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携春光走来》旎遇

9、第九章 刺猬

　　什么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滴答滴答——

　　那是秒针转动的声音。

　　周暮海回京市那天，变了天。原本令城不错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下起了雨，车窗外的风声雨声大的出奇。

　　卓可坐在副驾驶上，看到这场面，还在庆幸要是晚来几天，可不得了。

　　周暮海没接话，自顾自的开车，这趟行程只有他是开车来的。

　　摄影展的任务圆满完成，卓可也给成员们放了三天假，让他们想回京市的回去，想留下玩的可以再玩会。

　　所以这会车后座就坐了两个人，都是搭顺风车的。

　　其中一个是老伙计了，工作室一成立就立马进来的徐之益。少年早已不像两年前似的留着金灿灿的黄发，看起来稳重不少，唯一没改的，就是网瘾，正盯着手机出神。

　　另外那个叫李伟，小伙子才来半年，平时性格内向，不怎么爱说话，这下和两个老板待在一辆车里，显得更加拘谨。

　　所以一路上，都是卓可说话的声音，刚开始徐之益和周暮海还接几句，到后面，也没人搭理他了。

　　好在回京市只要两个小时车程，不算远，熬了两个小时，总算到头。

　　把唠叨的卓可送走，再送完那两人，差不多就是下午了。

　　周暮海到家以后，冲了个凉，等整个人神清气爽之后，回到书桌旁。

　　他打开电脑，自动登录的社交软件上，弹出各种消息的界面，他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期盼中的那一条。

　　于是，他点进那个人的聊天页面。

　　上面清楚的展示着最后的聊天内容——是他发出去的晚安。

　　周暮海的眸光动了动，神色不明。犹豫了一瞬，也再没有发消息。

　　靠在位置上，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玻璃窗外的景色，大白天，雨淅淅沥沥在窗前滑落，一滴滴的水珠饱满清澈，好似珍珠。

　　他的记忆开始发散，不由得想起温月那天晚上说的话。

　　她说，她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刚开始听见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不失望，肯定是假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也会期盼着那人也喜欢自己。

　　虽然他早就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但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难受。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又或者，她喜欢过什么样的人呢？他一无所知，只是凭着这一腔热血与她对峙。

　　他好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就在思维和意志打架之际，温月的消息界面突然开始闪烁。

　　意识在那瞬间清醒，周暮海条件反射一般的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盯着那人发来的消息。

　　温月的消息言简意赅，但字字珠玑——“上午有点忙，你到京市了吧？”

　　周暮海看着那句话，忽然就笑了，他的笑容是发自心底开心。

　　看吧，他还是有机会的，虽然说不喜欢他，至少她已经开始关心他了。

　　想到这，周暮海心里的那丝难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咕咕作响的肚子。

　　刚才想事情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只感觉胃里空空如也，饿的难受。

　　他赶紧打开冰箱看了看，出去一趟，也没备什么菜，最后只拿了两个鸡蛋，和一瓶饮料出来。周暮海心想，只能先做碗面对付一下了。

　　说做就做，烧水煮面、猪油垫底、清水吊汤，最后煎两个蛋，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做好了。他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刚想开吃，忽的想到刚才忙着开心，都忘了回温月的消息，又赶忙起身去找手机。

　　—

　　温月最近这段时间不算忙，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她看了几本书，过的挺充实。

　　那天把话说开，两人的关系也算是坦诚以待。

　　不得不说，周暮海总是能给人一种相处舒服的适当感。这种感觉是温月在其他人身上很少有体会的。

　　关系日益好转，两人也不似之前那般拘谨。工作的空档，温月想起周暮海提过一嘴今天要回京市，便给他发了讯息。

　　这次那人回消息的速度并不快，好一会才发过来一长段。

　　除了报备自己，都是在问她今天过得如何。

　　温月看着简讯，有一瞬想笑，就在嘴角的弧度绽放之际，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们倆这样的状态，也太像故事里异地恋的情侣。

　　想到这，她的笑容戛然而止，似乎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到了中午，温月离开报社，今天她约了人沟通正在处理的工作内容，一顿饭肯定是少不了的。

　　等采访的差不多，回公司整理好素材，温月才有时间缓一会。

　　她一边揉着写的酸痛的手指，一边看看写字楼玻璃窗外闪闪发光的夕阳。

　　楼下人山人海，不少行人来去匆匆，这个时间，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能看到不少穿着精致的办公职员。

　　“温月，还不走吗？”正看着，外面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叫她。

　　温月收回视线，礼貌的回应：“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看来新任务的工作量很大啊，那你继续忙。”几个同事同情的看她一眼，转身消失在门口。

　　温月对他们的话不以为然，其实她基本忙的差不多，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会。

　　这些年里，她一直都很独立，即使身边的同事朋友都找对象、结婚，家里对她的事情也没有半分催促，全凭她自己喜欢。

　　原本，温月觉得这份宁静会一直延续。

　　但是突然闯进她生活的周暮海，明显成了她计划中的意外。

　　她对自己的变化太清楚不过，也是因为这份清醒，让她觉得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看着对话栏里男人发来的长段话，冷静下来的温月打出了几个字：

　　“晚上有时间么？聊聊。”

　　“好啊。”周暮海的消息没多久就响起。

　　......

　　就这样，到了晚上。

　　外面霓虹万千，夜色迷离，屋内空旷的房间里，却只开了一盏暖色台灯。

　　温月靠在常坐的沙发上，光线迎着她的脸庞，看上去十分柔和。

　　此时，她和周暮海刚通上对话。

　　视频里的男人表情温柔，像是看不透她突然热络的原因，轻声地问：“温月，你要和我说什么？”

　　温月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后开口：“周暮海，我算了一下，从认识你到现在是16天。”

　　“嗯。”周暮海听着她的语气，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仍旧带着笑：“我也记着呢，我认识你689天。”

　　“这些天里，我很开心。”温月继续说：“谢谢你。”

　　周暮海附和：“我也很开心。”

　　“但是我觉得，我们不能这么下去。”下一刻，温月的声音就像一道惊雷，打破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一字一句，就像刀子刻在他心口：“周暮海，我们还是别联系了。”

　　“为什么。”周暮海笑不出来了，他握着手机，开始觉得无力。

　　“我不想把时间交给这样的交流。”温月道：“这样的聊天没有意义，我们的距离太远，大家都忙，何必浪费精力。”

　　还不如趁现在认识不久，感情不深，赶紧把这一丝好感断掉！

　　“怎么会是浪费。”周暮海咬咬牙：“和我聊天，你难道不开心么？”

　　“开心啊。”温月看着他：“但是我就算再开心，隔着屏幕，你又能感受到几分。”

　　说到这，她的声音理性克制：“老实说，你送我去机场的那天，我确实挺欣赏你的，但是这份感觉放在屏幕上，就像变质的蛋糕。”

　　“周暮海，我不希望，我对你的这份好感最后也变了质。”

　　“......”回应她的，是周暮海长久的沉默。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是了，她说的没有错。有时候生活中会发生很多事，他没在她身边，就没办法照顾她、帮助她，没办法听她分享，没办法融入她的世界。

　　她这样的姑娘，看着像只猫，可爱孤傲，似乎很喜欢独来独往。但其实，她更像一只刺猬，将那些对她不利，会影响自己的事物和坏人，都扎跑。

　　她在外面筑起城墙，把自己保护的特别好，不会让自己受半点伤害。

　　可就是这样，他的心反而越来越疼，就像第一次在视频里看见温月的脸——

　　她望着镜头，雪花落下，那双眼睛里仿佛装着无尽悲伤。

　　可是第二眼，那悲伤尽数消失，变成了平淡漠然的光。

　　那时他就在想，她在想什么，为什么明明那样难过，却又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温月。”想到这，周暮海轻声说：“感情不会变质的。我对你的感情也永远不会。”

　　他这么说，温月反而无言以对了，她以为她都这么说了，周暮海一定会放弃。

　　可是她没想到，她居然错了，这团温柔火热的光再次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

　　视频中的男人重新笑起来，温柔的注视着她，一如她在酒店楼下看见他的那一刻：“正好，我也觉得这样聊天太没劲了，下周我可以休假，来苏市找你怎么样？”

　　说到这，他的语气笃定坚持：“我来了，你就不要躲了。”

　　“你......”温月愣了愣，她看着视频里的那张脸，心头那股酸涩和坚决寸寸瓦解。

　　她好像错了，光是赶不走的，它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