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跟我抢业绩》山海皆自在

12、第十二章

　　从白日到黄昏，也不过是转刹弹指间的功夫，沈云霄整理好了情绪走出管辖组工作室大楼，心情格外沉重。

　　如果昨天她没有跑去现场……

　　“算了，没有那么多如果……”

　　沈云霄自嘲地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她和句芒只能缘尽于此，那她就不再强求了。

　　“沈法医。”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沈云霄顿住脚步，内心毫无波澜。

　　叫住她的人不是句芒，而是奚畅。

　　沈云霄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奚畅天生一副冷硬如铁的面孔，不苟言笑，沈云霄现在一看到他就会想到那只紧紧扼住她喉咙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见沈云霄停下了脚步，奚畅便放慢了脚步朝她走来，他从身上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外伤药，递给沈云霄，脸上已经没了审问她时的狠厉冷漠之色。

　　他朝着沈云霄伸出手，递出小药瓶，说：“抱歉，我刚才下手有些重，这个伤药你拿去。”

　　沈云霄警惕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小药瓶，不明白他此刻的用意是什么。她眸中像是蓄满了冰霜，看向奚畅的眼神不带温度，完完全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必。”

　　她拒绝了奚畅，双手插兜转身就走。

　　奚畅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介怀自己审讯她时的行为，他先前之所以下那么狠的手，是因为句芒因她受伤，尽管句芒在半昏迷的时候说过不要伤沈云霄，他仍然固执地没有听，他是带有报复的私心的，那般去折磨沈云霄。

　　他几步拦在沈云霄身前，一定要沈云霄收下伤药。

　　“抱歉，沈法医，我为我的行为向你致歉，还请你务必收下这瓶伤药。”

　　沈云霄冷漠地看着他，眸光微沉，打一棒子再给颗枣，这个人还真是……

　　真当她不记仇吗？

　　即便是误会自己指使厉鬼伤人，这人的手段未免也太残忍了，句芒身边有这样的人，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沈云霄皱了皱眉，对奚畅的行为颇为不屑，脸上的笑容毫无温度，说：“如果你是为了让我原谅你刚才的所作所为，那大可不必，除了对句芒，我是个比较记仇的人，有机会自会讨回来，这不是一瓶伤药就能让我释然的。”

　　她喜欢句芒，可这并不意味着旁人可以打着为句芒好的旗号来伤害她。她有错她会认，会忏悔、会弥补，但不意味着因此而伤害过她的人可以被绝对原谅。

　　即便现在知道误会了她又怎么样？伤害她的那些事依旧是做了 。

　　奚畅从没想过借送伤药来讨好沈云霄，听沈云霄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的行为确有其意，于是解释着，“沈法医多想了，我并没有打算凭借一瓶伤药就让你打消对我的怨愤，对你动手是我的私人行为，与句芒无关，你要追究责任只找我一个就行。至于伤药，这是句芒让我交给你的。”

　　他将伤药再次递给沈云霄，这回沈云霄没有再出声拒绝，犹豫了片刻后就伸手接下了。

　　沈云霄此刻心情十分复杂，看着这瓶伤药，她一次又一次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管句芒是出于何种原因让人给她送伤药，是真正关心她也好，怕自己怨恨她手下的人也罢，那都无所谓了。

　　沈云霄抬头，目光轻飘飘的来落在奚畅身上，“替我谢谢她，我收下了。”

　　奚畅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没有再拦她，客套地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开了。

　　沈云霄握着掌心里的小药瓶，回头望着工作楼，伫立了许久才离开。

　　已经是傍晚时分，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天边半轮浅淡的月亮刚刚挂上，低垂得很。句芒站在窗边，一直目送着沈云霄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扶着玻璃的手逐渐收紧。

　　她说的话实在太伤人了。

　　沈云霄其实什么都没做错，是句芒自己主动挡在她身前的，她受伤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卸到沈云霄身上，可句芒就是心里很难受，她觉得沈云霄欺骗了自己，是沈云霄越界了。明明看到沈云霄受伤以后很心疼，自己还是忍不住冷着脸说那些话。

　　她只是在听到沈云霄承认了与厉鬼的身份后对沈云霄感到失望，在看到沈云霄为了她师父不惜插手自己的公务而感到心寒。

　　可冷静下来一想，如果她们的立场换过来，她也一定会来救人的。只不过她会和沈云霄的做法不一样，一个是喜欢的人，一个是对自己有恩的人，句芒会选择两全。

　　笃笃————

　　奚畅敲了敲桌子，句芒逐渐回过神，转过身来。

　　“东西我已经给她了。”奚畅说道。

　　句芒点点头，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 。她大病初愈，加上又遇上感情方面的打击，此刻看起来精神很是萎靡。

　　奚畅知道是什么原因，虽说当时他们这些人都在外边，对里面发生的事情都不知情，可从句芒跟沈云霄的对话当中，还是听出了些猫腻。尤其是最后句芒让沈云霄走的时候，对方那副难以置信却又落寞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一切都不言而喻。

　　他笔直地站在句芒桌前，主动请罚，“我没听你的话，私自动手伤了她，现在听你处置。”

　　早在动了要惩罚沈云霄念头的那一刻开始，奚畅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他心里没有一丝怨言。

　　句芒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奚畅是为了她才对沈云霄动手，她罚奚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赏谁罚谁，心头如同缠了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梳理，心烦意燥得很。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记着，以后再说吧！”

　　掠过奚畅身侧，句芒直接回了休息室，一头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上了头。

　　一时的气性过了以后，她就后悔了，后悔当时对沈云霄的态度，也后悔自己说出去的那些话，可是…可是她已经让沈云霄伤心了。

　　有了沈云霄给的青铜铃以后，管辖组这个月的业绩已经超了，沈瞧将青铜铃里的厉鬼转移到魂舍里面，最后交由奚畅保管。

　　天越来越晚，办公室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沈瞧从外面买来了白粥和少许清淡的饭菜，放在休息室的桌上。

　　句芒背着身子一动不动，沈瞧知道她一定没有睡着，于是轻声念叨着：“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吃点东西，粥和菜我给你放在这儿了，我先回去，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他搁下东西看向句芒，对方依旧背对着他，没有给出丝毫回应。沈瞧轻轻叹息了一下，转过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整个工作室彻底地安静了，只剩下了句芒一个人。

　　她钻进被窝里，一会儿亮屏看看手机，一会儿又熄掉，内心似是挣扎无比。

　　亮屏的时候，屏幕上就只有跟沈云霄那块空白的消息记录，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她就这样彻夜重复着，最后拿着手机沉沉睡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管辖组里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谁都没有再提起上次的事情，虽说这个月业绩目标已经远远超出200%，句芒依旧每日出外勤抓厉鬼，不过每日任务只有一两个，没有让管辖组的其他人跟着一起去。

　　她有迷路的毛病，一出去就彻夜不回来，平日里大家都习以为常，可最近看着句芒的状态，总是不由得担心起来。奚畅几次劝她好好休息，后面嘴上应下了，到了五点还是准时跑出去。

　　距离上一次见到沈云霄，已经是过了整整五天了。句芒很怕自己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就会去想沈云霄，掰着手指头数着，她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见沈云霄了。

　　句芒感觉自己心里仿佛空了一块，不管她怎么投入任务中去，都无法填补这一块空虚。偶尔忙完以后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去看，页面定格的地方还是那块空白的聊天记录，句芒在意识到自己是在等沈云霄找她的时候，自己都惊讶了一下，于是手一颤，返回了主页面，屏幕背景赫然是那天偷拍沈云霄的那张照片。

　　薄薄的阳光落在沈云霄肩上发上，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光，沈云霄眉眼微垂，漆黑浓密的眼睫下，眼瞳仿佛闪闪发光，她的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照片上定格的这一瞬间，让句芒怦然心动。

　　她看着这张照片，唇角也渐渐勾了起来。

　　她喜欢沈云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莫名喜欢，似乎心跳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直在为沈云霄剧烈跳动着。

　　句芒实在太想沈云霄了，脑海里一直回放着跟沈云霄相处不多的那两日的种种，分明只认识两天，可她为什么就那么放不下……

　　她好想去找沈云霄，可一想起那天她说过的话，又不敢去找沈云霄了，她怕沈云霄已经放弃她了。

　　正当她每日纠结在该不该鼓起勇气去找沈云霄的时候，这天特调局刚巧来了消息，说特调局那边有案子需要协助。

　　句芒看了信息以后还想着要不让奚畅或者沈瞧过去处理，后来猛然想起沈云霄应该已经转到特调局了，于是立马拿了车钥匙，下楼开车赶往特调局。

　　从工作室到特调局有一定距离，路上又堵车，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硬生生拖延成了一个小时。

　　一般的案件不会转到特调局，跟管辖组比起来，特调局负责的案件要更广一点，除了负责厉鬼作案，还有妖怪作案之类的案件。

　　只有疑似厉鬼作案的时候，特调局才会通知管辖组，让他们来协助，说是协助，其实主要负责的还是管辖组的人，厉鬼一抓，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句芒已经有些时候没来特调局了，除非是大案，否则她不会亲力亲为。

　　她一进门，就看到忙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在这些人里，她却没有看到沈云霄。

　　心里头顿时失望了起来，句芒收起脸上失望的神色，迈开长腿朝着局长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开着，陈凯在里头埋首翻着案卷，桌上堆了不少拆封的档案袋。句芒抬手敲了敲门发出声音，吸引了陈凯的注意，陈凯闻声抬头，一看是句芒本人来了，顿时感到十分意外，下一刻就站起身迎了过来。

　　陈凯是特调局的局长，今年刚刚34岁，年纪轻轻就能力出众，上任已经三年了，句芒跟他打过的交道不多，却比较欣赏他的为人。

　　“稀客啊，怎么这回是你亲自过来的？”

　　陈凯示意她坐，不得不说他看到这回来的人是句芒，真的是十分意外，管辖组平日来的人都是奚畅，奚畅性子比较冷，让人觉得没那么好相处。倒是句芒，人很随性，按陈凯的话说，他跟句芒打交道都没注意过句芒的性别。

　　陈凯见她来了就乐呵呵的，过了没一会儿后就敛下了笑容，两眼底下都有些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他将自己在看的案件递给句芒，说：“这个案子你帮忙看看，死者身上没有妖气，伤口像被野兽啃了一样，大部分身体组织已经被破坏到无从鉴别。”

　　案件资料里面夹着几张死者的照片，句芒在看到照片以后眉头一皱，放下资料说：“这种普通案件不至于交到特调局吧？”

　　“你以为这真是被野兽伤的？”陈凯指着照片，忽然凑近了压低声音说：“红灯区后面那条街巷里的垃圾桶里找到的，那块地方乱归乱，但都是人，哪来的野兽。”

　　句芒又拿起几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在那块残缺不全甚至看不出是人的肉块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她眯了眯眼睛，在那红色的肌理里面，好像看到了牙印，跟……一颗牙。

　　陈凯坐到她旁边，又从案件资料里抽出了其他几张照片，指着其中几张说：“你看这里，还有这儿，伤口初步判断是动物啃噬，但是在尸体里面，我们还发现了一颗牙。”

　　尸体也是无证，跟着其他现场发现的物证一起都被送去了物证鉴定，他们这里只有照片，在陈凯指出的几张照片里，句芒确实能够清晰地看到尸体上面的牙印，还有一颗白花花的，像极了人类的牙齿。

　　“物证跟尸体都在鉴定那边，尸体在解剖室做进一步的检查，虽说看着像人啃的，但还是得谨慎鉴定。”

　　目测终究不能进行准确判断，最终结果还是得看物证鉴定结果。说实话，陈凯真的不想承认，这尸体是被人啃的，那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句芒听到物证鉴定几个字，眼皮子瞬间一跳。站起身准备过去，对陈凯道:“那我过去看看。”

　　“行，我这里还有事，就不带你过去了，出门电梯上二楼，走廊尽头。”

　　陈凯也不跟她客气，站起身送句芒出了办公室，将案件资料整理了下，又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前。

　　句芒还没去过物证鉴定那边，根据陈凯指的路上去，二楼上午以后就是物证鉴定室，几个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

　　再往里走就到了解剖室，解剖室比句芒想象中的大，外面是透明玻璃，能够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她往里面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句芒第一次见到沈云霄。

　　她穿着白色衬衫，头发整齐地挽起，毛茸茸的小碎发贴着额角鬓角，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黑边的眼镜，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能够看得到里面洁白纤细的脖子。

　　跟上次比，沈云霄好像有许多地方不一样了，例如眼镜，之前见面的时候，句芒记得她没有戴过眼镜。

　　沈云霄似乎没有看到她，在低头解着自己的袖扣，一点点地将衣袖挽到小臂上方，然后戴上帽子。

　　句芒就站在外面，目光落到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胃里隐隐有些发疼。沈云霄侧对着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穿着一次性解剖服。

　　这还是句芒第一次看到工作状态中的沈云霄，她认真极了，戴着医用手套细致地检查、切割尸体，当解剖刀切割在那肉块上的时候，猩红的血溅上了沈云霄的解剖服，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句芒才看了一会儿就有些犯恶心，这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胃已经有些不舒服，这回看到这么具有冲击性的一幕，她觉得自己可能又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了。

　　于是转过身靠在墙角处，等着沈云霄结束解剖以后出来。

　　可她心里依旧很乱，不知道跟沈云霄见面以后到底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