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梦浮生》斯亭

25、贰伍、狼子

　　话说另一边，阿爽被黑衣人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借本能抵挡，慌乱招架之间，实在没有心思琢磨一番。

　　黑衣人只字不语，剑刃翻舞，一味猛攻，直逼的阿爽连连退却，等黑衣人停下时，阿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一片林间空地之上，四周寂静无声，唯山间微风与云间弯月相随。山洞什么的，早就不在视线范围内了。

　　黑衣人停了攻势，阿爽也按兵不动，两方悄然对峙。夜风拂过，草木瑟然，冰蓝的修长剑刃正对雪亮的窄背宽刀，锋芒尽显，毫不示弱。

　　静立喘息之间，阿爽的思路也重新流转起来，料定此人突兀的出现是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此刻，老道士那儿怕也有难缠的对手在。可比起回到山洞口给老道士帮忙，阿爽更乐意留在这儿将计就计，跟黑衣人好好切磋切磋。

　　阿爽之前不是没和剑客对过手，可能够做到旗鼓相当甚至压制自己的剑客，还当真是头一遭遇见。刀这种兵器，杀气重，不免粗鲁野蛮，而剑与刀相比，则文雅许多。世家贵族、附庸风雅之辈多有佩剑在手，鲜少喜刀者。此类人之中，醉心剑术者寥寥无几，而这之中又能让阿爽碰见比试较量的，更是几近于无。

　　因自小受朱爹的影响，阿爽对仙门中人多有避讳，修习灵气什么的自是绝不可能，是以阿爽用刀只凭着烂熟于胸的刀法与一膀子天生使不完的蛮力。

　　那冰蓝的剑芒一出，阿爽就知道对方是仙门中人，可即便没有灵力傍身，阿爽也不在怕的。

　　雪亮的刀光自宽刀刀面上一滚，唰的跃到黑衣人面前，刀势劲猛，直接果断。黑衣人并不正面相抵，刀剑蛮力相撞，剑本就所处劣势，更何况是本就轻盈窄长的薄剑。黑衣人有意撤掉了灵气，剑芒黯然不在，空留剑影相随。

　　“不必。”阿爽在纠缠中吐出这两个字，自认就算对方灵气大盛也耐不得自己何。

　　“这样公平。”黑衣人冰眸映的雪亮，腕间薄刃敏如脱兔，于大刀开合之间灵巧闪躲，伺机而动，以期勘破刀峰层叠之机密，见缝插剑。

　　“你这剑，贵重，断了，别心疼。”

　　“看你本事。”

　　这话这和阿爽的意，握着刀柄的手陡然发力，长刀一甩掀起一阵刀风，黑衣人直面迎上，震麻了持剑的双手，险些剑落，不得退后几步，抖了抖酥麻的手腕。

　　阿爽得意一笑，裂开嘴角，竟有几分天真。黑衣人冷哼一声，重新迎上刀锋，借刀势凌然其上，翩若游龙。

　　“还早着呢。”

　　正当阿爽跟黑衣人打得难分胜负之时，老道士也终于接到了要接的人，正是赵府那位禽兽少爷。

　　赵老板知道自己做的生意沾着人血，又在商海沉浮已久，自知这老道士的身份绝不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单纯，理性上知道离这老道士越远越好，却奈何嗜财还有个不争气又能惹祸的熊儿子，总要为这独子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至于方法嘛，简单粗暴，金银珍宝尽可能的堆砌成山就是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赵老板的斤斤算计与拳拳之心，赵少爷体会到了几何并不可知，单就与老道士切勿私交甚密这一点，赵少爷就从未体会到半分，更别提放在心上过。

　　于赵少爷而言，这位老道士是难得的忘年交，不，认真讲，应该是百年难得一遇，为他量身打造的贵人才对。老道士不仅在玩乐上与其臭味相投，还总能搞出些花样给这傻子少爷开开眼界，哪怕玩的狠了、失手闹出了人命来，老道士还能全方位料理，贴心程度堪称一流。这样的玩伴，哪儿是老父亲讲几句耳提面命就能断的？

　　“少爷，一路劳顿，辛苦了。”老道士一脸的褶儿随着谄笑的动作愈加深刻，三步并成两步迎了过去，按照两人的约定，赵少爷此行只能带了一个信得过的奴才当车夫。

　　“我的老哥哥，这是什么荒郊野岭啊，还非要这大晚上的来，又不能多带人，搞得这般神秘。”赵少爷嘴上埋怨着，连打着哈欠。

　　“哎哟，我的少爷啊，且听老夫的，这有些话呀，听着骇人，老夫实在怕吓着我的少爷，这才没有事前言明。一切疑惑，等到了地方，自是一目了然。”老道士陪着笑，心里骂道：一头蠢猪罢了，还问这问那。要不是用得着你，犯得着跟你解释这些？

　　“啊？还没到地方？那坐马车去呀！”赵少爷转身就要往马车上去，他身娇肉贵惯了，走几步路就脚疼的不行，此处荒无人烟，车马尚且颠簸，这要是一步一个脚印儿走过去，那得起多少水泡？还没等赵少爷迈出两步，已经被老道士按住了。老道士枯瘦羸弱，但抓这么个日日耽于声色犬马的酒囊饭袋少爷，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道士压低了声音，凑到赵少爷耳边，故作神秘道：“少爷不是一直好奇老爷的生意吗？答案就在前面的山路里，少爷不好奇了？”

　　“可是酥酪盏的秘密？啧，岂止是好奇，那是打探许久，不得其果。怎么？就在前面？那更得坐马车了！赶紧呀！”赵少爷一听是酥酪盏的秘密，兴致大涨，立马就精神了。

　　“唉，少爷莫急。”老道士用眼神示意赵少爷去看等在一边的奴才，道：“酥酪盏是怎样赚钱的买卖，不必我多言吧？这等机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想想老爷口风多严谨，行事多谨慎。少爷，应该不想这临幽城里有第二家酥酪盏的店吧？”

　　“怕什么，就那狗奴才，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赵少爷不以为意。

　　“少爷，此事不同寻常，还是小心为上，况且，和那些事儿有些关系。”老道士不再多说，讳莫如深。

　　“莫非......？”赵少爷像是明白了老道士所指，也压低了声音。

　　“正是。”

　　“酥酪盏的生意真和......”赵少爷忙拉着老道士做贼一般，瞟着马车边的奴才，话说到一半就看到老道士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两件事竟有如此联系？当真是刺激！

　　赵少爷回身走到马车旁，对守在一边的奴才道：“你，搁这儿等我回来。”

　　“老哥哥，走。哎，那个，我......”像是想到了什么，赵少爷兴奋之余，犹疑之色亦现。

　　“少爷莫不是怕了？”老道士冷笑一声，讥诮道。

　　“我，我怕什么，抬抬脚就碾死的东西，活着的时候尚如蝼蚁，眼，眼下还能把我怎么样？”赵少爷梗着脖子，像只煮熟的鸭子。

　　“就是，何况还有老夫在，定保少爷无虞。少爷只管放心，随我前去便是。”老道士像是一眼看透了赵少爷的内心，暗自嘲道：色厉内荏，草包一个。

　　也不知是心底里曾经施/虐的快/感在叫嚣着作祟，还是当真相信老道士有高超的、降服厉鬼的本事，距离山洞越近，赵少爷越是兴奋起来。此行是瞒着赵老爷的，为的什么也是在老道士的暗示之下，刚刚明白的。

　　领悟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赵少爷越想越激动，隐约觉得家里的钱财堆积与自己似有密不可分的功劳，自己才不是什么他人口中无用的纨绔，越琢磨还隐隐有些自豪感。

　　“少爷，心情不错呀。”老道士也觉察到赵少爷的情绪高涨，适时言道：“那以后酥酪盏的生意，我与少爷对接如何？”

　　“那当然好，只是，父亲那边......”

　　“少爷，有句古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酥酪盏红遍各地只是时间的问题，仅临幽一城所聚集的财富就如此客观，各地聚集一起，又当如何？再说，老爷近来对少爷的事情插手愈多，有些事情，少爷心里也不痛快吧？老哥哥我实话跟你讲，少爷惹出的那些人命案正是酥酪盏的绝密所在。要是没有少爷，哪儿来的那么多冰卖？”

　　“老爷年纪越来越大了，精神也多有不济，这家业终归要交到少爷手里，少爷早些上手，也好早些熟悉不是？再说，这人上了年纪，就难免会保守，已经几次跟我说要停掉酥酪盏的生意，这要是真断了，少爷以后可拿什么营生？”

　　“有这事？我，我未曾听闻呀！”

　　“我的少爷，这事儿怎么能让你知道呢？其实也没别的，就是人老了心软，这背后的人命案不想再多了，可没这些人命，哪儿来的冰块儿呢？少爷细想，老爷最近是不是又因为下人的事儿，言辞苛责？”

　　赵少爷回想近来父亲的态度，确如老道士所讲，心里悄然打起了自己的盘算。

　　“可我若接了酥酪盏的生意，那父亲那儿不会同意的。”

　　“这事儿看似麻烦，实则也不难，只要老爷插不了手就是。”

　　“呵，怎么可能不插手？老爷子身子骨硬朗，除非……”赵少爷连忙捂住嘴，自觉放低了声音，“你是说……”赵少爷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哎哟，少爷怎么这样想我？让老爷不插手的方法多着呢，犯不着这般，这等让少爷遭天谴的事儿，老夫我可做不来。”

　　赵少爷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也是，老哥哥神通广大。如此听来，可是已有妙计？”

　　“那是自然，全看少爷的意思了。”老道士拱拱手，心里念着：成了。

　　赵少爷在袖底攥着拳头，一脸深思熟虑。

　　“行，我爹辛苦一辈子了，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