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穿致敬》麟台梦毓

3、外家孔氏

　　接下来的两年里，承意安安静静的随母在钟粹宫中长大，王宓又向来低调不爱显山露水。所以慢慢的，十一公主出生那会引起的瞩目也渐渐消散了。

　　不同于皇子不得养于生母膝下，公主在长成前尽可以留在生母宫中。这些年，王宓待女儿倒不似一般妃嫔那样尽付于保姆奶嬷之手，承意还在襁褓里时就让谷雨她们时时盯着，每日定时亲自看望陪护；在承意断奶后，便给她安排开蒙。

　　如此做法在别的宫中说不定要引人侧目，只是这两年里钟粹宫一直没有迁入新的主位，而新进的答应庶妃都在前院，后院竟只有王宓，奶嬷嬷们也管不得宫嫔如何养女了。

　　让王宓感到安慰的是，承意活泼爱笑，人也机灵。无论是和保姆学满语，还是跟她背诵汉诗，反应都不慢。而承意抓周拿起的那支红玉笔杆也一直是她心爱之物，一直嚷嚷着等进学时要给它安上上好的紫霜豪习字。王宓见此，平时读书或闲着裁衣刻画时也让保姆近侍带着承意在一旁玩耍，时不时给她说几段故事，如此也两厢各得其乐。

　　而今年初巴林淑慧长公主去世那会，皇帝在为姑母感伤，有一回承意见着皇帝的时候还绘声绘色地给她父皇讲了她最喜欢的故事，闹得皇帝慈父之心大起，答应待承意进学时给她写一帖字。看着承意，皇帝又想起他皇祖母的另一个女儿还远在孝陵，遂遣乾清宫太监去暂安奉殿问候郡主、并请郡主择日回京。郡主当即回京，先去了长公主府致祭，又再三请旨要送淑慧公主殡归巴林，皇帝劝不住，便也答应了。

　　郡主一去两月有余，待她归京进宫那日，皇帝特意让人叫王宓带了承意来昭仁殿与之相见。承意自出生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位外家的长辈，只是平日里常听母亲讲过这位外姑祖母在定南王殉国后被孝庄皇后收为养女、抚于膝下。在皇帝即位初，携夫婿出镇西南，又在三藩之乱时，号令先父旧部协助朝廷军队力挽狂澜。定乱归京后，照拂表弟遗孤。再后来就去了孝陵为养母守灵，无事从不露面。

　　孔郡主看起来像是年过六旬的老妇人，不比京中贵妇保养得宜，却是神采斐然、行止疏朗，她身着诰命常服，拜道：“臣孔氏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示意王宓去扶郡主，又让人上茶，道：“四姑姑快免礼，姑姑一路辛苦了。”

　　王宓扶着郡主入座，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情绪深刻难辨，王宓低声问了安，郡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承蒙皇上问候，不敢言辛苦。”孔郡主入座后，答道，“皇上不知，臣妇当年初抚慈宫膝下，恰逢淑慧公主归宁。公主宽仁，待我亲善有加，命我呼之“三姐”，常殷殷劝解，慰我丧亲之痛，又教我如何孝敬母后、承欢膝下。如此深情厚谊，安能忘怀？”

　　说到动情处，孔郡主哀声道：“四十多年姊妹，我竟没见上公主最后一面。”

　　皇帝劝慰道：“姑姑切勿悲伤，淑慧姑母生逢泰运，躬享高年，子孙繁盛。朕亲眼所见，姑母临终时含笑而逝，未有苦痛之色，岂非好事？”

　　孔郡主闻言，轻叹了口气：“皇上所言甚是 。臣送淑慧公主到巴林，扎萨克郡王、二公主和额附皆亲迎奉淑慧公主至山陵。臣在王府时见到二公主与额附所生的小世孙和小格格，” 孔郡主不禁露出微笑，“皆聪明知礼，有后辈如此，公主在天有灵，亦当开怀 。”

　　皇帝让人从里间把承意带了出来：“朕想让姑姑见见十一，承意，去给你姑祖母请安。”

　　保姆把承意抱到孔郡主身前 ，小公主口齿清晰：“承意拜见姑祖母。”

　　孔郡主口中忙道使不得，但看眼前的小女孩儿心里爱得不行，看了眼皇帝，把承意揽到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

　　皇帝见状道：“朕先前让内务府在京里安排宅邸以供姑姑颐养天年，姑姑再三推辞不让。只是每思及皇祖母在时常惦记姑姑，必不放心姑姑孤身在外。姑姑这么多年为皇祖母守陵尽孝、实在劳苦功高，而姑姑年寿渐长，且容朕略尽绵薄之力。”

　　孔郡主一怔，略停顿道：“皇上隆恩，臣妇如何不感激涕零？我半生漂浮，归京后仍可侍奉母后十载，这些年在外守陵，皇上和太后也一直没忘记，岁俸份例、年节赐礼从没有断过。如此一生，哪里还有不知足的呢？”

　　王宓亲手给孔郡主续了一杯茶，便退到一旁，偏首不语。

　　一直乖乖巧巧呆着的承意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了一枚小小的粉晶雕琢的桃花，送到孔郡主手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小公主抬头看着发鬓沾染白霜的妇人：“承意把桃花送给姑祖母，姑祖母以后常来看承意好不好？”

　　孔郡主怔住，侧首以袖掩面，向皇帝告罪失仪。半晌，竭力平复心情，低头问：“公主想见我么？”

　　小公主笑着点点头，眉宇间没有一丝阴霾。

　　皇帝一顿，语气也放轻了：“承意再过些日子也可以进学了，姑姑到时候给她取个训名吧。” 听孔郡主应诺，又道：“姑姑就听朕一回，就在城里住着。朕叫人把事都安顿好，姑姑只管和傅恭人作伴，万事不必操心。彼处离宫城不远，有事就递牌子请太后作主。这样朕也就放心了。”

　　孔郡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正式行了大礼谢恩。

　　皇帝又笑道：“太后也惦记姑姑呢，她老人家知道这事，也必然高兴。姑姑且带复贵人和十一去宁寿宫吧。”孔郡主答应了，又行了一礼，跟王宓承意一道让宫人领着退出殿外，从侧门往宁寿宫方向去。

　　待到了宁寿宫，孔郡主陪着太后太妃们追忆了孝庄皇后、淑慧公主和先帝时期的宫妃命妇们，王宓请了安就静静地陪侍一侧，而承意让保姆带去偏殿玩耍，太后特意叫了五公主去照看妹妹。

　　五公主乃永和宫德妃所出，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宁寿宫，由皇太后抚养长大，因此在诸公主中地位超然。她性格温善，自幼喜爱诗书，爱孙心切的太后虽自己不通汉文，也让内务府找来通晓文字的嬷嬷和女官伴公主读书。

　　对于钟粹宫复贵人和十一公主，五公主也有所耳闻，只先前一直不得机会亲近。如今见小十一乖巧有礼，又听说她已经开始开蒙，便让女官取来蒙学诗册，陪她背幼学琼林玩儿。玩累了，就让人上宁寿宫小厨房里的酥酪奶茶等喂给她。

　　期间又有宫人来看过两回，看五公主正带着十一公主逐字逐句的读书，气氛正好，也就放心回去禀报。

　　时间过得飞快，到了饭点，太后给留了饭，又让几位寿康宫的太妃们太嫔们陪宴。孔郡主欲赶在宫门下钥前向两宫辞行，不想乾清宫遣了小太监来回话，说郡主多年在外尽忠尽孝，这次进宫也陪太后太妃住上几日，待宫外宅第备好再回去不迟。宫外傅恭人处也有人去回报，请郡主放心。

　　宁寿宫的女官早有准备，已让人在平日留客的偏殿收拾了屋子。

　　孔郡主又谢了恩，和王宓嘱咐了几句话，让她带着承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