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紫菜玻璃心

169、万寿朝魔

　　一般修行者，欲求长生，皆以自身为炉鼎，纳气潜灵，填养龙虎，破关之后，将外界灵气孕养育体内，从而滋养经脉，达到修炼的目的。每破开一个境界，便可以在体内蕴藏更多的灵气，到了地仙境界，则体内灵气开始转化为先天之气，踏过八卦境界的第三境先天八卦之后，则称之为真仙。真仙体内孕养之气，便传话为仙灵之气，当然这个程度的修行者，还不是仙人，只是体内孕养仙灵之气的修行者或练气士，专业术语来说，便是“得天地之半，属神仙之才。未悟大道，止于小成之法。不可见功，唯以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者也。”
　　这一阶段，充分利用外界灵气，孕养体内仙灵之气，达到炼神还虚的乳哺阶段。所谓炼形化炁，胎仙自化，阳神已成，脱质升举。即运用大周天之火候，以炁合神，神炁为一，心无生灭，息无出入。重浊之形，化为轻清之炁；纯阳之体，尽为神通万化。届时体变纯阳，阳神已成，具有神通万化之功能。而这种修行之法，可以说是亿万年来，大荒世界绝大部分修行者的共同点，修行术有万万千，但基本法门都是养气潜灵。
　　所谓“淮山桂偃蹇，蜀郡桑重童。枝条亮眇脆，灵气何由同？”
　　而魔则不同。
　　魔之修炼，非利用外界灵气，而是利用人心欲念之气；不是求诸于外，而是求之于内。
　　若说灵气是山川河流，大地脉络生成；魔气便是自然生灵因不公，怨恨，贪婪，嫉妒，悲伤，暴虐等等不安之心，生出来的一股股浊气。这浊气本无形，被灵气压在阴暗之处，当天魔降世，魔气便随之涌现。天魔以无上法力蛊惑人心，修行者堕入魔道，便将面临换气：即以魔念灌注自身，将一身仙灵之气化为魔气，从此堕入魔道，成为魔子，或称魔使。
　　魔子不是天魔之子，而是天魔之仆，一旦置换魔气成功，便从此堕入魔道，性情大变，再也无法成仙。
　　数日来，李多凯发现万寿山附近的山里出现一些隐隐约约的身影来回徘徊，他和藏地玄坤说了，两人想着，大约是李镇发出去的信息已经被人收到，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会有如此多的人赶来。难道他们竟然没有一丝的心理负担，还是说这些人其实是来这里调查情况，然后抵抗天魔的？
　　李多凯和藏地玄坤不知道的是，对于很多修行者而言，保住性命才是第一位的！世上没有比修行者更加惜命的生灵，他们在漫长的修行路上体验到了无与伦比的不凡，高高在上，藐视众生，享受悠长寿命和强大力量带来的福利。
　　所以当这两人还在为这些来人想着会不会有所反抗的时候，第一队人马已经来到了万寿山下。
　　五庄观已经被李镇整个抬升到了山顶，而从山脚到山顶，足足万丈。从山脚抬头望去，巨大的漆黑灵根冲破一重重天穹，亿万仞高，不可计量。
　　为首一人名叫苏匡，来自下方世界八千神城的山火城，城主是一眼火山中诞生的千年火妖，名唤苏从火，得到黑金帛书之后，立刻便将手下说得上的都聚拢到一起，商量了一日，一方面立即联系其主宗求救，另一方面则派出了自己的儿子苏匡前往万寿山。
　　作为八卦境界中天八卦的修行者，苏从火也是一方霸主，自然有自己的计较，面对天魔降世，神人世界倒塌这样的灾难，保全自身的唯一手段，就是投靠天魔。作为一城之主，他自然对三万年前那张天灾有所耳闻，因此对于天魔的厉害心知肚明。但和大部分人一样，如果真的就此投靠天魔，将来若三大天尊降世除魔，届时自己这样投靠天魔的人必然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其结果未必会比被天魔处置来的轻松。
　　因此，他想了一个折中方式，便是让自己的儿子苏匡代父从魔。
　　苏匡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他能有什么办法，苏从火有七个儿子，若自己不来，无论是被说成忤逆不孝还是胆小，都会永远失去山火城城主的争夺资格。
　　因此，不如死里求生！
　　他这次出来，带了亲信三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他言听计从。苏匡站在万寿山下，抬头看了看，觉得脖子有些难受。
　　“少主，我们上去吗？”
　　身后一名红发男子赤汝说道。
　　苏匡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上去是一定要上去的，不然没法和我爹交代！只是......”
　　“没事。少主，有我们在。那天魔谁没见过，没什么可怕的！若是打起来，我等就算不能将其杀死，护送少主离开还是没问题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这地方阴气森然的。你们说这天魔的灵根世界真的将神人世界毁灭了吗？”
　　赤汝道：“我看是虚张声势！一方世界岂会被取而代之？若是如此，也只怕这整个世界都毁于一旦了！”
　　话音未落，他们所站之处，忽然地面开裂，巨大无比，粗壮如巨蛇一般的黑色树根在底层下面虬结盘动。苏匡惊恐万状，连忙跪地，道：“世尊，山火城苏匡拜见。”
　　李多凯与藏地玄坤早将一切看在眼中，他们得了李镇的命令在山顶查看下方，见这种情况，李多凯只觉得心中悲泣，不愿意说话。
　　藏地玄坤拉着他的手，道：“阿凯哥，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有我。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李多凯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修行者到了这一地步，实在是无地自容。”
　　藏地玄坤道：“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阿凯哥，你稍等，我去带他们上来！”
　　说完，藏地玄坤从万寿山上御风而下。
　　苏匡等人见状，都以为这就是天魔，心里颇有些奇怪。
　　苏匡暗道：“这天魔看起来怎么是个少年？而且，也不像传闻说的那般可怕啊！”
　　藏地玄坤落在他们面前，“诸位，请跟我来吧！”
　　苏匡起身，正要说话，赤汝抢先开口，喝道：“兀那小子，你就是天魔？”
　　藏地玄坤看向此人，心里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像只天魔的？
　　然而这表情落在赤汝的眼中，便十分恼火，“问你话呢！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说天魔果然是愚蠢无智之辈！”
　　藏地玄坤皱眉，“阁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若是不想活，可以自行了断，何必来这里。”
　　“大胆！敢和老子这么说话！哈！就让本大爷看看你这只天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赤汝招手一晃，凭空出现一道赤色火焰！那火焰如大蛇一般，张口冲向藏地玄坤！
　　藏地玄坤心里为此人叹息了一声，他只是站在那里，并不所任何动作，只见那巨大火蛇忽然从头部开始变黑，像是被一股黑气从内部瓦解分化，不过呼吸之间，火蛇全部变成漆黑颜色，转头便冲向赤汝！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赤汝倒是反应迅速，他口中发出呼哈一声爆喝，口中飞出一物，那东西见风即长，瞬间现出身来！被他拿在手中，却是一把赤龙吞口大刀！
　　赤汝将大刀猛然劈下，刀刃卷起无穷火浪，轰然一声斩在黑蛇头上！
　　只听当地一声，那黑蛇发出震耳的嘶哑吼声，头部瞬间爆裂开来！赤汝哈哈大笑，“什么天魔！我看不过尔尔！”
　　然而奇特的事情发生了！
　　黑色的巨大尾巴忽然弹起，倒卷而来！在接触到赤汝的瞬间，尾部裂开，竟然又长出一颗蛇头来！
　　一口便将赤汝咬掉了半个身躯！
　　然而巨大的黑蛇盘旋而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眨眼之间数十丈大小，小山似的头颅张口一吸，将赤汝剩下的身体吞了进去！然后用红色的眼睛瞅了一眼众人，蛇形而走，游上不远处在一声轰隆中出现的黑色石雕山门的石柱上，不在移动。
　　周围的魔气更浓了。
　　李多凯不放心，于是下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他心中惊骇，因为他看得清楚，那黑蛇竟然是凭空造物而来，其原本不过是被吃掉那人以法术凝聚而成的无形之物。然而被魔气灌注之后，竟然拥有了实体！
　　而其他人早已被眼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李多凯想起不久前，李镇交代他们的话。
　　“你们放心去做，但又冒犯者，必将遭受严惩。本尊初入世而来，须得用一些人命来立威。”
　　现在，李多凯清楚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立威。
　　苏匡哆嗦着看向藏地玄坤，他完全将藏地玄坤当成了天魔。
　　“世.....世尊饶命。”
　　藏地玄坤也不解释，他看了苏匡一眼，“跟我来吧。”
　　他走到山脚下，抬手打出一道红光。那红光闪现之中，有巨大的红玉葫芦若影若现，巨大的威压展现出来，苏匡等三人颤抖不已，对藏地玄坤的身份更加确定起来！
　　九九散魂葫芦放出一道散魂沙，漫天红沙化为一道石桥，从山脚延伸而上。
　　并非是藏地玄坤非要以这种手段来展示修为，而是李镇亲口吩咐，要他以散魂沙为桥，让来者跨桥而上，若不能扛得住散魂沙的腐蚀和对灵魂元神的考验，将作为第一波对人参果树的祭品，散魂在这灵根世界初成的地方。
　　苏匡一脸畏惧，他本能地害怕那座红色的桥，仿佛只要走上去，就一定会性命不保，赤汝已经死了，将性命留在了这里，甚至没有做出任何价值。他说了要保护自己，可是却死了。
　　散魂桥上旧精魂，万寿山头拜魔门。
　　苏匡每走一步，脚下便有烈火焚烧，有刀砍斧凿，不多时，双脚已经血肉模糊，身后人更是艰难，其中一个已经被散魂沙磨掉了半条腿，只能爬着走了。
　　李多凯不忍再看，冷声道：“玄坤，我们得阻止他！如此草菅人命，我不能忍了！”
　　“阿凯哥，我何尝不是！但凭你我，如何是李镇的对手！”他顿了一下，道：“现在时机未到。若想反抗，还需要找到他的弱点！”
　　“弱点？可是赵红云已经死了，李镇还有什么弱点？”
　　藏地玄坤道：“不管是什么，只要还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弱点，天魔是欲望之气凝聚成型之物，他的弱点一定还在这里！我们得沉下心里，找到他的弱点，然后才能除掉他！”
　　当苏匡过桥的时候，又有人来了。他们看到门楼上那巨大无比的黑色巨蛇，又看到如此异象，报上姓名，便开始过桥。当然也有一些人并不相信这里会有什么天魔存在，但很快，就和赤汝一样，死在黑蛇口中。
　　此后三日，万寿山下已经聚集了数百人。
　　这日，又有一群人来了。
　　熟人。
　　因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鹊仙君阙巢仙，他本来正在前往中土世界乾元山路上，半途却忽然天象大变，星辰移位，神人世界开始毁灭，当收到阙鸾消息之后，便立即转路来到万寿山。
　　他面色凝重，一身青衫，头束金冠。身后跟着他大哥徐世安，管家路安，还有黄文之徒黄栌。其余众人分别是代表尚付府刘家的尹如玉，猼訑府顾家长子顾峰。
　　这也算是鹊城最骨干的一拨人了，看来招摇山主人很重视此事。但显然对于李镇发出的黑金帛书而言，这些人的到来，并没有按照天魔御的要求。他们虽然在鹊城身份尊贵，是世家大族的高门子弟，可毕竟不是真□□人物。
　　“仙君，我们到了。”
　　路安站在阙巢仙身边，小声说道。
　　阙巢仙扫视了一遍人群，冷声道：“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本仙君还以为来的人不会多呢！哼，看来大家都怕死得很！”
　　尹如玉笑道：“阙兄，修行者谁不怕死！天魔之威我等心知肚明，三万年前那事我等世家之中，谁家没有几本话本，就算知道只言片语，也该心有余悸。”
　　“尹兄倒是怕死得很！”阙巢仙出言讥讽道：“那你说，我们现在如何？”
　　“自然是上去！你没看到么，那红色的桥，显然是拜见天魔的第一道考验！想来，这万寿山顶也不是那么好去的！”
　　“既然如此，尹兄先请，我等随后。”
　　尹如玉微微一笑，“哈哈！那就却之不恭了，我们顶峰相见！”
　　说完，竟然一个闪身，朝着散魂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