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嫁给那狐狸》燕川

5、曲江镇

　　玄雀红着脸，挤在人群中间，莲郎怕她走丢，小心翼翼地紧跟着她。今夜是曲江镇的七月七，是年轻男女光明正大夜游的日子。

　　女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男子们看上去也风流倜傥。街两旁的摊贩，卖力吆喝着，摆卖的有姻缘灯、百年好合灯、同心锁等。

　　玄雀竖着耳朵，偷听顾客和摊贩的对话，弄明白这些东西都是祈愿男女感情永结同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她现在是对什么都感兴趣，哪怕她自己就是神仙，也知道这类祈愿基本不会奏效，但她硬是要莲郎掏钱买了一盏百年好合灯。

　　“你看，这灯是莲花造型，你名字里不就有个‘莲’字嘛。”玄雀规规矩矩地端着那灯，灯中有好几根矮胖红蜡烛，火焰随着风跳动。

　　莲郎低头看了玄雀一眼，明亮的烛光照在她脸上，一副与世无争小儿女的样子。脸颊微红，嘴角微扬，扑闪的杏眼亮晶晶，神情专注地看着那灯。

　　两人往曲江边走去，莲郎扶着她下石阶，河边挤满了男男女女，闹哄哄的，他蹙眉觉得这儿不太安全，只想赶紧让玄雀把灯放了走人。

　　玄雀护着灯，挤出一小片天地，看着满江飘荡着密密麻麻的河灯，她忍不住“哇”了一声，惹得旁人都回过头看她。

　　玄雀对着莲郎挤眉弄眼好半天，他才搞明白玄雀要他圈着她，两人携手一起放河灯。

　　莲郎望了望周围，旁的男男女女顶多牵手，他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和她搂搂抱抱呢。

　　玄雀见他迟疑，脸也跟着垮了下来，神情有些低落。明明二人都来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莲郎的表现为何还如此被动。

　　眼见着玄雀的脸越埋越深，莲郎叹了一口气，便上前圈住她，贴着她的手一起放了河灯。

　　“莲郎，我觉得好幸福。”玄雀转过身望他，一对黑眼珠满含情意，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莲郎被她看得入了魔，心里一动，便吻了下去。

　　“咻，砰、砰、砰”

　　江对面有人放起了烟花，铁树银花，纷纷绚烂，星如雨下，夜空顿时亮如白昼。江上的河灯似浴火的莲花，红绿交织，蜿蜒似流觞。

　　这个吻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玄雀觉得自己不能呼吸。等莲郎停下，周围放河灯的人都散开了，烟花也阒寂无声。

　　玄雀咬着嘴唇，面色潮红，低头微笑不语。莲郎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两人并行返回如月酒楼。

　　二人走了没多久，江中冒出一颗长发披散的脑袋，此人长眉细眼，皮肤透白，仿佛能看见血液流动。

　　“有意思。前一班神仙刚走没多久，又来了两位神仙。这曲江镇可有得热闹了。”说完又潜入水中，冒了个水泡，便消失不见。

　　出于安全考虑，莲郎只订了一间厢房，让玄雀睡在床上，他在一边打地铺。

　　玄雀梳洗完毕，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琢磨着自己和莲郎之后的去向。

　　“你说，等风声过去了，咱俩找个山头当山神。你觉得怎么样？”玄雀把玩着头发，思考得认真。

　　“嗯，挺好。”莲郎两眼走神，回答得敷衍。

　　“你是不是后悔啦？”玄雀趴在床边，望着莲郎问道。

　　“后悔什么？”

　　“在天上当神仙多畅快，人间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它们口中的点心，多可怕。”

　　“但在天上，咱俩不能在一起不是么？”

　　“那倒也是。”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莲郎熄灭了灯，玄雀哼哼唧唧几声，很快便呼呼大睡过去。

　　见玄雀已经熟睡，他盘腿坐起，在玄雀四周布置了一个结界。

　　“出来吧。”

　　话音刚落，茂顺便从地板冒了出来，神情有些严肃。

　　“天兵天将果然来了二郎庙，询问你们的下落。我说我不知道你俩是神仙，只当是私奔的小情侣，给了银子打发。”茂顺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他第一次接待那么多神仙，仙光都快把他的眼睛亮瞎了。

　　“尤其是那位翊圣真君，他觉得我在撒谎，恨不得当场一枪捅死我。幸好二郎神也在一边，看在我多年为他经营香火的功劳，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放过我。”

　　茂顺抬眼瞥了瞥莲郎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继续说道：“少主刚回人间，法力尚未恢复。若是他们追来，估计难以脱身。要不要把你回到凡间的事，通秉给娘娘，让娘娘来做打算？”

　　莲郎抬头看了一眼玄雀的睡颜，又摸了摸嘴唇，上面的香气似乎还未消散。

　　茂顺见自己主子又犯病，忍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肃然提醒道：“少主，大局为重。”

　　“嗯。为了混淆视听，你带着玄雀走。我先在这儿布置布置。”正好可以报报私仇。

　　茂顺听罢，便起身将玄雀用布条裹住，只露出鼻子呼吸，略施法术，玄雀凭空而起。

　　“先不要告诉母亲我回来了，更不要把玄雀的存在泄漏给她。我要亲自向她禀报。”

　　“这……”茂顺一脸苦笑，“曲江镇上上下下都是娘娘的眼线，就算我想瞒，不见得别人也会这样呐……”

　　茂顺内心泪流满面，他夹在娘娘和少主中间，两人都不好得罪。目前为止，他已经回了少主好几次嘴，他可是未来的三界之主。这种苦差事何苦揽到自己头上来，真想给当初的自己几耳光。

　　莲郎恍若未闻，只叮嘱道：“护好玄雀，要是把人搞丢了或者弄伤了，你就拿着项上人头来见我。”

　　这下茂顺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嘴，窗外金光大盛，天兵天将似乎包围了这座酒楼。莲郎给茂顺使了一个眼神，茂顺连忙带着姑奶奶遁地离去。

　　莲郎咬破食指，在房间正中央画下阵法，而后自己坐在阵法中静候。他能感知到天兵天将布下结界，以免伤到所谓无辜，结界的范围越来越窄，压得莲郎有些喘不过气。自己得先回一趟黑海，法力才能完全恢复。

　　“砰”门被踹开，莲郎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外的人，调笑道：“久闻翊圣真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元嘉身上金光大盛，一根粗如强壮成年男子大腿的雕龙红缨头枪，“咚”的一声震得地板颤动。

　　“你是何人，为何身上有玄雀的气息？难道就是你将玄雀拐带下凡？”元嘉眯着眼打量莲郎，见他细胳膊瘦腿，不堪一击，一脸蔑视。

　　“真君你可说错了。”莲郎勾嘴一笑，嘲讽道：“玄雀仙子，可是自愿和我一起下凡的。”

　　天兵们见元嘉站在门口不动，以为遇到了什么事，都往他那儿集合。

　　元嘉满脑子都是“自愿下凡”四个字，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玄雀就像其他法力低浅的小神仙一样，是不小心被潜在天庭的魔物诱拐走的。

　　“你们先别过来。”元嘉喝道。无论这事是真是假，都不能让其他人听见。天兵们见真君怒气不小，怕受牵连，连连后退。

　　“交出玄雀，可以免你一死。”元嘉朗声道。

　　莲郎轻笑了声：“呵呵，真君是没听清我刚刚说的话么？我与玄雀仙子情投意合，你不过是后来者插足。”

　　元嘉紧紧握着红缨枪，不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与玄雀是仙盟石见证过的。你？不知道哪儿来的瘪三，使些旁门左道，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以此沾沾自喜，真是贻笑大方。”

　　莲郎见元嘉气血涌动，便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最后再来一剂猛药：“刚刚她还睡在我边上，大声对我说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呢。”

　　元嘉气得目眦欲裂，当下便要挥动红缨枪斩落莲郎的脑袋，但突然红光大盛，莲郎消失在阵法中，留下一句：“感谢你的愤怒，替我召唤出祸斗。”

　　似深渊中传来一阵咆哮声，一只似地狱猎犬的妖兽从阵法中爬了出来，通体黑毛，泛着金属的光泽，一条尾巴开叉上扬，尾端冒着蓝绿色鬼火。

　　尾巴乱甩，不一会儿，四处便燃起了熊熊鬼火。元嘉暗道不好，只好捉枪迎战，尽早把这个祸害解决。

　　茂顺领着熟睡的玄雀四处躲藏，累得他满头大汗，也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他靠在曲江的堤边喘气，感到有妖气靠近，立马警觉起身，拿起拂尘。

　　“琦玉道长莫慌，是我，晏清。”男子一袭绿衣，披散着头发从曲江中走了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道长若是不嫌弃，可以来在下水宫中避避。”

　　茂顺倒是知道这位妖神，管理曲江千年，为人低调内敛，很少插手凡间事。之前女魃娘娘想和他结盟，被他拒绝，但也说了句若是有什么需要他的，他也可以帮忙。

　　只是不知道，藏在他水宫中，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不需要什么代价，在下只是想亲眼见见天上仙女长什么样子，好奇罢了。”晏清仿佛知道茂顺在想什么，笑眯眯地看着他。

　　茂顺感知到周围仙气变浓，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带上玄雀跟在晏清身后，进了他的水宫。

　　元嘉脸上被挠出一道血印，才一枪插中祸斗的心脏，但如月酒楼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大火，元嘉站在楼中，见凡人尖叫着往下逃窜。

　　他估摸着玄雀一时半会没什么大事，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对方来历，能够召唤出上古妖兽的，可不是普通的虾兵蟹将。

　　元嘉面色凝重地返回天庭，但心头的愤怒挥之不去，满心想着等找到玄雀，该如何处罚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