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
-
秦文卿居然吃海鲜吃到断片儿了。
这要是说出去,一辈子都没法做人了。
迷迷糊糊中,耳畔传进马车轱辘快速转动的沙沙声,她仿佛做了个梦。
那是初中一年级暑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她背着与小小身形不相符的大书包走在一排银杏树步道下,心中念着快点走过这个地方,要不然……
“哟,蚊子,这么急着去哪儿啊?”从拐角处走出来几个高年级少女拦住她的去路,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果然连回去的路都被堵住了。
那些高个子的女孩穿着超短裙,化着烟熏妆,两指间娴熟地夹着香烟笑着朝她走来,“突然想染个头发,蚊子请客吧?”
彼时的她身形比同龄人瘦小,又因为名字的关系,才被人起了个“蚊子”的外号。
她恨死这个外号了。
大姐大笑里藏刀,伸出手来,“不贵,就两百块。”
她把手伸进运动裤的口袋里,几张毛爷爷攥在手心里不肯掏出来。她……有三百五十块。
“我没这么多钱。”她摇摇头,眼睛在这几个美少女之间来回游走,小眉头皱的都能挤出水来。
抬眼看那些少女们脸上的表情,当然是不信的。
她本来就身量娇小,又势单力薄的,自然打不过这群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美少女们,于是不出意料地被两个女孩擒过肩膀按住,她挣扎了几秒,只觉小腹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
“唔……”带头的大姐大照着她的肚子就是一脚,她瞬间五脏六腑揪在了一起,疼得她满头大汗。
眨眼间,她感觉两只手快速伸进了她的运动裤口袋里,一番搜身后,从两个口袋搜出来三百多块钱。
“不行……”她使尽全力也挣脱不开那两个女孩的手,眼神中满是哀求,“这是我整个月的生活费了——”
大姐大数了数钞票,一股脑地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她笑起来时有一种成年女子的妩媚感,扬着下巴走到她跟前,在耳畔轻轻略过一句话,“我说什么来着,强扭的瓜也可以很甜的……”
她心里一个激灵,心中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怒火攻心,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眼前,是她熟悉的主屋卧房,四周是古朴的陈设,秦文卿心一沉,便知道自己还在书里。
窗外,已是天高月小,她不知睡了多久,竟一觉睡到了深夜。
眼前金丝楠木雕花榻前坐着个人,单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见她从梦中惊醒时也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拦进自己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李承岐轻轻拍着她的背,冷汗打湿了寝衣,秦文卿心跳得飞快,倒是在他温暖的怀中,渐渐舒缓了心神,安静下来。
“刚才,做了个梦……”秦文卿闭上双眼,伏在他肩膀上喃喃道。
李承岐半个时辰前就打发走了琳琅和琅绿,那琳琅果然是个有眼力见的,拽着琅绿借口去厨房煎药到现在也没回来,眼下房中就剩下他们两个。
“我知道,我知道。”李承岐方才摸着她脉象杂乱,又睡得十分不安稳,就猜到了一二,眼下只顾着说些让她安心的话,“梦是假的,有我守在这里,没有人会伤你分毫。”
秦文卿知道,李承岐虽没有赫迦那样的功夫傍身,但如若真有人伤她,他必会豁出命去。
秦文卿却低头不语。
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那些梦是真的,这个世界才是假的。
可倘若她真的在这个世界里死了,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怎么了?”李承岐难得地笑笑,双手扶着她的胳膊,“是在想和亲的事?”
秦文卿这才抬头,想起来还有这茬,“和亲?”
“离公公方才来传了旨,说……”李承岐记挂着秦文卿的伤势,却看她伸着脖子在等自己接下来的话,也不得不如实告诉她:“公主与赫迦公子的亲事,太常太卜定下六月初六的吉日,由礼部操办。”
秦文卿瞬间跌回到枕头上,两眼看着天花板,看来这事是真的定了。
只不过六月初六,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这倒是真的要去和亲了。”秦文卿心中哀嚎一声,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看着天花板努努嘴,“没想到万年母胎solo的我,也能有今天。”
李承岐听着这话,心里酸得很。
秦文卿又自言自语,“其实赫迦也挺好的,文武双全吧,人又细腻体贴,遇到大事还能临危不乱的,怎么说也是个王子,只不过……”
李承岐抬眸时眼中一亮,“莫非公主是不想嫁?”
“当然不想,”秦文卿轻哼一声,浅浅地挖了李承岐一眼,“赫迦好是好,可就是太聪明了,我这个智商和他说话都要思虑再三才敢开口,和这样的人过日子岂不是要累死……”
说白了,赫迦千好万好,却不是她的菜。
李承岐咧嘴笑了,方才心里的愁云一扫而空,贱嗖嗖地凑上来,“那公主喜欢什么样的啊?”
“真实一点的。”
“……真实一点的?”
秦文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承岐。
穿越到书里来这么些日子,秦文卿一面对付着这些心机深沉口蜜腹剑的工具人,实在是脑累得很,他们当中要么聪明绝顶,要么身怀绝技,要么才华横溢,就算是随便拉来个像琅绿这样的丫鬟都耍得一手好蛊术。
如果在这些人当中列个排行榜的话,简直是神仙打架,然而像秦文卿这样的,苦练多年的擒拿术只够对付个老弱病残,骑个马都能把腿摔伤,吃个饭都要担心是不是有人要下毒害她……
……太累了,这种日子就算天天山珍海味,吃着也味同嚼蜡,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太累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了,凤景眉巴巴地告诉我这桩亲事来讽刺我罢了,下毒杀我又是怎么个意思?”秦文卿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歪过脸来,“从纵马那件事我就在想了,我又不是皇子碍不着她以后当皇后,她杀我做什么啊?”
“下毒杀你倒不至于,”李承岐毕竟是给她灌下三碗药才将人救回来的,眼下很快下了结论,“你这是海鲜过敏,你以前吃过海鲜吗?”
秦文卿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没有啊,我从来不吃带壳的东西。”
“那就奇了。”
“对啊,我海鲜过敏,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的,”秦文卿抓抓后脑勺,怎么都想不明白,“巧合吧……”
李承岐冷笑道,“你看那一桌子的海味,又是隆冬时节海鲜最难买到,像是巧合吗?”
不像,这明显就是谋杀。
“亏得这回她没得手,要是真交代了,也不知这谋杀公主的罪名她准备怎么担。”秦文卿忽而灵机一动坐直了身子,“她没得手,如果我们助她一臂之力呢?”
李承岐眉头一皱,“公主有什么打算?”
“赫迦不是搬到风岳馆去住了吗?如果剧情回归正轨,那过些日子十三哥去风岳馆探望,太子与十三之间有多大的隔阂,世人皆知啊!”秦文卿一拍脑门,真为自己的举一反三的机灵劲儿高兴。
可是秦文卿想不明白,她一个公主,于江山社稷无半点用处,凤景眉就算是再看她不顺眼,也不过刁难几下罢了,何至于一次又一次地要她的性命?
从之前的坠马事件,到后来的火烧清云馆,再到尽欢楼的海味宴,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一个太子妃对自己的小姑姐如此下狠手。
“凤景眉不仅紧追不舍,且似乎很了解你,知道你不会骑马,对海鲜过敏,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帮十三皇子,你觉得会不会……”李承岐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能,摆摆手当做自己没说,“不会不会,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秦文卿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推了他一下,“什么啊,什么这么巧的事?”
李承岐凝望着她,“你觉得会不会,她早就认识你了?”
秦文卿的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了方才那个梦境,瞬间哑口无言,怔在了那里。
“不、不会吧……”
*
话说凤景眉与秦文卿在尽欢楼分别后,乘马车转道去了清云馆,自清云馆被一场大火烧成废墟后,京城中与赫迦交好的富家公子大多来问候过,或派自家的小厮来搭把手。
好在起火时无风,赫迦当机立断将火势控制住,清云馆又与四周隔着街巷,并未烧到民宅,眼下正四处打点人收拾残局,忙得晕头转向。
凤景眉来得算早,妃色襦裙上盖着茶白的斗篷绣着寒雪压枝梅的景,领着小瓶儿走到原是书房的焦土前,瓶儿用帕子掩着鼻,皱一皱眉头,“您打发小厮来也是一样的,何苦亲自来一趟,倒弄脏了这身新做的衣裳。”
凤景眉倒不觉多此一举,灵动的双眸四周打量一圈,下巴点了点原处一穿着天青色长袍配墨蓝绣松斗篷的司马通,“世子不也来了吗。”
瓶儿朝那处看去,司马通手中折扇未开,正吩咐带来的小厮清点物什,“……凤纹松花紫云砚台,哦,还有天青釉水仙盘,那可是我爹从云昭卖了两匹良马换回来的,都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世子。”
凤景眉朱唇一弯笑道,“果然,连烧了的物件都一样不差的。”
瓶儿不明所以,“您说什么一样不差呢?”
凤景眉心中有数,秦文卿虽在金霄大殿上使了苦肉计力挽狂澜,但这场大火又把原来的剧情拉回到正轨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太子妃殿下。”世子远远地看见凤景眉来了,立刻大步上前揖了手笑道,“赫迦兄还在前院清点物件,托我在这招呼,殿下身份尊贵,怎么亲自来了呢。”
凤景眉也颔首回了礼,放眼看这偌大的庭院,果然需要好好修缮一番才能再住人。
“清云馆走水,不知赫迦公子要住在哪里呢?”凤景眉淡淡道。
司马通客气回道,“许是要挪去旁的驿馆暂住一段时间,好在年节下也没有使臣入京,隔壁的风岳馆倒是空着,陛下也准了。”
凤景眉点点头,似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
“那敢情好,清云馆的陈设少说也有十余年了,赫迦公子这回该好好将馆中重修一番吧?”
司马通听着这话挺有意思,“殿下的意思是,您要给赫迦送些个陈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