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紫菜玻璃心

170、坠魔石镜

　　阙巢仙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多少年了，还是如此狂妄！”
　　“阙兄何必在意。天魔降世，灵根世界取代神人世界，若不能渡过此劫，我等不过也是水中飘萍罢了！”
　　顾峰说完，也朝着散魂桥飞了过去！
　　阙巢仙脸色数变，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徐世安，道：“大哥为何不发一言？”
　　徐世安道：“你想听什么？”
　　阙巢仙皱了皱眉，瞅了徐世安一眼，哼了一声，也朝着散魂桥飞去。
　　徐世安等路安，黄栌他们都走了，这才看向不远处。
　　那边有人与他的目光相对，是李多凯。
　　李多凯面色一变，他知道此人，当日在青神府，徐世安曾以龙雀大阵对抗黄文，威力无比。而且李多凯此刻有一种念头，那就是此人未必是看起来那样。当日在无界谷，徐世安虽然没有出手，但绝非易于之辈。
　　两人目光相对，徐世安却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朝着散魂桥而去。
　　“怎么了阿凯哥？”
　　“青神府的人来了。”
　　“是那个人吗？”
　　“他是其中之一，你看前面那几人，其中那个绿衣服的，就是白鹊仙君阙巢仙，心狠手辣的伪君子一个。当日我们跟着赵部长去了青神府，便是此人让人给我们下了毒。也不知现在何不凡怎样了，我被黄文带出青神府的时候，何不凡变成了一只鸡。不过此次见到白鹊仙君倒也是机会。若能从他这里得到解药，将来见到何不凡，便可解毒。”
　　藏地玄坤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我记得阿凯哥说有人想杀你，就是此人对吧？”
　　李多凯犹豫一下，“千万不要自己行动，此人是鹊城青神府的高手，已经是地仙，只差半步就可以进入八卦境界。而且与他一道来的，都是鹊城高手，最后那个，我也曾见过，十分厉害！我们千万当心才行！”
　　“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阿凯哥，任何欺负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何况，这里有天魔在，这些人岂敢乱动！看着吧，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藏地玄坤并没有系统修炼，这些日子在五庄观，李镇偶尔会指点修炼之法，但李多凯和藏地玄坤两人都担心天魔之法有所损益，故此也只是表面上修行，不敢深入，至于藏地玄坤倒是将散魂葫芦进行了初次祭炼，摸到了其中的一些门道，比如这散魂沙形成的红沙之桥，便是其中一种使用手段。
　　前来拜见天魔之人纷纷上桥，然而那桥以散魂沙组成，威力绝伦，每一粒沙子都不断旋转，如磨盘一般时刻不停，若有修行不坚固者，立刻就被磨掉了双腿，严重的被散魂沙消磨掉浑身血肉，成了这灵根世界的祭品。
　　藏地玄坤有心给李多凯报仇，因此暗中催动散魂沙，让阙巢仙等人吃了不少苦头，但幸亏他们本身意志坚定，且修行都是一步步走到今日，根底深厚，故此虽然吃了许多苦，但至少登上了万寿山顶。
　　五庄观自当日被抬升之后，李镇以天魔之术再造玄黄，这里已经天翻地覆。原本破败的道观，此刻天翻地覆。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芝兰翠柏青葱，古木奇花峥嵘，仙禽怪兽隐没，亭台楼阁重重。几只仙鹤从上空飞过，一道清泉从天倒挂流下。
　　尹如玉赞叹道：“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阙巢仙道：“不过都是天魔幻化，你修为浅薄，小心着了道！”
　　“哈哈！阙兄还是管好自己吧！”尹如玉笑道：“来都来了，或许稍后我们都是魔修了！”
　　阙巢仙脸色一黑。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五庄观的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少年模样的道童子，正是元蒂。
　　别看元蒂是少年童子的模样，其修为已经到达六合小道君的境界，比在场众人都要高深许多。故此阙巢仙等人一见到元蒂，便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当下心道：“难不成此人就是天魔？”
　　也不怪他们这么想，天魔的传说最早都是三万年前的事情了，这个时代的人，谁都没有见过天魔。而元蒂身上强大的气势更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故此认错也不奇怪。
　　元蒂眯着眼将众人扫视一边，身形一动，众人都没看清他如何行动，只见他已经站在了道观大门前面的平台上。
　　那平台高四丈，众人都得抬头才能看得见元蒂。
　　元蒂轻轻咳嗽一声，沉声用他那处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声音，说道：“诸位，安静。”
　　虽然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声，但强大的威压立即让道观前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就连阙巢仙等人也立即不敢多言。
　　元蒂有些暗中得意，“天魔尊大人说了，来者是客，诸位远道而来，先请入观，休息片刻。”
　　他顿了顿，又说道：“吾已略备水酒，为诸位接风洗尘，庆贺祛仙入魔。”
　　一语未毕，只听一人开口道：“阁下便是天魔尊本人？”
　　元蒂朝那人一看，轻笑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冷笑，忽然跃起数丈，轰然一声落在众人前面，朗声道：“某便是祷过山神城城主，吕诓。尔不过区区魔物，也敢称尊！岂非小觑我八千神城！近日来此，吕某便要看看你这所谓的天魔是何等妖孽！待吾取了尔的项上人头，去中土世界邀功请赏！”
　　这一番大话，叫人觉得可笑无比，偏偏他还说的十分自信，好像真的可以消灭天魔。
　　李多凯和藏地玄坤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都是皱眉，这人也是一城之主，为何会如此狂妄自大？难道他没有听过天魔之威？又或者他是得了失心疯！
　　可这吕诓的言行，其实正好让不少人觉得正合心意，其他人未必不想试一试这所谓天魔的魔法修行，可枪打出头鸟，加之对情况不明，故而都藏拙起来，不愿意露头，想走一步看一步。
　　但现在吕诓站出来，正合了众人心意。
　　元蒂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一头犀？样子倒是有点像，不过那灵犀乃天地之气汇聚，钟灵毓秀，怎会如此无礼！”
　　吕诓闻言大怒：“呔！你算什么东西，敢羞辱吾！小的们，来啊！给我掀了他的破道观，烧了这劳什子灵根！”
　　话音甫落，他浑身一抖，刹那间身上竟然落下来不知道多少沙子似的东西，窸窸窣窣的，黑黢黢的，眨眼间铺满了地面。
　　“哈哈！现身吧！”
　　吕诓大叫一声，那无数黑沙一般的东西纷纷旋转起来，片刻之间，竟然变成了数百头黑色的犀牛！
　　每一头足足两三丈高，硬甲黑皮，头生六角，尾巴一甩，啪啪作响！
　　吕诓摇身一变，化作数十丈高大的巨人，手中一把宣化巨斧，咵嚓一声，朝着五庄观门楼劈了上去！
　　元蒂见状，顿时大怒，他飞身而起，瞬间出现在巨斧之下，轻轻抬手，一下子竟然将那可以劈开大山的斧头抓住了！
　　吕诓目露惊色，他大吼一声，声如洪钟，形如巨兽，斧似开天，猛然往下一压。
　　元蒂面露轻蔑冷笑，“不自量力！”
　　“咔嚓！”
　　只见他手中轻轻用力，吕诓那无比巨大的斧头竟然被他捏开一条裂缝！那裂缝顺着斧身咔嚓咔嚓如蜘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在吕诓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巨斧发出一声巨响，带着闪烁的火光，爆裂开来！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将吕诓朝后撞飞！
　　他跌在地上，砸碎不知道多少犀牛！
　　一时间，腥臭扑鼻，血流成河。
　　元蒂双手朝两鬓一抹，头发竟然自动束起，一朵金冠出现，身上也换了一身装扮黑金盘龙纹的锦袍，显得颇有些贵气，丰神俊朗。
　　随机，他凌空飞起，目光落在那不知道多少黑色犀牛身上，“在五庄观前作乱，真是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中发出一道绿芒，随后往下一抛，绿光如窜动的流火，眨眼之间已经穿透了所有的犀牛，最后停在吕诓眉心之间。
　　“如何？怕吗？！”
　　吕诓瞳孔微缩，巨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毋宁死，不屈服！”

　　“哈哈！好！既然如此，拿你开刀！”
　　元蒂轻哼一声，那道绿芒霎时间就要刺入吕诓得头颅！这要是刺入，非死不可！吕诓自然没想到会有如此结局，他确实考虑到这忽然出现的天魔境界定会极高，他贸然出手，自然是九死一生。可是他不得不出手，他祷过山神城在中土世界的主宗副宗主正在祷过山做客，吕诓受到黑金帛书的时候，正好被那副宗主亲眼看到。因此命他前来试探！而吕诓哪里敢违抗主宗之人，只好硬着头皮前来。
　　然而，只是一招就落败了。
　　不过吕诓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既然落败，性命生死只在顷刻之间，若是表现得大义凛然一点，或许还能落得一个慷慨就义，不畏强敌的名声；若此时贪生怕死求饶，只怕不光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只一旦，就连祷过山神城的千万生灵，甚至自己六角灵犀一族，也将永远落一个贪生怕死的罪名。
　　绿芒已然插入头颅，吕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说道：“元蒂。”
　　元蒂连忙抬手，将绿芒止住，恭敬回身，落在五庄观门前，躬身行礼，道：“主人。”
　　李镇的声音再次传来，道：“灵犀为大荒灵兽，你让他进来见本尊。”
　　“是！”
　　元蒂走到吕诓跟前，道：“你的好运来了！”
　　说完，抬手一挥，吕诓只觉眼前一黑，便消失不见。
　　元蒂转身看向其余众人，目光落在李多凯和藏地玄坤身上。
　　“愣着作甚！有人捣乱，也不知道出来帮忙！却在那里看戏！好看吗？”
　　藏地玄坤道：“好看。”
　　李多凯也点了点头，“不错！”
　　元蒂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主人看上你们什么！”
　　而这么一来，人群中的阙巢仙自然注意到了李多凯，他面色数遍，暗道：“难道这小子竟然与天魔有了关系？这可如何是好！那道童子境界已然深不可测，天魔的境界显然只会更高，若这小子给我穿小鞋，岂非不妙！”
　　就在此时，他忽然面色大变！
　　只见元蒂大手一挥，一块黑色巨石从天而降。
　　那石头形似一面六棱宝镜，长三十三丈，宽六十六丈，高九十九丈，伫立在那里，好似补天之石，给人以无穷无尽的威压。
　　元蒂走到巨石之下，高声说道：“诸位，天魔尊大人有令，凡至万寿山拜谒者，以此坠魔石镜，脱去尔等凡胎□□，祛仙入魔，至此入天魔尊大人麾下。”
　　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祛仙入魔，古已有之，俗称堕入魔道。天地之间魔道为邪道歪路，为修行者所不齿，灵气入体之后长年累月浸润肉身，故此可强筋健骨，长寿千百年。而一旦入魔，浑身灵气被换，便如湖泊涌入岩浆，不仅原本的经脉难以承受，有裂体暴血之危险，更有甚者，猛烈强劲的魔气很有可能会将元神和魂魄都瞬间冲击毁灭！以至于消散于天地之间！
　　因此，入魔是一个很危险的过程。
　　大荒有史以来，魔出过不少，但大部分是自然之魔，是天地之气人心之欲形成的魔，而非这种人工造就的魔物，因此其中过程不可同日而语。
　　最可怕的是，仙人入魔之后，因魔气灌体，元神和灵魂不稳，很多时候还会有灵智错乱，从此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魔头之可能。故此众人一听这话，便害怕起来。
　　甚至有些人心中开始打算，若是能联合起来，有无可能将这魔头消灭！
　　但人心之变，便是如此。很多时候，有心无力，没有带头人，便是一盘散沙，群龙无首，便会一事无成。
　　最终，有些人被元蒂的修为震慑，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排队走向坠魔石镜。
　　李多凯道：“玄坤，他们会怎样？”
　　藏地玄坤摇头，“不知道，或许有的人迎来新生，有的人迎来末日。”
　　“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玄坤，我是不是很没用？明知他们很多人会死，可只能看着，为了保命，只能看着！”
　　“阿凯哥，别这么想。一切都有命数。”
　　“不！可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所谓的命数！地球末世，我们不正是为了改变命数才逃出来的吗？难道来到大荒，依旧只能被那些虚无缥缈的命数掌握？！”
　　藏地玄坤握住了李多凯的手，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他们是地球的难民，可也是这命数的逃逸者。
　　“玄坤，灵根世界一旦稳定，神人世界的生灵，必将迎来真正的劫难！届时，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会死于魔气侵蚀！我们从地球逃出来，不能再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那阿凯哥想怎么做？”
　　李多凯道：“我......我有个想法，只是.....”
　　“不。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我从找到你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我们同心一体！绝不分离！”
　　“好！”李多凯沉声道：“李镇需要控制灵根世界的稳定，暂时顾不上咱们。元蒂在忙着主持坠魔石镜，都没空看着我们！我们如果想阻止这一场劫难，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李多凯看向五庄观内。
　　那里，一道白芒冲天而起，稳定着被人参果树冲破的天地灵气。
　　天地阴阳宝鉴。
　　阙巢仙皱着眉头在盘算。吕诓他是认识的，甚至在吕诓出现的那一瞬间，阙巢仙心里蹦出一丝的侥幸：或许他能杀了这所谓的天魔。
　　但结果可见。
　　仅仅是天魔的一个手下，竟然随手将一城之主击败。
　　那道童究竟是什么境界？
　　至于天魔的境界，他不敢想象。
　　可自己真的要祛仙入魔吗？这条路一旦走了，可再无回头之路！
　　如果仙界三大天尊将来下凡除魔卫道，自己岂非自寻死路？
　　可若是现在逃走，只怕那叫元蒂的道童立刻会杀了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
　　前面的那些人不少都走到了坠魔石镜下。
　　那乌黑光滑的镜面落下一道光来，那些人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那光摄了进去。
　　前途未知。
　　生死未卜。
　　时不我待！
　　“阙兄，你眉头紧皱，可是有什么计较？”
　　站在前面的尹如玉回头，说道。他的脸色也不太好，毕竟这是一条不归路！
　　阙巢仙现在哪里还有心思与他斗嘴，便道：“你怎么想的？难道我们真的要这么做？”
　　顾峰道：“不这么做，只怕结果和吕诓一样。你们也看到了，那小道童不过是挥挥手，吕诓可是八卦境界的真仙，竟然就那么轻易被打败了！我等尚未进入八卦境界，如果拒绝，只怕死路一条！”
　　“哼！你倒是怕死得紧！”尹如玉讽刺道。
　　顾峰倒是没有生气，他不置可否。
　　“能活着，总比死了好。”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阙巢仙，“你说呢？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阙巢仙沉默不语。
　　他在权衡。
　　这次前来万寿山，情况显然比他想的更危险。
　　“你倒是说话啊！再磨叽下去，就轮到我们了！”
　　“闭嘴！”阙巢仙瞪了一眼尹如玉，冷声道：“天魔降世，是整个大荒的劫难！会有人来的！一定会！”
　　“！说白了，你还是没办法！等谁来？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什么信息都发不出去吗？神人世界即将崩塌，你没看到那无与伦比的魔树拔地而起？这所谓的灵根世界一旦稳固，天魔便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神！届时，便是仙穹世界的仙人降临，又能如何！
　　“那你说如何！那元蒂境界高于我们，吕诓都不过是一合之敌，我们.....上去了那就是找死！只会死得更早！如此一来，倒不如......”
　　阙巢仙没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很明显了。现在保命第一！
　　但那样的结果只有一个。
　　入魔。
　　魔道一入，再无回头之路。
　　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了。
　　徐世安站在阙巢仙身后，他一直不说话，他在观察那灵根世界。
　　像这种造化，不是谁都有的。
　　神人世界生成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出生。
　　但他在某一种古书上看过，一切生灭都是造化。灵根世界虽然是天魔降世而成，却依旧蕴含了法则！
　　而修行者便是在法则之下的囚徒，只有真正的大能，才有机会窥探法则之上的世界。
　　忽然，他听到了什么。
　　一只长着人嘴的怪异小虫飞了过来。
　　徐世安心中一动，伸手接住。
　　阙巢仙看了过来，他对这个兄长那是没有一丝好感，这个时候了，一言不发，好像已经认命一样。
　　“你还有心思玩什么虫子！”
　　阙巢仙骂了一句。
　　徐世安并不在意，低声道：“或许，我们有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