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球》烟千

40、第 40 章

　　韩卓凌闻声抬起头来。

　　站在门口的连晚脸色发白，却挂着笑。他身上披着一看就不属于他的略大一号的校服，手里提着滴水的伞和装着药的塑料袋。

　　家属。

　　韩卓凌没来的急细嚼这两个字，就腾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太大还碰倒了凳子。他急忙忙跑到连晚面前，把手背贴在他额头上量了量，然后又贴在脖子上。

　　比早上走的时候还要烫。

　　韩卓凌把连晚身上的校服取下来还给陆定，又脱了自己的校服披在他肩膀上，把人裹了个严实。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休息，不舒服给我打电话吗？不听话是不是？”韩卓凌皱着眉，语气里满满都是担忧，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连晚哑着嗓子笑了一声，把手里拎着的药给他看，“我出来买点药，顺便接你回家。”

　　韩卓凌担心他生病一直饿着，迅速回座位收拾了东西，把教室门锁上，准备回家做饭。他偏头看了看一旁看戏的陆定，问道：“一起吃？今中午你家是不是没人？”

　　“我不。”陆定迅速穿好校服，“别想让我当电灯泡，我自己回家做去。”说完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连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他看出来了。”

　　“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呗，”韩卓凌拉起连晚的手，按下了下楼的电梯，“不过陆定嘴严，不会跟别人瞎说，你放心。”

　　“嗯。”

　　反正陆定知道他俩性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结合他俩最近这一来二去的不正当交往，猜到只是时间问题。

　　没什么好遮掩的，他自己看出来了倒省的两人再通知他。

　　韩卓凌做了两碗鸡丝面，面和肉都煮的软烂，看着就知道味道不错。

　　连晚刚拿着勺子吃了一口，一阵恶心就涌上来，他捞过旁边的垃圾桶，把刚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不行，吃不下。”他接过韩卓凌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漱了漱口。

　　韩卓凌一脸焦急地拍着他的后背，有点手足无措，“要不去医院打个针吧，你这样一直扛着也不是办法。”

　　“不想动。”连晚扣了片感康出来，就着水吞下去，“我又不着急，吃点药慢慢地就好了。”

　　“你以前是不是就总这样一个人扛着？”

　　以前？

　　连晚转头看见了韩卓凌泛红的眼眶。

　　好像是的。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会在他生病的时候鞍前马后地照顾他。

　　他其实很少生病，知道得一个人熬过去，所以平时就很注意，不会让自己感冒受凉。

　　寥寥无几的几次生病，也都是买点药吃糊弄过去的。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连晚把头靠在韩卓凌肩膀上，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咱们去医院吧。”

　　中午医院的人相对少一点，韩卓凌排着队挂号，连晚裹着厚厚的衣服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他。

　　韩卓凌时不时就要转头看他一眼，等队伍往前走了一米多之后，他再转回去往前跟。

　　好几次，连晚都想趁他回头笑一笑他，但他现在难受地连好看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烧迷糊了，脑子想点什么就疼的要炸开一样，他戴着口罩，更觉得呼吸困难，每次吸气和呼气都要费好大的劲。

　　“晚晚。”

　　连晚听的韩卓凌叫他，但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感觉自己在点头，脖子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昏昏沉沉中不知道自己到底点头了没。

　　睡了很久，他才感到一阵轻微的颠簸，从韩卓凌背上慢慢转醒。

　　连晚不太舒服地哼了一声。

　　韩卓凌脚下一顿，转头看他，“快到家了。”

　　“嗯。”

　　一阵心安。

　　连晚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韩卓凌卧室的床上。卧室里的床帘拉着，把光线都挡在了外面，屋里唯一散发光源的，是韩卓凌桌上的那盏小台灯。

　　这盏灯本来非常亮，光亮足以媲美卧室天花板上的吊灯。但此时，韩卓凌给灯外罩了厚厚一层A4纸，把光线都聚拢在他面前的书本上。

　　韩卓凌埋着头，极其认真的样子。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只在习题书上留下一个答案。

　　不间断的沙沙的写字声格外能让人平静。

　　这也意味着韩卓凌的解题思路没断，意味着他的学习真的在变好。

　　连晚把枕头垫在腰后，让自己能靠在床头看他。

　　韩卓凌一如最初相遇的样子，只是身上的戾气敛了许多，眉眼尽是温柔。他现在更像一个乖巧的高中生，而不是什么西区老大。

　　韩卓凌放下笔，十指交叉往外推着，骨节发出咯嘣的响声。

　　他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醒了？”韩卓凌问。

　　连晚点点头。

　　“还难受吗？”

　　连晚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有点饿，浑身没力气之外，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不了。”

　　“饿吗？”韩卓凌又问。

　　“有点。”

　　韩卓凌拿起手边的热水壶给连晚倒了一杯水。

　　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凉。

　　“先喝口水，我去给你弄吃的。”

　　连晚喝水的时候看了一眼韩卓凌书桌上的电子表。

　　下午四点整。

　　他又耽误韩卓凌上学了。

　　韩卓凌一手端着排骨汤，一手拿着温度计进来。排骨汤的香气浓郁，充盈着卧室的每个角落。

　　“今天下午没什么要紧课。”韩卓凌把温度计放在他腋下，就好像看穿了他想说什么一样，提前解释道，“而且我在家也可以学，做题而已，在哪做都是一样的。”

　　连晚夹紧了那根温度计，认同了韩卓凌的做法。

　　“你赶紧好起来才是大事，其他都不重要。”韩卓凌眼睛有点湿，他真的害怕了。

　　当他挂完号去叫连晚的时候，却怎么也叫不醒，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连晚椅子前面。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发烧能烧晕过去的。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连晚轻松地笑着，他把温度计拿出来给韩卓凌看，“37度8，退下来了。”

　　“明天还得打一针巩固。”韩卓凌接过温度计确定了一下，顺手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连晚眨了眨眼，扯起韩卓凌袖子的一角，撒娇道：“你陪我去。”

　　“嗯，”韩卓凌亲着连晚额头，心底松了口气，“我陪你。”

　　连晚突然get到了生病撒娇的好处，于是得寸进尺地指了指旁边的排骨汤，“你喂我。”

　　“嗯，我喂你。”

　　结果就是韩卓凌含着汤，嘴对嘴地给连晚喂了进去。

　　一勺又一勺下去，连晚受不住了。他感觉自己脸又烧了起来，于是认命地接过勺子，“我自己来吧。”

　　韩卓凌无论什么时候，都放弃不了他的流氓行径。

　　到了晚上，连晚已经好了很多，他霸占着韩卓凌的床，捧着kindle看小说，韩卓凌把台灯上的纸灯罩拿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这种平衡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

　　先是韩卓凌手机响起来，接着连晚的手机也在响，这种不和谐的合奏彻底打乱了韩卓凌的解题思路，也把连晚吸引了过去。

　　两人同时接起自己的电话。

　　“喂？”连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常息，“怎么了？”

　　“晚爷，那个李许您还记得吗？”

　　“嗯。捅了杨可那个，他出院了？”

　　“不是，没出院。”常息急道：“是隔壁市的那个老大，张辰，去医院看他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连晚不解道，“杨可住院那会我不也去看他了。人家手底下的人，住院了去看看都不行？”

　　常息一时间被堵的哑口无言，他转了转那不太精明的脑瓜，说道：“那张辰会不会找咱们算账啊？”

　　“这事你才想到吗？”连晚说，“我和韩卓凌打李许的那一晚就想到这种结果了，只是当时不清楚李许背后是谁而已。”

　　“那晚爷您……”

　　“没要紧事就挂吧。”

　　“哦哦。”

　　连晚看了一眼韩卓凌，他也刚挂了电话，两人对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样的情绪。

　　“最近，回家多走动走动吧。”

　　“好。”韩卓凌说。

　　连晚捏了捏眉心，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了。

　　张辰扬名在外，连晚也听过不少他的事，这人最爱玩阴的，保不齐会对他俩的家人下手。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连晚真觉得闹心。

　　但从他当年决定加入东区的时候，就意味着以后必然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连晚现在更加急迫地想找一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汤忘。

　　但是汤忘最近忙着结婚的事，都好久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了。

　　除了汤忘，他还能找谁呢？

　　韩卓凌突然抽走了连晚的手机。

　　“发什么呆啊。”

　　“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连晚深深地看着他，“李许捅了杨可，我们打了李许一顿，在我看来这件事已经解决，没想到张辰又伸了手。如果我再找汤忘解决，那张辰会不会找他的上一层来麻烦汤忘？一代代的，扯进来这么多人，烦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韩卓凌像没事人一样笑着，让连晚心底踏实了不少。

　　“让他们先可劲蹦跶，等他们蹦跶累了，咱们一起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