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龟婿，凤凰妻》穆转子

4、金龟婿

　　村支书家是一座坐北朝南的青砖大瓦房，外边用土砖围了起来，在乡下地区，算是气派醒目的，入门便是院子，种着一棵桃树，正房有三间，带左右厢房，角落里有间灶房连着澡房，澡房一侧有口小井，用石板盖住，顶上有草棚遮阳避雨。

　　从西厢房前的石头路往里走，便到了后院，里头同样有三间房，一间住着老人，一间杂物间和一间书房，房前种着些花草小树，另一边还有个简易搭起的竹架，架上爬满葡萄藤，枝叶油绿，架下放着两张竹藤编的椅子，两位老人正坐着扇风纳凉。

　　急急火火的支书媳妇快步走回来，后背一片深色，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歇了口气才往后院走去。

　　“爸，妈，您二老纳凉呢？”

　　笑眯了眼到一旁拿了张小板凳走到婆婆身边坐下，一脸神秘兮兮地，不时觑了眼公公，心里犹豫着要说还是不说，让一旁的沈氏与江老爷子对看了一眼。

　　这是有事想说。

　　藏不住事的孩子。

　　适时，沈氏也不跟大儿媳绕圈子，直接问:“秀娘啊，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外头出事了？”

　　支书媳妇姓张，名秀娘。

　　“妈…前些日子石头救了个姑娘，是城里来的知青……闲言碎语，石头跟他爸也不说句准话，真是急死我了，……我听说那姑娘正在卫生站帮忙，我，我想让您帮我掌掌眼，要合适，我就努力一番问问，要不合适，我也认了，终归，这都是石头的命。”

　　村卫生站就在支书家对面晾晒场边上，是以前老地主住的青砖大院，后来荒了几年改成卫生站，日常有赤脚大夫江正全和一个护士在。

　　老太太一听，笑眯了眼睛，好事来的，手扇了扇风道:
　　“哦，是这样啊，那行，老婆子跟你去趟卫生站，刚好让全娃子给我把把脉。”

　　江老爷子瞧了眼大儿媳，哼了声也不说什么，倒是眼睛不差的看着妻子，听起要去把脉，还有点紧张，想要跟着一块去。

　　“你去干啥？别等会吓着人姑娘，我又没事，就想去把把平安脉，有秀娘在，出不了事。”

　　沈氏搭着支书媳妇的手站起来，没好眼地觑了老头子，示意支书媳妇走吧，她迫不及待想去看看那孩子，要真的合适，对方也愿意，也算是了了桩心事。

　　沈氏与江老爷子这一生就只有两个儿子，儿子成了家也都没生多，大儿子底下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二儿子也只有一男孙一女孙，总共就五个孙辈，再下去便是重孙辈。

　　人有五指，各有所长。

　　五个孙辈里，她最疼的就是小孙子石头，可怜这孩子那三年给烧坏了嗓子，让老太太心里着实不好受，好在孩子懂事又聪明，不怎么让人操心，知道自己说不了话了就写字，看很多的书，知道很多的字，还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就是如今二十岁了也没点想成家的心思，急得大儿媳嘴里冒泡，她这当奶奶也不好劝，在她看来，也就是缘分未到，到了，挡也挡不住。

　　这不，救个姑娘，还嘴对嘴亲上了，不是他情愿，能有这回事么？她养大的孙子，她知道是什么品性，这回不就开窍了？

　　——

　　卫生站里，风染刚好得差不多了，原本也是要下地的，但叶大队长亲自过来说这段时间农忙，外边日头还火辣着，中暑的身体不好的也多，让她现在卫生站帮忙，地里的活不需要她，还给记八个工分。

　　这等好事，风染怎么可能不应呢！

　　巴不得一直在农忙！

　　当然，她也知道会这样，多半是叶大队长家的傻闺女叶甜出了力，那孩子还在为那天拉她一把还得她落水的事愧疚，她第三天醒来时忽然看到叶甜鼻涕眼泪一起袭向她嘴里还嚷着对不起的话，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真是一言难尽。

　　虽然心里还有点不舒坦，她那日要不是被叶甜抓了一把，也不会落水又重感冒，喝了两天的草药才好些，但这姑娘还算有良心，没让她白白受罪。

　　“风知青，跟这孩子倒碗金银花水，靠左的那个炉子。”翻了翻晕倒的人眼皮子的江正全皱着眉头说道。

　　这两天都干着这活，风染熟悉得很，从橱柜里那天拿了个碗去倒金银花水，端到江正全身边，看着他给人喂下。

　　“给他拿一小块红糖来，有些低血糖。”

　　“嗳～”

　　……

　　支书媳妇跟沈氏来的时候，就见赤脚大夫在忙着，护士跟风染都被使唤得团团转，两人对视了眼，支书媳妇示意地看了看风染，凑到沈氏耳边压低声说了句话。

　　“全娃子，这么忙啊……”

　　江正全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沈氏，笑着摇摇头道:“婶子，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您就别喊娃子咯，多不好意思……”

　　“在我老人家眼里，你可不就是个娃子哈哈……”

　　无奈，江正全也不在纠结于此，看着眼前婆媳俩眼神老往风知青那瞟，不用猜也知道怎么一回事，直接让人进屋坐会，把风染叫来，去拿两碗温水给人家。

　　——

　　风染没想这么突然就见上辈子的金龟婿的奶奶，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慈祥又好看，穿着粗布衣裳也挡不住她自身那股温婉大家闺秀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臭石头硬石头，这见家长的事也不提前跟她说声。

　　是的，她的金龟婿也来了，便是支书家的小儿子江昇，小名石头。

　　两人前后脚来了这时代，却是拉开了十年的时间线。

　　江昇在得知妻子出了车祸后，连夜回国，没料到飞机出了事故，他晕了过去，醒来时便是三年的困难时期，还烧坏了嗓子。

　　人人只知道支书家的石头成哑巴后便一直看书识字上学连级跳的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却不知其内里早已变了个芯子。

　　这些年心里一直牵挂着妻子，午夜梦回之时，更是愁闷思念，总想着妻子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灵魂出窍跑到这个世界，是不是自己呆在村子里没走出去才找不到她，为此，他重新拿起了课本，连级跳的去公社上初中，到县城上高中，大串联也全国各地地跑，结果灰溜溜地回来了。

　　直到那日见到新来的知青长得很像妻子，他这
　　十年漂浮不定的心开始患得患失，怕那个病殃殃的女知青只是跟妻子同名同姓，又期待那会是妻子，早出晚归的偷偷查看。

　　听到那句“金龟婿”，他就不由好笑，确定了，是她，总调侃他为金龟婿的凤凰妻。

　　这世上，怕是只有这么一个人儿才会把“金龟婿”“凤凰妻”这两词当□□人间的昵称。

　　好不容易找着人了要相认时这傻姑娘还在河边洗衣石上跟着一群村里人折腾，还落了水，要不是他眼尖，顺流而下紧随其后，他的傻姑娘又要遭一番大罪。

　　两人刚相认没多久，互诉衷情都来不及，江昇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家老母亲着急他人生大事上门来看人呢？

　　——

　　沈氏看着端着两碗水款款而来的姑娘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孩子，合她眼缘，她那小孙子，就得娶这样娇娇悄悄惹人不自觉上心的媳妇。

　　慈笑地看着人儿腼腆地把水递上来，喝了口温水，不愧是引了山涧溪流的泉水，入口有淡淡的甘甜。

　　“你就是风知青吧？我是支书他妈，喊我江奶奶就好，这几日卫生站忙吗？”

　　风染看着熟悉的婆家奶奶怔愣了下，像是没想到眼前的老人会这么善解人意，只是说支书的妈，而不是救她的人的奶奶，倒让人不会陷入尴尬的场面。

　　“我是风染，这几天卫生站不是很忙，您老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我喊全叔来给您看看……”

　　沈氏放下手中的水，轻轻地牵起风染的手，豁然笑道:“没有不舒服，不用喊他，我就是来把把脉，这夏秋间的还有点闷热，老了，夜里睡不太踏实，来看看，小毛病。”

　　支书媳妇一听，当真了，紧张上头，没想到婆母真有不舒服的，就想出去找江正全来看看，沈氏也随她去。

　　“江奶奶，小毛病还是要早些看看的，能让自己舒服的过一天也好过不舒服呀！”

　　“对，你这孩子跟我想得一样哈哈哈……”

　　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阔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