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俄斐

32、生病

　　外婆病了，很严重，顾清去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正在睡觉。手背上打着点滴，水一样清澈的液体渐渐流入她的体内。可惜，那终究不是水。
　　一生的操劳，让花甲之年的外婆已经满头华发，老人醒着的时候，总是温柔的笑着，脸上的纹路被时间慢慢雕刻出来，越来越深邃。尽管这个世界并没有给她美好的一切，她却仍能够笑对这一切。
　　此刻，她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若非靠得近，甚至感受不到她轻浅的呼吸声。
　　“肝癌，晚期，外婆一直没有告诉我们，要不是前天我去看她，都不知道她一直在疼着。”
　　“嗯，打算怎么办？”即使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顾清还是忍不住问道。
　　“医生不建议进行放化疗了，外婆年纪也不小了，她也不想再遭这些罪了。过几天就回家养着了。”杨女士几乎颤抖着说出了这几句话，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抑制不住，滑落在地上。
　　“很疼吗？”怎么会不疼，外婆一向报喜不报忧，要不是妈妈发现，可能她怎么都不会告诉她的子女她生病了。外婆一向最操心自己的孩子，外孙，却怕自己成为孩子的负担，怕孩子为自己担心，宁愿自己与疼痛抗争，都不愿意去打扰他们。
　　“后期会给外婆开止疼药的，不要担心了让外婆看见了会心疼的。”
　　“嗯。”顾清低下了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言不发。
　　肝癌晚期，外婆怕是不剩下多久了吧，这个世界不曾给与她美好，却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不想施舍给她吗又或是见不得她再在这黑暗的人世间在遭受折磨，所以早早的就要带她走吗？
　　下午，杨女士就把顾清送回家里了，假期很短，他就要告别医院里沉重的气氛，转头埋身于学习了吗？
　　外婆醒了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着顾清的手，用那一双苍老却又清澈的眼睛，温柔的一如既往的看着他，带着岁月痕迹的手不断摩挲这自己最疼爱子孙的手。
　　顾清走之前，外婆轻声开口道：“好孩子，外婆没事，你好好上学，不要担心。”
　　顾清只答了一句嗯，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就怕压抑不住的情感瞬间就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一中的晚自习管的不是很严，顾清就和值日班长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秋天的晚上，凉风习习，树叶被吹得四处飘摇，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也一起晃动。
　　一中没有路灯，只有零星的几个通着电的球发出微弱的光，一旦离开灯火通明的教室，就再难清楚地辨认出四周的东西了。
　　园林式的校园，到处都是可供人休息的地方，隐身于竹林的小亭，人工湖中心的小亭，树丛中的石凳，操场上的观众席，无处不是可待之处，可就偏偏让人觉得无处可去。
　　晃荡了一会，顾清打算回去了，却看见了一个身形挺拔的人在不远处，渐渐朝他走来。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近到影子可以重叠，顾清才认清了来人，沈肃。
　　“有心理室，要去吗？”沈肃开口道。
　　“嗯？什么？”顾清稍微抬起头，与他平视。
　　“心理室。”沈肃再次开口，却没有更多一个字的解释。
　　“不用了。”
　　“一起坐坐吧，化雨亭晚上可以吹风，很舒服。”
　　“好。”
　　化雨亭就是人工湖上的那个小亭子，除去劳动课有人会上去喂喂鱼之外，一般是没有什么人上去的。
　　顾清坐下，石凳上的凉意透过衣服传到了身上，沈肃挨着顾清坐下了，手从兜里掏出了什么，递了过来。
　　是一袋鱼食，湖里养了许多的金鱼，亦或者是锦鲤，五颜六色的，有大有小，仿佛鱼的几辈子都在这里了。
　　顾清从来没有来喂过鱼，也不知道为什么沈肃会随身带着一包鱼食，只是本能的接了过来，握在手里，再没有什么动作。
　　微风吹来，掀起少年们贴在额头的碎发，拂过脸颊，渴望带走一切烦恼。
　　鱼食在手里握得久了，手心出了一层薄汗，顾清才反应过来，撕开包装，倒了一点放在手心，漫不经心地撒下去，池塘很快就传来反应，鱼尾拍打水面，鱼群争抢食物的声音，渐渐传入耳中，抚平了少年的心事。
　　不知不觉，鱼食去掉一半，顾清心情渐渐平复，站了起来，将鱼食还回去，说道：“谢谢，我们回去吧。”一晚上没有说话，声音甚至有些沙哑。
　　顾清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晚自习已经结束了，班上只剩下一两位还未收拾完书包的人，整个教学楼里也是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