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的千层马甲》泛泛而咕

74、七十四

　　司机一手拽着两只兔耳朵，动作简单粗暴地将整只兔子塞进早就准备好的笼子里，顺便将那一团毛茸茸的短尾巴也丢了进去。

　　脸着地的兔子慢吞吞爬起来，立刻感觉到了这笼子与众不同的地方，周围像是罩了一层摸不着的磁场，呼吸之间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咒术？异能力？
　　都不像。
　　比起这两种能力，磁场传给他的感觉反而更像是他所熟悉的环境。

　　［小纯？］三五七同样检测到了不同寻常的波动，有些担忧。
　　［人类……］野间纯将这两个字在心中慢慢咀嚼，静默下来。

　　深渊中的诅咒就如同一张棉而密的网，在向下向深处走时，人会自然而然地穿过网的缝隙，顺利到达目的地。但是一旦向上走，这轻柔无害的网就会瞬间收紧，将妄想逃离深渊的人们困死在这张网中。
　　笼子的磁场与深渊的诅咒十分相像，作用对象略有不同，野间纯会有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也不奇怪，只是无论什么时候，人类的创造力总会让他感到惊叹。

　　司机将笼子提起来递给琴酒，他动作幅度不大，笼中的兔子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整个摁到了底部，四肢贴着地面微微颤抖着。
　　［没事。］野间纯安慰着骤然紧张起来的系统。

　　琴酒接过兔笼，视线略过兔子光秃秃的屁股，在一旁同样贴在底部的尾巴上停留了几秒。
　　司机会意，在一旁低声解释起来。
　　只要猎物到手，琴酒并不在意到手的猎物是什么样的形态，他挥手让司机退下，提着兔笼大步走向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保时捷。

　　祝和咒本就是同源两生，改良版的深渊诅咒对野间纯影响不大，他舔了舔自己的兔子毛，同时敏锐察觉到琴酒虽然走得快，但步子很稳，他在兔笼里几乎没有震动和上升的感觉。
　　在舔毛间隙，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顶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和掌心隐约可见细微划痕。
　　缠着无数人命的手，稳得可怕。

　　副驾车门被打开，兔笼放在座位上，随后车门关上。过了一会儿男人才从另一边上车，修长的手指划过方向盘，黑色保时捷沉默地消失在安静夜色之中。
　　野间纯在车辆发动之前，直起上半身看向窗外，车门遮挡了视线，他什么也没看见，身旁男人的黑色大衣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浓郁且阴沉。

　　两个小时后，年轻的Mafia干部站在之前黑色保时捷停靠的草坪边上，狰狞的鲜血已经在叶尖凝固，中原中也沉默片刻，随后轻按了下帽檐。

　　兔笼被琴酒带回一间酒店，这里应该是他某个临时据点，野间纯看着男人拉开衣帽间，里面是挂满整个橱柜的武器，火力覆盖这整座酒店问题也不大，他注意到这个男人哪怕是进浴室洗澡，也没有将他的配枪落下。

　　浴室门打开，奔涌而至的热气裹挟着男人，却始终压不下他周身冷凝的杀意，血腥味明明已经被水流冲刷干净，但仿佛被他呼入肺腑一般，始终萦绕其左右。

　　原来他也会用热水洗澡。野间纯不甚感兴趣地在笼中趴下闭眼，准备休息，他有种预感这个男人会带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因此暂且不打算离开男人身边，即便三五七正在疯狂地给他计算逃生路线。

　　热气靠近他又散去，兔子被人提着后颈皮毛揪出笼子，野间纯无奈睁眼，琴酒将它放在桌上，手掌从后颈的皮毛缓慢滑向脖间，随后逐渐收紧，在某个极限猛得用力！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兔子不自觉抽搐两下，野间纯虽然肯定对方花这么大力气抓住他，就绝不会轻易弄死他，但此刻男人身上传来清晰刻骨的杀意又让他忍不住怀疑起来，就在他打算挣脱的时候，对方突然松手，虚虚在它脖间圈了两下，又将它塞回兔笼里。

　　野间纯缩在笼子里，在男人阴郁晦涩的目光中，用肉垫搓了搓差点被掐断的脖子，随后默默给男人贴上谨慎多疑的标签，哦，顺便还可以加一个变态控制欲。

　　男人将手枪上膛塞进枕头底下，野间纯见状眨了眨兔子眼睛，好奇万一走火怎么办。房内灯光暗下来，一人一兔利索闭眼。野间纯已经开启摆烂模式，决定跟着预感，走一步看一步，琴酒则是有着绝佳的心理素质，哪怕在杀人现场他也能镇定入睡。

　　第二天，天没亮，琴酒已经收拾妥当，提着兔笼走出酒店，兔子眼睛掀开一条缝，看清车内环境后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等到真正的目的地再说。

　　昨晚睡得还算安稳，除了后半夜太宰治托系统发来一条阴阳怪气的语音，问他睡得好不好，太宰治权限比系统高，语音自动在野间纯脑子里播放，吓得兔子一个激灵，笼子都差点从桌上掉下来。

　　惊魂未定之下，一回头，背后笼罩着一个高大身影，浓墨般的夜色里看不清男人神色，但其他的勉强能看清，比如冰冷的枪口正对准无辜的兔子脑袋。

　　野间纯：……警觉性倒也不必这么高。
　　他猜测琴酒眼神中的意思，会不会是打算明天把它皮剥了，做成麻辣兔丁。

　　车子开了很久，久到车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又暗下去，最后在一间仓库前停下，醒来后的野间纯看着眼前的人默然无语。

　　他虽然知道琴酒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但没想到这个惊喜会这么大，兔子依旧被提在琴酒手中，他面前蹲着一个白头发戴眼罩的咒术师，正对着他扯开一个极为感兴趣的笑，白发咒术师左边站着一个袈裟男，右边站着两个西装男。
　　野间纯：……麻了，日本是只剩下这几个人了是吗？！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预感有时候也不是很灵验的样子。

　　兔子脸上的毛掩盖了他嘴角轻微的抽搐，野间纯将目光放在仅剩的一个不认识的黑皮西装男身上，怎么也想不通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凑在一块儿的？

　　然后他就看见黑皮西装男对着琴酒介绍了一下：“这两位是盘星教的成员，这次的合作伙伴。”
　　野间纯悟了，感情除了黑皮男，剩下全员内鬼啊。
　　他甚至有些怜爱提着他的大冤种了，只可惜兔子眼睛传达不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黑皮男想接过野间纯的笼子，被琴酒冷着眼睛拒绝了。
　　琴酒抽出一只烟送入口中咬着，点燃后徐徐吐散白灰色的烟圈，对着黑皮男道：“走吧，波本。”

　　仓库很大，几人走进去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脚步声的回音，野间纯很快就知道了这间仓库的用途，他愣了几秒之后，不禁再次感叹起人类这个神奇的物种。

　　仓库最深处的地面画着几个很眼熟的图案，或者说是阵法，之前五条悟处理的学校事件里，曾经出现过这种图案。
　　阵中已经挤满了咒灵，这种程度恐怕是集中了一个大型村镇的所有负面情绪吧，野间纯看着有些眼热，这些咒灵在他看来全是输送给［咒］的养分啊，他的预感还是有点用途的，惊喜在这等着他呢，前面那些最多是惊吓罢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正统咒术师有一瞬间拉直了嘴角，但很快又恢复假笑，琴酒的观察力不是说说的，他们也需要掌握更深入的东西。

　　几人来得正是时候，其中一个阵法刚开始运转，兔子支起上半身，看着灰蒙蒙的雾气逐渐在阵法上空凝聚、极为缓慢地流动固化，在最后压缩到极致时，野间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念力贯穿其中，自下而上将整团粘稠的雾气捏成各种奇形怪状。
　　野间纯：……怪丑的。

　　这丝念力……不是诅咒的养分，倒和诞生神明的愿力极为相似。
　　野间纯盯了一会，仰头视线飘落在一旁的夜斗身上，仓库里光线充足，他被顶上的白炽灯晃了下眼睛，随即收回视线。
　　夜斗身上西装笔挺，只腰部有些久坐的痕迹，皱皱巴巴的瞧着有些委屈，也没见不着调的主人试着抚平，野间纯那一下看不清他神色，但想来这丝愿力他应该捕捉到了。

　　兔笼动了一下，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带他们乘升降梯去二楼，琴酒依旧拒绝了对方想接过兔笼的动作，咬着的烟头掉在地上，昂贵的皮鞋将那一点猩热碾灭，男人带着冷意的狭长眼睛将人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兔子在兔笼底部瘫成一张略带厚度的兔饼，视线飘过随着升降机启动变得越来越小的阵法，突然抬了下脑袋，耳朵也支棱起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才终于反应过来——
　　咒灵也好，神明也好……这些人，这些包括琴酒在内的、普普通通的人类怎么都能看见？！
　　这不对吧？

　　是世界法则的特性正在发生某些变动？还是刚刚的阵法？阵法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野间纯愁得直搓脸，都快把自己搓秃了。
　　两个小世界的碰撞融合还真有可能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关键是世界法则的某些特性发生变动所带来的后果……
　　他想起某个完全爆炸湮灭的小世界，整个兔子一激灵，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这个世界看着还算平稳，应该不会说炸就炸……吧。
　　野间纯勉强安慰自己，心想还是得找法子尽快分离两个世界。

　　兔兔停下疯狂洗脸的动作，放下爪才发现兔笼边上已经围了一圈人。
　　野间纯：……哈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