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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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入门口的那一刻，冈查洛夫仿佛被什么盯上了，他的脊背发凉，猛地转过头去，可那里只有白洞洞的入口，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一瞬间他明悉，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可是阿基梅奇催促着他。他看着阿基梅奇身后黑暗的室内，那里面和他们半个月前来的时候无甚区别，破旧而陈腐的杂物堆积着，又被一波波的来访者踢到一边，现在，终于在几次小型的坍塌后掩埋了那条曲折的路。它就像所有的废墟那样，阴暗、寒冷，只有老鼠会在这里筑巢。但是那个情报贩子是如何进出这里的呢？他想道。一时间，那些幻影似乎又向他探出了手，漆黑的怪物看着他，那是深渊的妖精。
“你在干什么，冈察洛夫？”
阿基梅奇被杂物挡住了去处，正不满地瞪视着他。他一个踉跄惊醒过来，磕到了半截柜子腿。是了，那分明只是些脏乱的垃圾，一切都只是他精神错乱的幻觉罢了。你在怕什么？在阿基梅奇不满的目光中，他自问道。他握紧了十字架，一瞬间，恐惧消失了，他变得无所畏惧。无限的勇气？不，这里不存在勇气，那是与恐惧一起被吞噬掉的东西。阿基梅奇还在等着他，冈察洛夫打起精神，调动起异能力，为两人清理出一条道路来。
他们走在平整的路面上，有冈查洛夫的异能在，他们不需要担心偷袭，就算那里曾设置了机关，此刻也被翻到了大地下。情报贩子喜欢往地下钻，现在就方便了他们。大地为他们打着掩护，他们在对方察觉到前便侵入到了里层。情报贩子背对着他们坐在屏幕前，对此一无所觉。
“藏头露尾的鼠类，在惹上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阿基梅奇举起机枪，对准了他。他的手指一直按在扳机上，这是神赐予他的武器，他要用这神恩来惩处亵渎者，这是圣战，是神圣的荣耀，神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受死吧，亵神者！”
“哎，您是这样想我的么，一个亵神者，一个异教徒，还是妄图成神的魔人？很抱歉让您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我必须声明，这是对我个人的严重误解，”那位情报贩子转动座椅，面朝向他们，微微低头致歉，“事实上，我对神明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神明是必须的，它是早起问安，它是睡前祷告，它是人类的自省与逃避。这样说来，我确是它的虔信徒了。”屏幕跳动着，在那悠悠的蓝光中，他站起了身。斗篷垂落下来，盖住了他瘦弱的身体，他的面色比半个月前更为苍白了，透着股明显的病气，他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世界之外。他的存在是透明的，他的目光是透明的，那透明的目光穿过了他们。有什么东西轻拂过他们的灵性维度，像海浪轻抚过沙滩，指尖碰触上扑克，他们的存在崩塌了。
伊万·亚历山德罗维奇·冈察洛夫呆愣愣地看着他，他睁大了的眼中没有接受到任何信号，而他的脑已经看到了一切，那是发生在世界之外的事，是不存在的事，他看着自己被崩裂重塑，而现实是，他们一直好好地站在那里。
情报贩子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站在原地，朝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您的愤怒我已经切实地感受到了，人类有捍卫自身意志的权利，若您真的因愤怒而想要杀死我，那么我就此死去也无妨。为了信念而战，因信仰而被杀死，在神明那里乃高洁正确之事。若是需要的话，就请在这里杀死我吧，用那愤怒的火焰燃尽我的尸首，用那灰烬填满你的心头，然后获得真正的安宁。”
他在说什么？冈察洛夫站在原地，他的耳廓收拢了声音，他的大脑什么也么有听到。
“但是，那真的是您的愤怒么？您真的有在真实地愤怒么？因为那是应该感到愤怒的事，于是您便愤怒，因为人类会迁怒，于是您来到这里。人类便是这样的生物，爱与恨，咒与怨，愚不可及又罪大恶极，于是人类便因人类的意志而死去了。”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于是，您要杀了我么？”
“我……”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视线被他所牢牢吸引，固定在那双剔透的紫色双眸上，那双眼睛有着无机制的美感，那不是人类的眼睛，他的大脑在尖啸，那不是生物的眼睛，不，那根本就不是——！！
他挥舞着手，惊恐地向后退去，他的神情扭曲，五官被钉在原处，魂灵被吸入了那双眼中，他看着那双眼睛，那是一处凝固的深渊，星星落在里面，间或闪动一瞬幽暗的光。
阿基梅奇呆立在原地，他的脸上是僵直的愤怒，他仿佛失了灵魂，目光呆滞，肌肉僵硬，像是一尊冷却了的蜡像。地面在晃动，情报贩子隔着掉落的石块与尘埃同他对视，那双眼睛直到最后都注视着他。
阿基梅奇倒下了，支撑断掉了，仅剩的那条腿也掉了下来，从圆形的切面上滑下去，这下他就成了一个光滑的圆柱体，安静地躺在波涛般涌动的地面上。大地涌动着，他随着波浪来回滚动，那条腿与他撞在一起，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碎屑，莹润的碎屑是微微透明的肉粉色，在落到地上后被又碾成了膏体。突然，地面一个剧烈的升起，腿落到了下面，而阿基梅奇被卡在了一个墙面下，在下一次冲击中被拍碎了。
“啊啊啊啊啊！！！”
冈察洛夫逃走了，他尖叫着，崩溃着，逃离了那个已然化作了魔域的地方。大地震动着，掩埋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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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是有固定的走私渠道的，几个大型组织把守着关卡，包揽了几乎所有的强力武器。他们挑选出最精良的那部分，把淘汰的次品送到黑市，这样，武力的金字塔便建成了。上层自然无需在意那些底层的小帮派，被圈养的牲畜是无力反抗的。
然而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情况发生了改变。枪械、火箭筒、炸弹、轰炸机，这些不该流通在市面上的武器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小帮派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只知道肆意挥洒火力。战况不断升级，就连隐藏着的异能者也无法独善其身。不，他们是更为狂热的，就像是在夸耀其武力一般，热切地投入其中，就像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大战那样。
他们就像洪水一样肆虐，狂妄地向上级发起叛逆。
库罗尔特区已经看不出过去的样子了，狂暴的力量席卷了它，就像狂风暴雨地震火灾，那是天灾，是人类无法抗拒的神罚。而更多的人四处逃窜，挣扎着苟活着。
普尔赫里雅走在战后的街道上，没有人在意她，这里的居民正忙着收集石块与木板，修缮房屋。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恢复平静，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这是库罗尔特区的日常，这里曾数次被摧毁，又在废墟上重建，即使当局抛弃了它，他们仍活着。库罗尔特区的人是老鼠，是野狗，顽强又肮脏，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拼尽一切。
但是这次不同，他们获得了神明的恩赐。她看到有人打开洁净的包装袋，拿出蓬松柔软的面包来，那香气飘散着，勾动人的味蕾，于是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来动作，有的拿出了别的吃食，有的开始祈祷。她继续前行，前方是一座崭新的二层小楼，路过的人羡慕地看着那里，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在这里曾是稀奇之物，现在倒显得没那么显眼了。几乎每过个几百米就能看到那么一栋，那是虔信徒的居所，是神明的礼物。
神明怜惜人类的苦难，于战乱中降临库罗尔特区，赐下酒水、面包，与被褥。逐渐的，一个传言传遍了整个贫民窟，祈祷吧，潜心之人会得到神明的恩赐。
“不，是神罚。”
她看着闪烁在人群间的光辉，在战乱中，它也曾闪烁在恶徒的身上，每次都会带走几条人命。她亲眼看着所谓的神是怎么收割生命的，它不断加剧着混乱，每每在即将休战时加一把火，于是这里便成了地狱。痛恨么？不，这是她的祈祷。
神明回应了她的祷告，实现了她的愿望。那些人都该死，杀死了西罗特金的，对他见死不救的，讥讽谩骂着他，统统都该死！在众人为自己的性命而祈祷时，她也在祈祷着，祈祷着集体的死亡。
而神明降临了。
她看着那些幸存的人，他们大概是无罪的，既然神明放过了他们。他们即将开始新的生活了，但是她的西罗特金已经回不来了。
“只有神明能够办到……”
她念叨着情报贩子的话。那时候，听着流传在库罗尔特区的传言，她踏进了教堂大门。
教堂在库罗尔特区的深处，那是一片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繁华地带，信徒们的房子围绕着它，整齐而圣洁的祷告声从里面传来，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夺走，从此再无悲喜。淡金色的圣光笼罩着它，就像金色的雾，那是地上的神国。她看着那肃穆的教堂大门，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十字架。
若是她更加、更加用力地祈祷的话，神会把西罗特金还给她么？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