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六）尸毒殇舞染红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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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晓暗，这山野之地的血色似乎也晕上了天空，让原本单薄的红霞艳色惊人，犹如也在凝着血泪一般。
血色祭奠的幕布在雨斌找到独孤玥、看到那满目的红艳时开始拉开。四周紫龙帮的人内斗相残，独孤玥傻愣愣地瘫在泥地上，看着身前一柄长剑贯穿了孔霖的胸口，殷红的血像有着生命一般顺着剑尖在她的裙裾上开出朵朵红花，而在孔霖身前举剑的便是他最亲爱的妹妹——孔翎。
缓缓地偏着头看着蹒跚而来的雨斌，孔霖微微张了张嘴，便再也没有动静了，带着空洞无光的眼瞳单膝跪成了一座丰碑。记忆的闸门像是打开了，回忆如潮滚滚袭来。
孔霖，江湖风云多变，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死法？
我？我的梦想便是建功立业，把紫龙帮发展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所以有再多风险我也愿意扛着。至于自己的死法么，别说我还真他妈的想过。最好就是战死沙场，或者和我认同的对手好好一战、至死无悔的那种，好歹像个英雄一点，要是像只狗熊一样死在什么小人阴谋的泥潭里我可就要哭死咯。
这样啊，要是到时我也在场，我会给你凃上一层泥以慰你在天之灵的。
大哥就会取笑。不过说句心里话，如果我真的死了，不管上天下地，我还是想带着我家那妹子的。
哇，不会吧，居然要你妹子殉情啊？
意外了吧？其实你也知道翎儿并无心开拓紫龙帮的事业，全是为了我才一直在旁帮忙，一帮之首的压力有多大我知道，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去挑这个担子，不是她所愿的，也非所我忍心。因为是大哥你，我才对你说的，就算是这辈子我们不为世人所容在一起，我也希望至少我们死可同穴，我答应过她不会留下她一个人……
兄弟，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那么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乒乒乓乓”的刀剑交错声，银晃晃的剑光刀影，晃得独孤玥眼睛生疼。可是看着那穿梭在其间，更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白色人影，她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心痛么，她说不清，只是她知道她还来不及为刚刚救她一命乃至身死的孔霖哀吊和伤心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再也没法从眼前这个决绝地起舞的男子身上移开。
雨斌身上的里衣晕染了太多的血，渐渐看不清原本的缎白色，也分不清是他自己伤口迸裂所致、还是他手里那些亡魂飞溅的血滴，与由白渐红的血色相同的，还有那带着惨绝的悲念飞舞的身影。衣角还有血珠顺着衣服的针脚“啪嗒啪嗒”地往下滴，残阳的光晕撒在那愈见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无力。因为自己伤势所限，面对那些被尸毒控制的紫龙帮的众人，雨斌每一招都是在借力打力，可是每一次躲过刺杀后的回击又都是决绝到不容留情的地步，仰或反手一刺，仰或推剑一折，每一次出招都有至少一条人命消失在他的手里。
雨斌很强，可是以一个重伤之躯来实施这一切，并没有让独孤玥因为他实力的强大而震惊佩服。反之，是这样的强大，让她觉得很悲哀、很悲哀……
因为她知道，雨斌正是在用着他这样强大的武技结束他一群称为兄弟朋友的性命。
你是独孤玥姑娘吧，我是孔翎，紫龙帮的副帮主，这是我大哥孔霖，紫龙帮的老大。我们是薛雨斌大哥的朋友。
玥姑娘，东厂的人最近正在找寻你们的踪迹，他们已经获悉你和郤公子的身份，所以请你务必尽快回到薛大哥身边去，此行我们会随行保护你的。
什么？！你说薛大哥中毒了？要不要紧，请你一定要救救他！
嗯？你问薛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你是怎么觉得的呢？反正在我和我哥眼里，他是一个最值得信赖的人。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薛大哥要我们随行保护你们的，顺便也可以时不时帮他传递一些消息。因此我见姑娘你独自下山，就擅自和妹妹现身出来见你了，以便贴身保护。
谢谢？呵，玥姑娘，你太客气了吧。你是薛大哥的朋友，自然就是我们的。薛大哥想护的人，就是拼了我孔霖一条命也一定会护住的。
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啊，要敢伤害薛大哥的人的，是该从咱们两条尸体上踏过去才行！
记忆里那两张隐带笑颜的脸现在已经都沾染上了死灰色，虽然她和他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可也不由自主地被他们那种潇洒的气质所吸引。孔翎和部分紫龙帮的弟兄身中尸毒却不自知，不知为何突然发作，杀得自己人措手不及。所谓东厂的爪牙还没见人，这厢已经是自相残杀，血流成河。
身为一个大夫，即便她懂得如何解这控人心智的尸毒之蛊，她却也没有办法在他们尸毒发作的时候让那么多人同时安静下来，乖乖坐着给她解毒。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之前还和她有说有笑的人，霎时间修成阎罗，视己为敌，痛下杀手，最终她竟是连孔翎也救不了，只能干坐着看着孔霖因不忍伤害自家妹子反倒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那种痛心和无力感她是明白的。那么，现在在不停地演奏杀戮之章的那个人，是因为他也尸毒发作忘记了他们是他的兄弟吗？还是他在悲哀地结束他们继续残杀友人的罪孽，而让一切都由自己一个人背负了？
她不懂，她从来就理解不了雨斌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她真的不想在看到他用那样伤心的表情再杀人了。可是，她可以阻止他么，她有资格阻止他么，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剩下的那些没有中毒的弟兄，雨斌何必如此决绝地屠戮？她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雨斌，够了够了……不要再杀了！”
背部传来一个紧紧的拥抱，把雨斌从杀戮的泥沼里拉出来。举起的剑终于慢慢地放了下来，然而所有的一切也都已经结束了，所有中了尸毒被操控成人偶的紫龙帮一众人士全都在雨斌疯狂的剑舞下画下了人生的句点。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滴溜溜地滚到雨斌脚边，英气的瓜子脸因为涂满了血浆模糊不清，那包裹在紫色云裳里的身躯在挣扎了几下之后跌进了泥地里，也消失了生气。
僵直着身子，雨斌缓缓地侧头看了看独孤玥满脸的泪痕，手里的剑终究是把持不住掉了下来。想要牵起一抹微笑，可是眼睛却酸涩得刺痛着。抬了抬头，晃掉眼角那一点点的湿润，冷声地对那些没被控制而终于从自家兄弟的攻击圈里逃出来的人喊了一声：
“都回去吧。”
那些并不曾被控制的仅剩的紫龙帮一众兄弟瞪大着眼看着往昔的伙伴成了满目的狼藉和残缺，听到这一声命令，不由得作呕逃离。然而却有一人还是留下了，一声哭号响起，听在雨斌耳朵里却只是一个断章。
“我们紫龙帮为你出生入死，最终居然是毁在你手里！薛雨斌，你真他妈没用，救不了我们中毒的兄弟就干脆杀人灭口！算我们所有的人都看走了眼，终有一天，我一定会为帮主他们报仇！”
瞄了一眼那对他大放厥词的人，好像就是被姬菁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占了姬菁便宜的那个小伙子，雨斌微微地勾起了嘴角，笑到：
“好，我等着……如若你重振紫龙帮，10年之内我不会对你出手。”
十年的时间，这样一个不被他的气势震慑到的家伙应该会有一番作为的吧，这样的话，算不算他没有完全毁了孔霖兄妹辛辛苦苦建立的紫龙帮？至于之后是不是又在给自己安放一个危险人物，又或者又自己给自己填了一个江湖仇敌那又如何？反正他债多了不愁。
没有再听清那小伙子唧唧咋咋立着怎样决绝的誓言，雨斌轻轻推开拉住他的独孤玥，安静地把那个滚落到他身边的孔翎的脑袋捧起来，放到她哥哥孔霖的怀里，然后伸手捧了一团泥土糊上了孔霖的脸，合上他那死寂的眼眸。这样也算勉强作到了当初对孔霖的小承诺了吧。牵强地拉开嘴角的弧度，雨斌径直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地冲着独孤玥念叨：
“小玥，这里还不太安全，我们回去吧。”
“雨斌，你还好么……”
总觉得雨斌冷静得太过不可思议了，独孤玥忧心忡忡地靠过去拉住他的手，却发现雨斌已经有些站立不住地发抖着，抬头对上他的眼，却是已经混沌不堪，没有了往日的清澈明亮，翻开他的手腕一探，那混乱的脉息不由得吓了她一跳。
“雨斌？”
急急地唤了他一声，可是雨斌的反应已经开始迟钝了起来了。
“还好……就是有点冷……”失焦的眼瞳里没有哀伤，没有痛苦，平静地太过于异常。而这样的平静，却与他身体上所承受的负荷完全不成正比。也许表情可以骗人，可是那心底的痛，那心口上的伤又岂能骗过自己，些许凌乱的呼吸带动着伤口的痛楚，一点一滴地侵蚀着雨斌的意识。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见独孤玥惊慌的呼唤，姬菁清丽的嗓音，还有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声响。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什么锦衣卫、东厂他都不要管了，他只是想休息一下，不需要太久，一下下就好了。
很多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称为大气，那叫做潇洒。可是有些时候，这几个字下面代表的是悲壮，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当错以铸成，我们可以做的，不是挽回，而是孤独地前进……
兄弟，大哥欠你们太多了，这辈子还不了了，是不是只能先打欠条？——雨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六）尸毒殇舞染红洲（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