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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第二百六十五章 ...

  •   在关雎堪称“精彩”的一生之中,她从不后悔自己的每一步选择,落子无悔是这场游戏的规则,她既然想玩,自然要遵守最起码的行规,但她有必要承认,遇见虞司颜是她人生中彻头彻尾的转折点。

      这并非因自这是一个荒唐的攀附选项——这是个女人。

      皇帝这种职业没有性别,开始时她是这么想的,倘若虞司颜取向非常顺应自然,对她缺乏本能兴趣,她丝毫不介意扮演男人的角色,她的硬件条件更优越,在一步步爬上来之前,她体验过男人,说实话,既不灵巧,也时常疲软,倘若虞司颜取向稍有怪异,她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担任贵妃。

      问题出在她茫然了。

      她家境殷实,可父母吝啬给她花一分钱,她所有过手的钱,恨不得被爸妈置于放大镜下,仔细挑到底有没有错处,因此,她自小萌生的夙愿那就是要有很多、很多的钱——至于多少算多,她也不清楚,刚踏入社会时她认为二百万算多,如今二十亿未必能让她抬一下眼睛。

      截至虞司颜这一选项前,她从未动摇过自己的目标。

      而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在未曾见识过真实权力之前,她认为财富是最重要的,漂亮衣裙、首饰、箱包,甚至她跟傅先生时,还专门给自己雇过一些顾问,让自己能优雅从容得体的展示自己的财富。

      而傅作为转折点,把她彻底推上顶层,她之前所看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之前她只是顾客,是服务对象,现在她是君,而君臣之别犹如云泥,她说的一切都是正确无误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明智的,衣裙不和体是设计师和布料的错,而非她不擅长穿搭,再没有人胆敢再给她什么所谓的“建议”,也不存在所谓的圈子与是否接纳——哪怕不存在任何长期关系,仅是一夜之欢,她也天然的成为妃嫔,自动获封,虽然如今她不会得到一个具体的位份与封号。

      甚至,她不需要漂亮,容貌只是锦上添花,因为豆豆更希望她是一个称职的解语花,她的老本行才是让这段感情维系下去的真实原因——豆豆会听她对时事的见解,即便她受不完全信息的影响,结论极其浅薄。

      当她再不需要挖空心思装扮自己,择选妆容和衣物,剩下的时间就变成了思考。

      有钱人之所以空虚是因为金钱不能等价于权力,就像傅,他空虚,茫然,会为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一掷千金,原因非常简单,他焦虑,就算他有再多的钱,他也清楚的知道,在一些人的眼里,他只是一条鱼,要清蒸还是红烧都没有自己来做选择的资格,几百万的钱就能逼疯他。

      生杀之权不需要用物质来填满心灵,掌握这些的人更残忍、凶狠,他们没那么在意钱,唯一在意的是手中权柄,只要不威胁到她的权力,那么做什么都是安全的。

      这是她胆敢出言叫虞司颜给她个说法的原因,因为豆豆的权力来源很滑稽,她靠的不是人治,而是技术垄断,她本质是学阀,黄袍加身的机会源自换她脑袋里东西的买卖,这也意味着她没有动摇虞司颜权力的机会,不足以触及容错底线。

      这场感情的开始源于错误。她要承认她最初的心理建设是错的,从情感上来说,她的女人和她所献于的女人完全是两码事,至于虞司颜,她又一贯对女人比男人友善些。

      虞司颜,或可称其本名豆豆,像个邻家女孩,小家碧玉,不是那种艳冠群芳的大美人,却也有几分可爱,她微胖,有张小圆脸,眉目清秀且端正,不存在外貌上的硬伤,不喜欢打扮——多半这是她和郑陌陌有纠葛的原因。单从外貌上来讲,她们还算登对,从三观上说,也没有很激烈的矛盾,因此颇为契合,纠葛日复一日,这造成她渐渐地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甚至,她觉得她想要的不是钱、权乃至真实的贵妃之位,倒也不想当皇贵妃,去和苏央那个幼稚的半大小孩争来争去——苏央不是她的竞争对手,因为从一开始虞司颜就只是礼貌的联姻,议婚时苏央家里就很自觉地给这位皇后安排了绝育手术。

      她很荒谬的想要一个四口之家,两个孩子够吵闹了,容不下更多的人。

      “这是我想要的。”她用勺子挖下蛋糕边的一角,自从再没有容颜上的负担与额外要求后她就放弃了戒糖,毕竟虞司颜说的一句话蛮有道理的,人类从猴子一路进化而来就是为了搞点糖和高脂的食物。“从你的视角来看是不是很荒唐?”

      豆豆罕见的沉默了,她性格外向,话也多,一般她在的时候不会冷场,不管是吵架斗嘴还是唠嗑,她都会叽叽喳喳个没完。

      “看来是很荒谬。”关雎点点头。

      “我不知道。”豆豆用叉子叉起一块奶冻,“你想知道我和郑某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是怎么回事吗?”

      “不想知道。”关雎撇撇嘴,“我嫉妒心很强,还有点占有欲。”

      不过这不妨碍虞司颜追忆往昔,“其实起初我以为我们间会拥有庸俗又无聊的一生,怎么说呢,我不是什么富家之女,她也是普通人家考出来的,都不是所谓的名门之后,要说偏好,我和她都还是更喜欢男人些,最初怎么在一起的,我也记不得了,反正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朋友,总之,我们在一起有很长一段时间,那时我们经常做的事情是周末一起出门,带上小雪,不叫司机开车,穿的平常再邋遢点,挤上公交,随便找一站下,路边饭馆里吃吃午饭。”

      她的话半真半假,事情是真的,但原因是这样的日常是她当时微薄薪水所能支付的。

      郑陌陌的正室是一个非常规矩且乏味的过气演员,不过她还算讲义气,糟糠之夫不下堂,但义气只讲了一半,在这桩故事里,池先生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而她和郑陌陌一样,讲义气也只讲一半的义气。

      她没有提郑陌陌那段时间确已崩溃的精神状态,时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时而极度亢奋,和她彻夜鱼水直至两个人都脱力无以为继,而这样的状态持续数周后又会转成哀怨的自闭,在家里自怨自艾,最糟的一次连着两三天不肯起床也不肯吃饭。哪怕她们是半敌对的立场,作为女人对女人的义气,她不讨论一切发生在卧房的事情,无论床上曾发生过什么,她不进行评述。

      但她无情的揭露了郑陌陌那丰富多彩的EXCEL表格,“只不过她也很热爱十里洋场。”她假模假样的端起加了炼乳的英式红茶,实则很想捅一根吸管进去,她不喜欢用陶瓷杯子喝饮料,“我呢,也是一个小有嫉妒心的女人。”

      她停顿片刻,“我也和她摊牌了,说了和你类似的话语。她拒绝了,说人的一生中会有无数的平淡素日,家庭与爱情这种东西,想有便有了,没有必要去额外追寻这些应有之物。”她望着关雎,“她和我说,等我做到她那个位置上时,就懂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本质都是肉与骨。”

      但很意外的是,看似最单纯的金钱女孩关雎——这个家伙甚至很懒,上班都不怎么积极,事业心更是不太存在,只是想有点钱过上有质量的不劳而获生活——都会坐在她对面,甚至拒绝她的买单,自掏腰包,请她喝一次茶,提出一样的要求,同样的不要钱,也不求一官半职。

      借郑陌陌当年嘲讽她的话是“没出息”。

      “那你懂了吗?”关雎问。

      她摇摇头,“我依然不懂,但能理解你。”她放下杯子,坦言,“我不是什么好人。”

      她不喜欢将自己和李半月做对比——她认为自己更高尚些。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她的行径远不止“窃国者侯”。

      她艰难地承认,“我比你想的要复杂。”她说,“假如这并非我的最后一份工作,我另有雇主,假如是那种的情况,你能接受吗?”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把关雎震惊至愕然。

      “倘若,是更高的价格。”她把点心盘推到关雎那边,“我骗过你,我和这里有着不愉快的过往,其实我始终无法坦然接受,释然,是建立在报复之上,不过别误会,我不至于渎职,另一个东家也不是辉格,他给不出更高的开价,但我会确保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善恶终有报,无论胜负,此方不配。”

      “怎会?”关雎喃喃说道。

      “其实和旁人想的不同,我们是被选择的,主动权在你。”她没有正面回答关雎提出的要求,“你选择去与留。”

      这招她师承自郑某。

      她猜关雎和当年的她一样,做不出选择。

      因为她至今亦未能有一个斩钉截铁的决断。

      郑陌陌请她吃晚饭,吐槽李半月,这局她绝不能错过,对于这个前领导,她内心也是翻江倒海,太多的话想倒出来。

      但只要她一去,这酒喝到最后,结局多半还是那个重蹈覆辙的旧故事。

      可她克制不住。

      “我不喜欢她女儿。”郑陌陌显然对陈小姐亲手执导的年度大戏颇有那么一两句话要说。

      “该认输的时候要学会低头。”她当然不会放过每一个嘲讽郑陌陌的机会,“人家赢了,她成功的证明了她就是和你合不来,哪怕是死,也不想和你搭班,问题来了,你猜她妈妈是换你还是换她?”

      “我本来也不会再和她搭班。”郑陌陌愤然说道,“我受够了,我争也是为了确保一切不会因为你这个怂货前功尽弃。”

      “现在不一样了。”她接过了鸡尾酒,“我现在支持你,我认为有胜算。”

      “你早几年干什么去了?”这话彻底踩了郑陌陌的猫尾巴,她大喊道,“你个垃圾,人渣,混账人渣。”

      虞司颜啼笑皆非,她不知道郑陌陌哪来的底气称她为人渣。

      “此一时彼一时。”她说。

      她起初对奥兰治等人的经营不感兴趣,郑陌陌总挂在嘴边的“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是有几分道理的,她们几人凑在一起处事方略是无数个无效超长会议来推进每一小步,于是她撇开那两个蠢货,谋求一个物理途径的处理来安抚自己所遭受的罪恶。

      但有些地方就是差劲,差劲到随便买点家伙就能摆平,甚至,和当地正牌职业将领相比,傻梨都叫训练有素,最起码她真的有认真健身,而非大腹便便,躲在巴黎的平层居室里吃到走不动路。

      现在她觉得,是时候推一把以观后效。

      毕竟她从心理上无法接受傻梨的另一个短平快提议——直接拿这里套壳,她觉得这里只配一些沼泽的固有植被——也即:寸草不生。

      “我其实应该退休了,但因为你。”郑陌陌用筷子指过来,她在吃毛豆,“我多上了这么多年的班,我还是有好朋友的,现在我和我唯一朋友的女儿水火不容。”她将一整杯的威士忌一口喝干,“拜你所赐。”
      #
      陈冷翡一直昏昏沉沉,她倒不算完全失去意识的昏迷,叫一叫她的话,她能醒过来,但一旦不再和她说话,她又能睡过去。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疲惫了,她是这么自我安慰的,为自己的嗜睡找了个台阶下。

      她尽量不去想那天发生的事,但终归她听到了小雪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导致她的梦境变了。

      她在迷雾中穿梭,寻找,像往常一样追寻着模糊身影。

      但这一次她捕捉到了灰色的影子。

      斑斑蹲下来,揽她入怀,像她学走路的时候,走不稳却很喜欢歪歪斜斜的奔着斑斑扑过去,因为她知道,哪怕摔倒也只是栽倒斑斑怀里。

      “妈妈最爱的猫猫。”斑斑挨着她的脸颊。

      此刻她从梦中惊醒。

      病房里只有仪器的灯亮着,朦胧又暗淡的灯光照在地板上,勉强照出地板的样子,防止病人下床时因看不清东西而摔倒,空调开的很冷,她缩在被子里,和前几天一样,是靠在李半月身上睡得,这点要怪小雪,因为小雪确实是个庸医,她背部的肋骨折了,造成了张力性气胸,这个讨厌鬼遵守了流程紧急的引流降压处理,可非要在前边给她一刀,这让她每天都东倒西歪的,躺也不是,坐又没力气坐起来。

      斑斑不在。

      白天是斑斑陪她,晚上不得不换成李半月,因为她大部分时候也会用被子把自己垫起来靠着睡觉,斑斑的话只能彻夜无眠,但斑斑也累到喷射性呕吐,下午不得不挂了点甘露醇。

      她推了推李半月,唤了声,“妈妈。”

      李半月睡觉一般是两个极端,要么根本是假寐,单纯的躺着而已,要么近似半昏迷,叫也叫不醒,现在她是后一种,彻底睡了过去,胸口起伏很浅,有些吓人,手上还打着留置针,她心脏很糟,所以挂水都挂的很慢,一瓶液体能挂大半个晚上。

      陈冷翡趁机爬起来,她把悬在床边的引流袋别在衣领,花了点力气换上衣服,溜去办公室偷了件有胸牌的白大褂,再挪到手术室,很娴熟的挑挑拣拣翻刷手服。

      这还是小雪教她的——之前她帮小雪做一些实验打杂的工作,小雪叫她偷一件洗手衣,这样可以解释她为什么没胸牌——指纹和人脸识别总是失灵时不灵的,小雪的导师就经常被关在门外,不得不给巡回打电话让巡回上来开门。

      值班的护士打了个哈欠,“你要什么号的呀?”

      “都太大了。”她随便捡了一件。

      “急诊手术?”护士问。

      “真的讨厌死了。最讨厌烂病人。”她随口胡诌道,“老张收的垃圾。”做作的打了个哈欠,就走进了更衣室。

      换上衣服戴上口罩她就从另一个门溜走了,堂而皇之的坐在办公室,打开病历系统,这群医生的密码设置都很简单,如果连贯的数字不行,多半是工号的变体。

      她搜自己的名字,搜到了很多份病历,但除了目前这份外都已封存,没有查看权限。

      而这份病历也很简单,一目了然是模板,出院小结都提前写好了,和别人不一样的可能是手术记录。

      手术记录乏味可陈,她基本上看不懂,只能看懂一些出血多少和输血多少。

      出血量可能是模板,就写了个10毫升,输血量却记录了一个有零有整的数字,642毫升全血,这很奇怪,因为别人的记录里顶多会出现几个单位的红细胞或多少的血浆。

      搜李半月的就比较哭笑不得了,好像因为药物或身体的原因,她造血功能不太好,却又没到能确诊再障的程度,指标一直很临界,她能打开的病历里一般都会直接写一个危急值记录病程和走流程的一串告病危,僵化的医院流程造成有时病危通知书甚至是李半月自己签的。

      她唯一的收获只是李半月的血型。

      她搜到了备血的单子。

      李半月曾经给过斑斑几张这样的填了名字本子,叫斑斑把她的血型填上去,那时她问过李半月,“你下次需要用血的时候怎么办?”

      李半月当时的说辞是,“输血前会重新比对。”

      “那如果很紧急,没有重新验血型呢?”她清楚的记得她这么问过。

      那个女人跟她说,“那不可能。”

      而实际上不存在错输风险,因为她们血型是一样的。

      联系起小雪说的那些话后,她变得很烦躁,开始用鼠标反复点她17岁那年的病历,并无奈的愤怒着盯着一个又一个无访问权限的弹出。

      暂时中止她这系列对电脑发脾气行为的是出来找她的李半月。

      “猫猫。”李半月挨她坐下,“你想当医生呀。”

      她索性把所有窗口都关掉,只留下李半月的病历,是那份备血的单子。

      “你很反常。”她说,“你要说些什么吗?”

      李半月只是抬眼看看她,摇摇头,揉揉她后颈,说,“小雪跟我说你一直很不开心。收尾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要发作你,我早就发作了。没必要忍到现在。”

      “你倒是很包容。”她说,“比郑陌陌对小雪还要包容,有点接近甄阿姨日复一日的忍袖子了。”

      她在等李半月说些什么,或对这句话做出些反应。

      可李半月只是说,“困。”她头发散下来,很随意的拢在一侧,在昏暗灯光下看起来温柔娴静,她看着总是很无害,软乎乎的,如果不刻意带上攻击性,是那种没有凌厉的美丽,接近人类所喜欢的绵软的带毛生灵,最初就是这种欺骗性的外表和气质让她接受这个人闯入她的生活。

      李半月很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说“我想睡觉。”

      “我输血反应很大。”陈冷翡靠在椅背上,因为这个动作痛得自己一哆嗦,不得不弓着背,趴在桌上——趴着她胸侧的伤口会痛,又不得不直起腰,“我这次输的谁的血?”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道谢,但现实是她尖酸刻薄地逼问道,“斑斑的还是你的?”

      李半月沉默了一会儿,“斑斑的。”

      “那斑斑又输了谁的?”陈冷翡继续问。

      “我的。”她终究承认了这桩巧合,仿佛是为了避免她进一步的设问,提供了一些额外信息,却没有正面回答所有的东西,“我对库存血反应没你们那么大,她也会突发哮喘。”

      “所以这会遗传么?”陈冷翡咬着牙说道。她中招了,本来步步紧逼,此刻应另有所问,可这个信息扔给她,这么一打岔,她的一半脑子在想哮喘,另一半脑子在担心斑斑是否还好,甚至还能挤出来三分之一的脑子在想这个荒谬计划到底是怎么让医生答应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半月柔声说,“不清楚。”她起身走开了,“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睡了。”

      “好。”陈冷翡用牙齿抵住自己的嘴唇,咬久了颞下颌关节开始痛。

      她和李半月不同,李半月声称只给她一次机会,而她给了李半月两次。

      回家后她挑了一个斑斑恢复活蹦乱跳后的第二天下午发作。

      她冒着被发现她和玛戈有私的风险,买了一瓶梧桐影木,味道很像玛戈喜欢的墨恋,计划也很简单,先将李半月逼到发火的边缘——非常多的问题都以李半月为主导而造成的,斑斑虽不无辜,可也只是配合的角色。

      人在愤怒时分总归是不理智的。

      她把香水和一枚珍珠发饰送给李半月。

      李半月拆开盒子看了看,“我不太喜欢珍珠。”她说,“我喜欢亮闪闪的。”

      “她很喜欢珍珠。”陈冷翡故作悲伤与凄婉,非常直白的告诉李半月,“和你长得有点像的那个女孩,你说,我死之前还能有机会在见到她吗?”

      这也是她首次谈论她的偏好,此前她从未对此进行过任何承认。

      “呸。”斑斑说,“不许说死。”

      “她不喜欢你吗?”李半月摸摸她的发顶。

      “不够喜欢吧,”她说,“我长得不够漂亮。”

      “没有啦,猫猫是最漂亮的小女孩。”李半月把发饰还给她,但拆开那盒香水,洒了些在手腕上,抬手过来,揉揉她耳朵和脸颊,“小可怜。”

      “我们每个人都说一件自己做过最糟的事好不好?”她说,“我已经告诉你们我和那个女孩在一起过。”她额外的给了些这事很糟的暗示,但没透露具体时间,“在我和她都很小的时候。”

      斑斑首先退缩了,“你不生气我就告诉你。”

      “我不生气。”她转过头,盯着斑斑。

      斑斑始终垂着眼,这很好,杜绝了李半月通过视线和肢体语言的施压。

      可斑斑最后没有承认,她说,“我骗过你好多次,我不带你出去玩并不是我在加班,是我在逛街和在外边吃吃喝喝。”她叼着用来喝咖啡的吸管,“你们又不肯吃肥肠鸡锅,海鲜嘛也不太吃。”

      “因为螃蟹和虾都好像虫子。”李半月接了这个话茬。

      陈冷翡万万没想到这一局就这么轻易的被斑斑搅黄了。

      她不能直说你这行为性质不够恶劣,又无法继续逼问,是她说的太笼统。

      斑斑开了一个非常好的头。

      李半月很轻松的接这个话题就谈起了宋和贤,“我原本针对她的计划是这样的,我撺掇她分割财产,离婚,同时要他们送我出国,等我成功到达国外后,她离婚后——只要她离婚,手续办妥,我就和她断绝所有联系,抛弃她,只不过他们真的一分钱都舍不得给我花呐。”她叹息道,很惋惜,“生过儿子的太后就是不同,我太高估我了。”说罢一晒,“小时候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

      “她很听你的话。”斑斑说,“你猜她现在是不是还在等你回心转意并痛改前非。”

      “做梦去。”李半月莞尔。

      陈冷翡感到彻底的无力,她甚至想直接摔了餐桌上的所有东西,大喊大叫,大吵大闹,用全身力气嘶吼并质问“我到底拥有怎样的身世”。

      但礼仪和教养又叫她只是离开桌子,趴在床上生闷气。

      斑斑很快就追过来,“猫宝,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喃喃说道。

      斑斑坐下来,捉住她,“气嘟嘟的猫猫,好可爱,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低头亲了亲她,“都说好了不生气的,又生气。”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会因为你骗我加班实际上去逛街而生气。”她有时也是打着上班的旗号,和拂晓在商场里一坐一整个下午,懒得动弹。

      “呐,为什么气鼓鼓的。”斑斑突然掏出手机,拉她一起自拍,还给合影取了个名字,“气成这样,嗯,这个照片就叫斑斑强制/爱/猫猫。”

      “那种事很暴力的。”她接了斑斑的烂话。

      斑斑轻轻地咬了下她的脸蛋,“嗯,很暴力的,现在把你标记了,哦耶,别生气了,玩去吧。”

      “嗯。”她深吸一口气。

      她觉得她吃亏还是太讲究了。
      #
      莉塔原本已接受这种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

      她现在给里奥妮做秘书,仅仅是做秘书——还不是机要秘书,里奥妮不需要她做很多专业的事情,比如进行经济分析,她更多是上班坐一会儿,和里奥妮吃吃午饭,唯一的目的大概是要她尽量不去烦洛蒂。

      人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她对贵族小姐的生活适应良好,也能接受这种上班点卯,领一份工资的日子。

      她没有和里奥妮的进一步发展,而随年纪增长,她也知道里奥妮很难接受她,因为她小时候做了一个糟糕选择——她找了阿黛做女伴。

      这导致里奥妮不会接受她的示爱,不完全是她兄长的缘故。

      里奥妮更看重家庭亲缘,阿黛的重量高于她——阿黛的母亲们更重要,用滔天权势来形容只能说是恰到好处,阿黛又更出类拔萃,自然莉莉爱她,可也会和她攀比。

      这就导致莉莉无论从自尊还是从客观利害关系角度出发,都不会接受她——她是阿黛的过往。

      但她又很喜欢和莉莉做这种日常伙伴,她们一起上班,吃饭逛街,闲暇时还可以相约去剧院,基本上和一对缺乏亲密生活的老夫老妻一样。

      所以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还算可以。

      可一件非常棘手的意外事件出现了。

      莉莉身边出现了一个比阿黛母亲们更棘手的女人——奥兰治。

      她有一次周末出去度假碰巧撞到奥兰治和一个亚裔女人攀谈,那个女人莉塔认识,她姓左,位高权重,有些分量。

      无论何种情况或何种境地,奥兰治都不该和这个人在马赛相聚。

      这让她对奥兰治留了个心眼。

      她一直不信任奥兰治,并认为宁可和阿黛的母亲们与虎谋皮,也不该引入奥兰治这个新一方势力。

      阿黛的妈妈至少是旧式人,遵守旧式游戏规则,奥兰治很“新”。

      她提醒里奥妮,而里奥妮只是说,“我也没办法。”她说,“我想要爱丽舍宫,而弗莱娅对我来说,要更糟糕。”

      不过幸运的是她现在小有权力,能借口自己是里奥妮亲信狐假虎威——或许在随员看来,她不是秘书,是另一种她会欣欢雀跃却从未发生过的关系。

      她派人跟踪并监听了奥兰治,这很简单,只需要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

      奥兰治在普罗斯旺又见了一次左,她们在酒店里攀谈。

      左跟她说,“你有没有思考过,不必躲在幕后,因为操纵傀儡很容易让事态走向不确定。”

      “你的意识是站出来?”奥兰治语气里充满着一些不信任和疑惑。“不过有一点你需要列入考虑范畴,我不是当地人。会遇到抵触情绪。”

      “对于这些地方,”左说,“都是旧殖民地,他们习惯于受外族的支配,更何况,只需要一批真正训练有素的人,足以建立非常稳固的地基。一直以来他们没有被正确对待过,他们本族的人甚至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背叛了他们,诚然很多并非本心,只是迫于无奈,但你既然考虑了这些地点,不如同时考虑彻底破局。”

      “他们的技术确实很落后。”奥兰治很含糊,但是这种话语风格莉塔是熟悉的,她家长也会这么说话。

      ——没进行否定,证明是在考虑。

      “不管怎么说,眼下里里奥妮·罗雅尔的事情要优先处理。”奥兰治话锋一转。

      “不错,她的所作所为是最大的保护,聚光灯照在她的身上。”左语气里有些讥讽,“只可惜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们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甚至谈论了天气,结束时又约了下一个地点,这个地点对莉塔来说很方便,是巴黎。

      “我跟你说过,她不可信任。”莉塔找莉莉再一次面谈。

      结局也没出她意外,莉莉再一次说,“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果你不相信她和左有勾结的话,下周五,来这里。”她递给莉莉一张纸,“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去和奥兰治对峙。”

      在整个谋划中她没将奥兰治视为有力的竞争对手,因为奥兰治太缺乏一切素养,她甚至选择在街上见不该见的人,太堂而皇之了,果然科学家只是专精技术,欠缺耳听八方的机变。

      截止到下周五前她都是这么以为的,心里充满了不屑。

      而下周五她的想法变了,她刚下出租车,还没走几步,突然一股外力把她从天桥上推了下去。

      砸在路过车上时,除了痛,她终于意识到,奥兰治和左的会面或许是注定要被她碰到。

      这也许是让她出局的一个局,源于奥兰治察觉到的不信任和敌对。

      奥兰治可能缺乏必备的素养,但左不至于这么拉跨。

      该死,她晕过去前心想。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阿呆和陈妹见面啦
    陈妹:给坦白机会不要的老妈们,生气
    陈妹这次咸鱼躺用的是小狐狸的血,所以有零有整,只是小狐狸不会承认
    说起来小弗就会打直球,同样场景她会跟阿呆说妈妈救了你好痛的,快抱抱妈妈,以后要听话
    莉塔活着,莫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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