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剑尊没死》井临渊

19、第 19 章

　　盛天云从郊外回返。

　　途经长桥，对上那道影子，顿时呆住了。

　　剑修一身白衣，已站在茶棚屋顶。

　　惠悟从茶棚中走出，持手，“阿弥陀佛，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该死！

　　盛天云面色扭曲。

　　“施主，我们宗门弟子，人在何处？”

　　“……”

　　茶棚上的少女淡漠道，“说出来，饶你不死。”

　　如今此地唯他一人，他不比这些修行的，他……

　　盛天云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地哀求：“我说！我说！两位仙长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与那邪修勾结。那恶徒以我族人性命相要挟，小人早已后悔，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脱身啊。”

　　惠悟双手合十，低声念道：“阿弥陀佛，施主若真有悔意，何不早日坦白？”

　　眼见淡江渺不为所动，盛天云心中暗恨，脱口道，“我知道那邪修的藏身之处，也知道他的一些秘密。只要你们饶我一命，我愿意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惠悟抬头看了淡江渺一眼，似在询问。

　　淡江渺不为所动。

　　惠悟：“宗门弟子现在何处。”

　　“他们……他们都被我关在盛府密室中，我愿带你们去找他们，只求仙长不要杀我！”

　　二人随他走去。

　　果然，早上那副石桥流水的画像下，还有另一道机关。

　　穿过狭窄的暗道，盛天云猛然向前一扑，掏出一张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瞬间激活了密室中的阵法。

　　一声巨响，密室内顿时烟尘四起。

　　“哈哈哈！你们都得死！”

　　“这玩意本来是给那该死的东西准备的——”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好好享受吧！

　　凌厉的金色剑气直冲天际。

　　阵法瞬间失去控制，光芒逐渐黯淡。

　　“不可能！你怎么会……”

　　盛天云瞪大了眼睛，一时难以置信。

　　明明……明明连那个人……都没有这么强的……

　　剑风与阵法的余波扫到他，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他骗了那群弟子，说自己受人胁迫，只是与邪修假意合作，正在想办法炸死那个邪修，他们就傻傻的把身上的阵法符咒交出来了。

　　可是他们不是说，这个密室足以炸死元婴修士嘛！怎么会！怎么会对她没用！

　　惠悟也略有讶异。

　　修真界常以练气筑基金丹元婴为修炼之路，但一路行来，他却完全摸不透她的道行。明明看起来只是个筑基期，但一持剑，竟有可破元婴。

　　淡江渺面无表情：“雕虫小技。”

　　“我……我还有一个秘密……”

　　“这次……是真的。密室中……还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后山山谷，他们就在那废庙中，这次是真的！那个妖道也是在那里见我的……”

　　“带路。”

　　密室中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个黑暗的洞口。盛天云奋力挣扎着，想要跳入洞口逃生。

　　剑气飒然，通路彻底在剑光下破损。

　　“人。”

　　剑光到他身前，她神色冷酷。

　　盛天云终于老实了。

　　“仙长饶命！我……我真的不敢了！”

　　在后山的破庙中，看到了一众弟子们。

　　天玄众人惊喜道。

　　“小师妹！”

　　“师姐！”

　　“师姐。”

　　禅林寺那边几位也神色激动，齐声唤道，“惠悟师兄！”

　　淡江渺踏前一步，挥剑斩断了束缚弟子的铁链，将他们救出。

　　众人挣脱锁链，正是开心，却猛然脸色一变，“师姐小心！”

　　“哈哈哈哈哈哈，死！都给我去死吧！”

　　淡江渺叹了口气，反手就是一道剑光。

　　她的剑惯常只用以斩妖除魔。如无必要，她不想沾上凡人的鲜血。

　　但今日看来，是要破戒了。

　　盛天云倒飞出去，胸前皮肉绽裂。砸在墙上，嘴角血色哗哗地流，眼看着那片白色的衣角越靠越近。

　　“仙长，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蓦地，他冷笑道，“就算你杀了我，也无法阻止那黑袍人的计划。”

　　“……”

　　淡江渺：“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死在金茶之下，算他的福气。

　　“别——”

　　没能赶上她的剑，惠悟叹息了声。

　　“长、长生……我要……长生……”他脖子一歪，倒在地上。

　　惠悟蹲下身子，探了探盛天云的脉搏，确认他已经气绝身亡，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仙友，他已无力反抗，何必多增杀孽呢。”

　　若不想对凡人动手，何必再补那一剑呢。

　　慧明低声说道，双手合十，默默为盛天云念了一声佛号。

　　“放了他，那才是天理难容。”

　　“你这小和尚！我师姐做得对！”

　　丹峰的静凡师妹挤开他，一下子揽住了淡江渺，喜滋滋道，“师姐，我就知道师姐会来救我们的！”

　　“师姐！”

　　“师姐没事吧！”

　　“弟子不争气，还要劳静渺师姐相救。实在惭愧。”

　　淡江渺拍了拍他们的手，摇了摇头。

　　………………

　　众人再回望仙镇中，只见盛家那一片已经火光四起。

　　淡江渺安置好了众弟子，还分了几个水灵根的弟子前去救火。

　　惠悟暗道她虽看着冷清，但倒是思虑周全。

　　淡江渺就带上惠悟，径直往之前盛天云所去的那座石洞而去。

　　一阵阴风袭来，洞中的烛火瞬间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刀风自身后袭来。

　　淡江渺迅速抽出长剑，挡住了袭来的刀风，反手指上他的咽喉。

　　一招便败。

　　世人皆以讹传讹，在修真界也是一样。多少人都说剑峰静渺仙同阶之下，绝无敌手，夸张无比。

　　他本以为……他本以为，他已元婴之期，至少必会有一敌之力。

　　“你们不想找到那个了吗？”

　　淡江渺瞥了一眼惠悟。

　　“你待如何？”

　　“很简单。”邪修喘着粗气，勉强站稳身体，“放我一条生路，我带你去找那只白虎。”

　　惠悟脸色一变，“白虎究竟在哪儿！”

　　淡江渺一看他的神色，心中若有所思。

　　东西看来是必须要找的。……眼前的这个邪修虽不可信，但也无妨。

　　“可以。”

　　邪修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暂时保住了性命。

　　他带着二人一步步走向村落，心中暗暗盘算着如何脱身。

　　走了许久，穿过竹林，临水假山的隐匿阵法之下，是一座巨大的祭坛。

　　祭坛之上，一只巨大的白虎被铁链锁住，身上伤痕累累，眼中凶光闪烁。

　　是魔！

　　淡江渺微微皱眉。

　　唯有惠悟露出了心痛之色，打着佛号上前。

　　邪修心中一喜，机会来了。

　　“就是这里。”他指着白虎，犹豫了下，哂笑着推了推脖子后淡江渺的长剑，“仙子，你这样，我没法放了它啊。”

　　淡江渺瞥了他一眼，撤开了剑刃。

　　他走上前去，凑在祭坛前的香炉旁，猛的握住香炉转了一下，神色阴险。

　　“吼——”

　　白虎顿时开始发狂，浓重的魔气扩散开来。

　　惠悟一惊，连忙挥起法杖抵挡，与气波相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淡江渺飞身接住了他，眼看着他嘴角渗出一丝血色，微微皱眉。

　　“哈哈哈！”邪修狂笑不止，“静渺，你还是太天真了！今日你们必死无疑！”

　　“阿弥陀佛。”

　　在惠悟的佛号声中，白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随即又被魔气所吞没。它挣扎着，似乎想要逃走，但魔气又让它无法自拔。

　　邪修在一旁冷笑，手中的阵法已然成形。他知道，只要这畜生彻底被魔气吞噬，就会成为他手中最听话的傀儡。

　　“哈哈哈，成了！”邪修狂笑道，正当此刻，忽然听到身旁一声怒吼。那只白虎竟然挣脱了铁链，目标明确的猛然扑向那个邪修。

　　那人大惊失色，连忙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虎的利爪如同闪电般刺入他的身体，将他撕成了碎片。

　　鲜血四溅。

　　白虎看向这边，嗜杀之气不减。

　　淡江渺飞身放下了惠悟，手中金剑闪烁，正欲踏上前。

　　惠悟扯住了她的手，淡江渺拧眉看去，他虚弱道，“那是……我们禅林的护派……神兽……不可……”

　　“它已入魔。”

　　“不可……”

　　禅林寺佛法深厚，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救它的……

　　他勉强借着淡江渺站直了些，口中颂道，“阿弥陀佛。”

　　随着佛号念诵，金色的佛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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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桥已摇摇欲坠。

　　嘶吼声传遍这片天地。

　　“这是怎么了？”

　　有早起扫雪化冰的村民们惊恐地四处张望，议论纷纷。

　　“快回屋！找地方躲起来！”

　　“到底怎么了？”

　　“别问了，快躲起来！”天玄宗这边根本来不及解释，只能匆忙地催促。

　　天际那巨大的阴影正迅速逼近，一个摇晃，自天空落下，片刻就砸倒了一座草屋。

　　它的身体摇摇晃晃，状若疯癫。

　　金色与赤色在眼中明明灭灭。

　　魔气缭绕。

　　“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都惊呆了。

　　在痛苦之中，白虎发出一声低吼，血口大张，一道罡风从它的嘴中喷出，瞬间摧毁一片房子。木梁断裂的声音夹杂着瓦片碎裂的声响，整个村庄一瞬间陷入末日。

　　“妖怪！妖怪啊！”

　　“快跑啊！它要杀人了！”

　　村民们这才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叫着，四处逃窜。

　　禅林寺的众僧看到那道隐约还能看到原本白虎面貌的影子，心头震惊。

　　又看到淡江渺和惠悟赶到，意识到了什么。

　　必须要拦住它。

　　他们飞身掠去，于那流水之处，站作七子之阵，齐声念起度化心经。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

　　“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何况恣情杀害、窃盗、邪淫、妄语，百千罪状。”

　　“未来现在诸众生等，临命终日得闻一佛名、一菩萨名、一辟支佛名，不问有罪无罪悉得解脱。”

　　金色的佛文形成一道道锁链，与翻涌的魔气争锋。

　　白虎在佛号声中挣扎嘶吼。

　　于混沌和清醒之中挣扎。

　　白虎！

　　快清醒过来啊！

　　它睁开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四周，行来一路疮痍，死伤无数。

　　他们的嘴角不由渗出血色。

　　那是它本该守护的佛门弟子。

　　它猛地回头，对上追击而来的剑修的视线。

　　……杀了我……

　　那双金色与血色交错的眼睛中，一滴泪坠入流水。

　　那是妖吗？或者，那是魔吗？

　　淡江渺看着它，自问。

　　她见过无数妖兽虐杀凡人的情景，却不曾见有妖在血色中挣扎，为保护众人。

　　与人相比，又如何呢？

　　惠悟不忍再看。

　　“放下我。”

　　“……去救它吧。”

　　在一片混乱之中。

　　白衣踏月而来，一剑破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