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冷河洲》一树梨影

20、第二十章

　　篮球赛总决赛之后不久，新一期的社刊出来了。
　　“靠，竟然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肖逸猛拍桌子，把邻座的几个同学吓了一跳，同桌的冷河洲也不禁抬起头看他。
　　“这个，”肖逸举起了手中的社刊，情绪激动，“新一期，连载小说，书自燃竟然只是因为白磷，我怀疑我跟李霏霏，到底谁才是一个理科生？”
　　“那个我也看了，去他哥哥实验室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往书包里塞，然后不小心掉书里了，那大夏天坐窗边能不燃嘛，很简单啊！”
　　“说得好像你猜出来了一样？”肖逸回头瞥向后桌那颗小胖头。
　　“那倒没有，那个游乐场小孩也没猜出来，骗子一家啊，行骗为生，专门装可怜找各种借口让人收留，然后在家里偷东西……其实也有线索可寻的就是愣没发现。别说，那李霏霏确实挺厉害的！”
　　“我觉得下一期的更精彩，女生宿舍里每到深夜十二点就醒来的女生，每次都能听到门外有‘咚咚’地拍门声，还有门外女生幽灵般的声音说‘啊，又找错了’，然后隔壁又依次传来‘咚咚’的拍门声，夜里那么安静竟听不见脚步声，多诡异啊。这次不会真的是灵异事件吧，不是说学校一般都是建在坟地上的吗？”后桌趴在桌上，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肖逸肩膀上。
　　“如果真的有鬼，晚上第一个找的就是你。”肖逸瞥了几眼他扒在冷河洲肩上的手。
　　“回去！”冷河洲戳着他的肩膀往后推。
　　这时肖逸看了下四周，小心翼翼地问冷河洲，“哎，你知道李霏霏有喜欢的人吗？”
　　冷河洲翻着物理书的手顿了一下，表情丝毫未变，“不知道。”
　　“但是我怎么觉得她有喜欢的人了呢。”肖逸自言自语道。
　　冷河洲眼睛从书页上移开，一语不发地看着肖逸。
　　“你不知道啊？也是，你除了教学资料从来不看这些社刊杂志，问了也白问。”说着把社刊塞进了桌兜出了教室。
　　秋日的阳光正好，带着温柔和煦，趴在在教室外的栏杆上，舒服又自在。
　　“霏霏，你有喜欢的人吗？”肖琳琳趴着栏杆问我。
　　我眯着眼睛懒懒地，“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刚碰到肖逸了，他在问我。”她情致不高，看起来也不像是被太阳晒的。
　　我睁开眼看向她，弯起了嘴角，“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李霏霏说了，高中时期只学习不谈恋爱！”她气鼓鼓地，倒像是与谁赌气似的。
　　“嗯，果然很懂我嘛，心有灵犀！”我朝她竖起大拇指。
　　“难道不喜欢……？”
　　“我说肖琳琳同志，你不知道高中不允许早恋吗，要公然与我们敬爱的周老师作对？”
　　“我又没有，你不是在那社刊上写情诗……”
　　“你难道不知道有一种青春叫‘为赋新词强说愁’吗？好啦，上课了，走吧。”拉着她往教室走，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午休的时候，冷河洲像往常一样拿起了物理练习册，可总有些心不在焉，一道题目读了两遍也没弄清题意，最终犹豫着从肖逸的课桌里拿起了那本社刊。
　　他一直都知道她文章写得好，社刊上好几篇文章下面都写着她的名字，然后也翻到了肖逸他们说的连载小说，确实有点儿意思。突然，几行诗句闯入了视线：
　　今生能再次遇见你
　　是感动上天的祈愿
　　是心里的一抹执念

　　岁月轮回
　　我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
　　而你依旧是你
　　如山间日月清明耀眼

　　标题是《重生》，作者高二六班李霏霏。他手指在那几行短短的文字间来回移动，若有所思。然后他弯下腰在肖逸的课桌里翻找，果真找出了另外几本社刊，包括那本已经卷边的第一期。他翻开其中一本，标题《追逐》：
　　清风追逐原野
　　明月追逐山岗
　　而我追逐你

　　你是湖面流动的光
　　平淡的日子因你而发亮
　　你是夜空最闪耀的星
　　平凡的我因你而愈渐美好

　　每一次靠近
　　都是一次朝圣
　　拼尽全力
　　只为能与你更近地站在一起

　　于是，他又翻开了下一本，《寂寞的树》：
　　如果
　　我长在你的窗前
　　可以日日送来清风
　　夜夜伴你入眠

　　如果
　　我长在你必经的路边
　　可以目送你的身影
　　为你遮风挡雨

　　只因
　　世事万千 沧海桑田
　　不及你的眉眼

　　然而
　　我只是林间深处最不起眼的一棵树
　　没有风送十里的香气
　　也没有与众不同的奇丽

　　日出日落
　　叶子黄了又绿
　　一天清晨
　　耗尽了毕生力气绽放一树繁花
　　只为吸引误入林间的你
　　偶然的注视

　　他一本一本地翻，一直翻到第一期，《角落》，一首很随心的小诗：
　　阳光透过枝桠
　　在桌面昏暗的角落画了个叉
　　那些小心翼翼的暗恋时差
　　暴露在斑驳的时光下
　　那些用笔写下的难题
　　至今仍没有人能够解答
　　那些战战兢兢作弊的嫌疑
　　都被它一笔一笔记下

　　载负过成堆的书籍
　　挤满过各科的试卷纸
　　也许刚好滚落过一只漂亮的钢笔

　　偶尔 它也会空荡荡地休息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看着不同的我们来了又去
　　直到纸片上的字迹都已消失
　　它依然在这里听着华夏五千年的历史

　　如果 它也能参加考试
　　一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冷河洲一口气翻完了所有，脑海里回响的却是曾经她站在房间昏黄的灯光下，一脸决绝说出的那句“喜欢并不一定要拥有”。他有些迟疑，觉得自己应该克制，因为对他来说有些东西终究比喜欢更重要！
　　晚上回到宿舍，冷河洲从书架后面拿出了一本似乎与他有点格格不入的书——《飞鸟集》。书很旧，纸页已经泛黄，似乎历经了岁月的风霜。他轻柔地抚摸着封面上的折痕，然后翻开了第一页。
　　早晨出门的时候，妈妈提醒我别忘了明天生日叫几个好朋友来家里吃饭。
　　“好的，记得啦！”她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只是自己不太愿意想起。曾经的我早已经过了三十几岁的生日，如今这样的生日过着总有些许心虚。
　　“琳琳，明晚去我家吃饭！”临近下午放学，终于想起告诉肖琳琳。
　　“好啊，我想吃叔叔炒的菜。不过，为什么啊？”她抄写着黑板上的数学题，随意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明天我生日。”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她握着笔猛地回头看向我，一脸兴奋地说道，“你生日！”
　　我拍了拍她，不要激动正上课呢。“嗯，我妈让我叫几个好朋友热闹一下，说我生日从来没和同学庆祝过，这次我……”我停下笔，盯着肖琳琳，突然有了个想法。老师正背对着在黑板上写着，我凑近她：“琳琳，给你个任务，你帮我叫肖逸一起，然后找个借口让他叫上冷河洲，几个人一起。嗯，就说食堂的饭菜吃腻了，大家约着在木屋里聚个餐。生日的事你谁也不能说，也不能带礼物！”
　　“为什么啊？”她很疑惑，生日谁不希望收到生日礼物啊。
　　“因为我不喜欢过生日。”
　　“我只听说上了年纪的女人才不喜欢过生日，就像我妈，我们还没满十八岁正青春年少着呢！” 她有些难以置信。
　　青春年少的那是你，不是我。
　　第二天下午请了一节课假提前回到店里，门上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从后门出去有一间小小的厨房，爸爸正在里面炒菜，妈妈不在。
　　“爸，记得待会儿不要提我生日的事哦！”
　　“知道了，不就是不想让同学花钱买礼物嘛，我晓得的，你妈我也跟她说了。”
　　“那弟弟呢，给他说了没有？”
　　“你弟，别期望他记得你生日，现在初三了自己都忙不过来，你看这几天每次下课都晚，说不定下午又不回来吃饭，自己买个面包撑到晚自习下课回来再加个餐。”
　　行，那就好。
　　“霏霏，今天又收到了一本杂志，我帮你放书架上了哈！”妈妈在楼上喊。
　　“嗯，知道了。”
　　菜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肖逸、陈雯英、冷河洲他们都来了，肖琳琳走在最后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招呼着他们上二楼，十分钟之后吃饭。
　　肖逸边走边说，“走后门就是好，之前每次来这里二楼都是满的，想找个空座都找不到，你看现在……没人，简直太爽了！”
　　我把菜端上楼，肖琳琳和陈雯英不在木屋应该去玻璃房了。肖逸随性地靠在布艺垫子上，冷河洲手里翻着一本书——《零下一度》。二楼的几层书架都放满了书，书架的最下层不起眼的位置放了一排杂志，小小说、青年文摘、读者、散文诗……
　　爸爸做了满满一桌的菜，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果汁，妈妈举着杯笑着说：“阿姨欢迎你们，霏霏跟临临两个孩子都不喜欢带同学来家里玩，以后你们没事要常来啊！”
　　“我一定会常来的，谁叫叔叔炒的菜好吃呢！”肖琳琳夹了一块鱼，笑嘻嘻地说道。
　　“我经常来啊，就是你们这生意太好了，每次二楼都满座。”肖逸故作为难的样子。
　　“哈哈，没事儿，以后你来叔叔你留个座儿。”
　　正说笑着，楼梯传来了一阵奔跑地脚步声，“姐，你带同学来啦！”
　　回头一看，只见弟弟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好的盒子，很精致。糟糕！我立马站起来冲过去，“姐姐，这是给你的生唔唔唔……”，捂着他的嘴赶紧往转角后面推。不是说不记得我生日吗，怎么礼物都买好了？
　　“你们吃，别管那姐弟俩，他们没事就喜欢打赌，谁输了谁就买礼物，估计这次是临临输了。”爸爸笑呵呵地说。
　　“哈哈，我跟我表姐也喜欢这样。”叔叔这撒谎技术高啊。肖琳琳想笑又只能憋着，只好埋头继续吃菜。
　　“小河，来，继续吃菜，别管他俩。”
　　“好，谢谢叔。”冷河洲从转角的位置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吃完饭还得回教室参加晚自习，我看着前面冷河洲的背影，慢吞吞地在后面爬着楼梯。没想到弟弟会突然带个礼物回来，不过看大家的样子应该没有发现。
　　到了教室，肖琳琳从课桌下拿出了一本书递给我，“送给你，生日礼物。看你平时很喜欢她的诗，就买了一本。”
　　席慕蓉，本身是一名油画家，却又是一位诗人，她的诗集我每本都有。诗意清丽，韵味无穷。
　　最后一节晚自习过了二十多分钟，冷河洲才走进教室。
　　“老师刚走，我跟老师说你是去医务室了，这半节课你干什么去了，还拎了个袋子。”肖逸看着冷河洲往桌兜里塞，便歪着身子朝桌子底下瞧。
　　“去找化学老师了，他刚给了我一本学习资料，你要看吗？”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那不要了，还是你自己看吧。”肖逸连连摇头，瞬间没有了好奇心。他没看到冷河洲翘起的嘴角，谁学习资料需要用袋子装啊。
　　晚自习刚下课是楼道人最多的时候，我趴在窗边上望着楼下人头攒动，每次我都会等人潮散得差不多了再走。我喜欢这样趴着看，温暖的灯光，熙攘的人群，吵杂的声音，会让我感觉到真实，自己是真实存在这个时空里的。
　　后方传来几声敲门声，回头一看，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坐在位置上专心地看书头也没抬，冷河洲站在后门口看着我。我慢慢地走过去，在他的目光下有些紧张。终于明白，只有没有秘密的人才能永远心怀坦荡。走到他面前，他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应该是一个盒子，如书本般大小，拿在手里轻微晃动，有清脆的叮铛声。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道。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他站在教室门外，灯光侧着在他脸上落下阴影，映衬着脸部轮廓越发深邃，眼神越发明亮，如夜空里的星。
　　“走吧。”
　　我晕晕糊糊地跟着他下楼，出了教学大楼，他朝我挥了挥手，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我手捧着盒子往校门口走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这不会是我的幻觉？回到家小心翼翼地拆开，是风铃。数根长短不一的透明玻璃管串联在一起，夹杂着细小的浅紫色羽毛，静静地躺在盒子里。这时候的风铃简单，有些花俏可爱。我把它挂在玻璃花房里，这样每一阵风吹，每一次风吟，都能牵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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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喜欢席慕容的诗，最喜欢的那首《一棵开花的树》。文章里面的一些诗或多或少带有一点影子，写得不好，希望大家轻点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