地方也不剩,这样她就能随手捞到,连碗都不用,直接往嘴里灌。
他不喝酒,给自己准备了新鲜的果汁,和煮到软糯的五香花生。
Lancer很喜欢吹牛,一口酒一口酱牛肉,再吹一句自己有多厉害,笑声震地他耳膜发疼。
虽然lancer口中的自己,像宇宙霸主一样所向披靡,无所不能,比他在史书上看到不一样。一样地桀骜不驯,获刑了就自称黥布,服刑了就撮合其他刑犯兄弟越狱,自由后就霸占山头坐起江洋大盗,有人造反就跟着造反跟着闹,要打就做最猛的先锋将,赢了封地就胡吃海喝乐逍遥......没有任何烦恼,没有任何不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听地入神,像是进入了lancer口中的时代,和她一样策马奔腾,看大漠荒原。
这是他第一次不讨厌外面,对了,不是第一次,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让他对外面心生向往。家人从来都不拒绝他的要求。那之后也是,频繁地带他出去,他指哪里,就能去哪里。
但外人并不对他和善,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路途也很辛苦,不如在家修炼轻松。而且外面的景色人文,也和那个人描述的完全不同,只是披上所编纂故事的迷彩的死物。看着家人因为他的任性而劳累奔波,时不时露出的失望的神情,他又关上家门,回到以前的生活。
想象总是美好的,因为不知道现实是什么模样。他喜欢沉浸在别人诉说的幻境中,和看书一样,对简单的月亮就有千百万种不同的描述,就像看到千百万个不同的月亮。但实际上,院子上空的月亮始终维持着规律的圆缺变化。
“总之,老娘就是最牛逼的!看到天上最亮的星星没有?老娘就是最牛逼的,除了月亮谁都亮不过!哈哈哈,喝,来接着喝!”
“可是月亮比星星小多了,也不发光。”
“哈?!你小子喝水都能醉?说啥胡话?”lancer的脸涨的通红,瞪大了眼睛往天上的月亮看,“这不就是大多了。”
当他看到项羽时,他下意识地觉得项羽就是lancer口中的月亮,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对于这个陌生的从者,他并不害怕和排斥。
他并不是死灰复燃,想再次出去体验。只不过偶然看到了项羽贴在墙上的照片,上面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自己查过之后,只查到了一个人,正好是一个道士。如果是两个人,他有可能犹豫不决地挑选许久,然后放弃,但只有一个人的话……计划蠢蠢欲动地冒了出来。
伴随着疼痛,他的意识渐渐回笼。粗重的呼吸声,变得青黑的手,不远处的激辩声,还有眼前的家人。
发生了什么?
他好痛,身上像是有无数的蚁虫啃咬,每啃一口他的心肺,他就要咳一下,每咬一口他的血管,他就要吐一口血,要把自己的身体像丢害物一样丢出去。
旁边是lancer,她不复往日的神采,身上被泥泞的污泥染得漆黑,双目无神,毫无生气地跪坐在那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母亲抱着他不停地哭泣着,他才知道母亲的身体是多么温暖,连掉下的眼泪也是滚烫的。
伯父蹲在他面前,眉头紧皱,“既然救不了,不如我们自己下手,虞家人怎么能死在外人手里。”
伯父的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肩,面目狰狞,“虞余,我们的使命只有一个,复兴通真道。”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伯父的眼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下,弯弯曲曲,“记住我的声音,记住我的样貌,好好记住了!”
伯父举起一块木牌,像是摆在祠堂里的牌碑,用木牌的尖端刺进他的身体,很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有多痛,可能身体已经痛到了极点。
但他明白了一件事,他要死了。
意识到这件事时,他感觉到无限地悲伤,像是潮水一样将他淹没,让他觉得痛苦至极。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悲为什么伤。就像伯父脸上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但不知道伯父为什么释放它抛弃它,让它滴落消失。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从来都不是虞家的少爷,任意妄为的少爷,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傀儡。他以为他能做到任何事,到头来只是被掌握在手里的傀儡。
这一定是对他的惩罚吧。
虞余闭上眼睛,耳边的嘈杂也渐渐远去。
因为他太贪心,却做了缩头乌龟,所以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的身体彻底僵硬,抱着膝盖蜷缩着,瘦弱而孤寂,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