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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疑云第②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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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眉的嗓音自带一股娇媚,婉转动听,勾人心弦。
一曲唱尽,如眉又变回了双目呆滞无神的样子,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沈放紧紧的盯着如眉的眼睛,越看越觉得熟悉,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他脸色阴沉的盯紧如眉:
“你到底是谁?”
如眉依旧是一副呆滞无神的样子,不过却是回答了沈放的话。她一字一顿,回答的十分认真,就像是说了千万遍似的:
“奴家是如眉,春风楼的花魁,如眉。”
这回答约等于无,沈放泄气之余,忽然想起在春风楼时,老鸨九娘说过的话——如眉是被人送到春风楼的。
换句话说,如眉原本并不是春风楼的花魁。沈放盯着如眉沉思,九娘眼神闪烁不肯多说,只怕未必不知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只是碍于对方的权势,不敢开口。
想清楚这一点,沈放就松了口气,不管这如眉究竟与谁相像,只要盯着九娘,必然能查出背后之人,从而解开他心里的谜团。
思忖间,衙役带着严大夫过来了。
严大夫进了门,向沈放行礼之后,捋着胡子,从善如流的搭上了如眉的手腕。
这期间,沈放依旧紧紧的盯着如眉,却发现她仍然是一动不动,双目呆滞无神的样子,就像是……得了失魂症。
约摸小半刻钟的功夫,严大夫放开如眉,苍老的脸色有几分严肃:“小沈,这姑娘体内陈年旧伤太多,早已毁了根子。再加上这姑娘的身体被用了太多药,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
沈放未料到会是这样,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豁然起身,急切逼问严大夫:“还有多久?”
“多则半年,少则……月余。”严大夫眼睑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多则半年,少则月余?”沈放看着如眉熟悉的脸,只觉得一股钻心蚀骨的痛楚袭上心头。可他确定在此之前,自己从未见过如眉,也不认识什么与如眉相似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严大夫没有说话。
如眉依旧呆呆愣愣的坐着,仿佛严大夫嘴里那个“多则半年,少则月余”的人不是自己。
“就没有什么法子?”沈放不死心。
严大夫摇了摇头,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带任何希望道:“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如果能找到一颗百年朱果炼成药丸给她服下,再好生调养着,大约还能延寿几年也说不定。”
然而这话并没有让沈放得到安慰,百年朱果向来是只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普通人吃了能够活死人肉白骨,习武之人服下能添加一甲子功力。
这般可遇不可求,寻常人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谁又会拿来给……一个花魁使用?
沈放只觉得额头突突作响,眉心泛起尖锐的刺痛,他掐了掐眉心正欲说些什么,却看到魏脩站在门外看着如眉,不知来了多久。
“魏都督可有什么发现?”沈放不喜欢魏脩看着如眉的眼神,起身走到门口,挡住了魏脩看向如眉的眼神。
魏脩没有说话,又或者说沈放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到。他的眼神落在坐在那里神色呆滞的如眉身上,眼底肉眼可见变成了赤红色,他推开沈放,几步走到如眉面前,似乎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却仿佛害怕碰到她,双手颤抖的不成样子。
“皎皎?”魏脩眼珠赤红,嗓音颤抖,仿佛声音大一点,眼前的人就会不见了,“皎皎是你吗?”
如眉眼神呆滞,动也不动,仿佛自成一界。
“是你,一定是你,我不会认错的,”魏脩却毫不在意的走上前去,在如眉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声音温柔,“皎皎,我知道是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魏脩拉着如眉的手,大掌将如眉的手紧紧的包裹在手心里,这才站起身看着沈放道:“本都督记得沈大人之前说过,皎皎……如眉是春风楼的花魁?”
沈放只觉得魏脩那只古铜色的大手极其碍眼,他眼神不善的盯着魏脩:“魏都督这是什么意思?如眉是彭子阳一案的目击证人!”
魏脩却没有与他多说的意思,只是眼神阴森的看着他:“沈大人怕是公务繁忙,以至于神志不清。不过此话本都督只说一遍,春风楼的如眉姑娘已经死了,本都督身边的是本都督的救命恩人,谢皎皎!沈大人最好记清楚了,也免得他日说错了话,否则休怪本都督不念旧情!”
沈放上前一步,挡在门口,眼神异常冰冷:“魏都督这是要阻挠我京兆府办案?”
“是又如何?”魏脩眼神阴鸷,神情不善,右手拇指摸索着腰间的长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严大夫见状急忙退了出去,早就听闻东厂督主魏脩喜怒无常,性情残暴,凡出手必要见血。像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还是早早避开为妙。
沈放和魏脩各自看了严大夫一眼,再次对峙起来。
“魏都督,哪怕你手握东厂,也该知道我京兆府的规矩!”沈放眯着眼,若是真让魏脩把人从京兆府带走,他日后还有何颜面在朝中立足?今天无论如何,如眉都必须留下!
“既然你提起东厂,那就好好想想我东厂的规矩!”魏脩挥手一道真气推开沈放,护着如眉走出去,“沈放,别逼我对你出手!”
就在这时,如眉忽然开口了:
“只道是两小无猜如意郎,哪成想一朝得势便猖狂。引豺狼使我家破人又亡,孤魂野鬼断人肠,恨只恨侯门娇娇女,落得个一点朱唇万人尝。”
再次听到这曲子,沈放心里那种诡异的感觉越来越重,眼前仿佛阻拦着一片迷雾,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真相。
魏脩眼珠子越发红了,通身的杀气不加掩饰,揽着如眉的腰飞身离去。
看着沈放失魂落魄的样子,严大夫眼神怪异,暗暗摇头。
仵作过来的时候,严大夫早就走了,只有沈放一个人在院子里不知站了多久。
“大人,属下做了第二次尸检,并没有发现尸体内有毒素残留,另外,实体上也没有其他痕迹……依属下判断,死者极有可能是在睡着了之后被人一刀砍下头颅。”
沈放闻言却并不赞同:“如果是熟睡中被人一刀砍下头颅,那么如眉的房间里应该有喷射状血迹。可是我们都仔细检查过,如眉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想起如眉那干干净净的房间,仵作心里也百思不得其解,“大人有没有觉得,如眉姑娘的房间……干净的有些过了。”
沈放之前也留意到了这点,可惜从如眉嘴里问不出话来。想到如眉,沈放又想起了如眉唱的那首曲子,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重:“再去一趟春风楼。”
魏脩护着如眉离开京兆府,直接回了自己在城中购置的私宅。
“派人去把宋问草找来,越快越好。”魏脩哄着如眉坐下,然后对自己心腹吩咐一番:“这位是皎皎姑娘,是本都督昔年的救命恩人。皎皎病了,不喜欢说话,若本都督不在,你们要好好照顾皎皎。”
“是,属下遵命。”
吩咐完后,魏脩又叫来两个婆子伺候皎皎沐浴一番,换上新的衣服。
这期间,宫里来人,陛下传魏脩入宫。
靛青色的帐幔里,如眉呆呆的坐着,过了许久眼底渐渐有流光隐现。
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日一早,魏脩从宫里回来,陪着如眉用了早饭。
虽然明知道如眉情况不好,魏脩仍是把她当做一个正常人来对待,和她说起了今日的安排:“皎皎,今天不当值,待会儿吃过饭,我带你出去玩。”
如眉没有说话,只是机械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魏脩见状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如眉的头发,嗓音温柔:“皎皎,你放心,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我会永远护着你,谁也不能欺了你去!”
用过早饭,外院有人来报:“都督,沈放带着京兆府的人去了春风楼。”
魏脩闻言眸子深若寒潭,他摆了摆手,“今日本都督带皎皎出去玩,安排人暗中盯着,若有人跟踪直接敲晕了带回来,严加审讯。”
昨天夜里,东厂的人已经查了皎皎为何会出现在春风楼,结果却与沈放说的别无二致。九娘那里,魏脩已经命人盯着了,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东厂的人都会立刻追查下去。
魏脩看着吃完早饭乖乖坐着的如眉,眼底满是心疼。
当年魏家遭逢突变,满门抄斩,若非父亲当机立断把他打晕了藏在书房的暗道里,又用奴仆之子代替,他不可能会活到现在。
那一年魏脩七岁,金尊玉贵的少年身负血海深仇,把自己混在乞丐里,沿街乞讨。为了躲避仇家追杀,魏脩受尽欺辱,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
在魏脩人生陷入黑暗,几欲放弃的时候,一个明珠般耀眼的小姑娘闯进了他的世界,拯救他于深渊地狱之中。
等魏脩进宫,终于站稳脚跟后,再去寻找当年的小姑娘时,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的小姑娘家破人亡,不知所踪。
魏脩找了多年,至今也没有放弃,如今天命佑人,终于让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