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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三)忠孝义何者能全 ...

  •   眼睛里的戾气一闪而逝,雨斌微微点点头,示意孔翎放开清萍,然后端着茶杯走上前,轻轻地扶起那跌坐在地板上的女孩,柔声道:“你说你是清萍?有什么证据?”
      温柔的笑意里是客气的疏离,那女孩显然没有意料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整个就懵了,傻呆呆地望着雨斌,断断续续的重复:“证据?我……我就是清萍啊,少爷,是我,我是你家的丫鬟……我……我的的确确是清萍啊……少爷,少爷,你不认得我了吗?”
      雨斌看着这个一脸不敢置信的女孩越来越深重的恐慌,终于乐呵呵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满意地笑到“嗯,嗯,果然是天然的傻呆呆,是我家的小苹果。来,你起来,先歇一歇,然后慢慢告诉本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感觉刚刚被蒙了一场的小丫鬟根本还没有回过神来,可是少爷叫答话她就回答,完全忘记了现在的处境,依旧和以前一样的乖顺,只是被雨斌前面来了这么一个前奏,所有的思绪都被打乱,脑海里想好的求助词完全断层:
      “清萍也不清楚……就是……老爷和夫人一个月前外出踏青之后就……就没有回来了。然后是?总管出去找,也没有回来了……现在是家里很多人都走了……清萍不知道怎么办……”
      听着她的话语,雨斌的眼里满满的怜惜里闪现过一瞬间的哀伤,却终究是除了抱着她柔声安抚,没有再说些什么。
      一旁的翾漓看着雨斌这样的神色,突然有些不满,猛地起身走到清萍身边,轻轻地说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来这里找你家少爷的?”轻柔甜美的声音在身畔响起,却是让清萍全身一震,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清萍霎时间低下了头:
      “是……是?总管告诉清萍的,他说……要是他没有回来,就去打开少爷房间的抽屉暗格,去那个字条上写着的地址找少爷,所以……清萍就来了。”
      “那么,字条呢?”
      “够了,十三!你会吓到她的。”雨斌冷冷地制止了翾漓继续咄咄逼人的猜疑。然而这样冰冷的语气反而让全场的人都为之傻眼,要知道雨斌可是从来没有对翾漓念叨过一句的。
      “……十三明白了。”柔媚的女子敛去了原本的不满,乖巧地回到座位上坐下,却终是不再看雨斌二人一眼。
      抱歉地望了翾漓一眼,雨斌撇过头,朝孔翎点点头示意她照顾一下他身边这个受惊的女孩,又复对着清萍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道:“小苹果乖,孔翎会带你去休息一下,你少爷我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大家都会照顾你的,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等我回来,你告诉我,我会打他们屁股!”
      “嗯……少爷……我……我……”
      环视一圈在座的各位兄弟姐妹,雨斌轻轻挑了挑眉,“有什么事回来再继续说吧,没事的该干嘛干嘛去,汲荣,留下陪我出去一趟。”
      “是,大哥。”齐声地回应里,少了那个甜美的声音。望着雨斌和汲荣那一白一蓝飘忽而去的身影,翾漓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薛大哥,不是十三怨你,你若是觉得那婢女有问题又何必留着她,你还是太善良了,如此优柔寡断如何能干大事?连怀疑也不许,你想要制止的岂是我的猜疑,你是在否决你心里的疑虑吧。东厂、锦衣卫的角力开始了,如果伯父伯母真的有什么万一,那该是东厂的游戏。你离开得那么着急,是再多的笑容和故作轻松也掩饰不了的事实,我一直相信你是越挫越勇的那个,那么这场较量,你会是胜利的一方吗?

      天色渐暗,黑压压的广场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味,雨斌扫了一眼着圆弧形碉堡似的广场四周,那些蒙着脸低着头,沉寂无语的士兵死士,和那些浸满了血迹的刑架,微微扬起了嘴角。一仰头,洪亮的声音夹带着内力冲向四周,又因为广场的圆形楼壁,使得声音因为回音效果更加震耳欲聋。
      “天净阁薛雨斌,南宫世家南宫汲荣,求见东厂徐都督!”
      兴许是这音量当真无法让人忽视,不多时,一张奢华的溶金樟木椅就顺着突然借着四周架构而出的红布条从主楼的高台上滑了下来,然而还未及地,马上从四处就蹿出几道人影,将木椅的椅脚接住,顶在肩上,定睛一看却是四个红唇白面的小宦官。随后一个红色的人影猛地从主楼里飘忽出来,镶金边的红袍,随风激荡,然而这个容光满面,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是抹着红唇,翘着兰花指,娇娇媚媚一步一扭地旋到樟木椅前慢悠悠地坐下的。此人便是东厂之主徐端顺。
      “哦呵呵呵呵,天净阁的人找上本都督,可是为了讨杯茶水?”
      看着这样夸张的排场,无论是为了震慑还是只是喜好,在雨斌看来都不过是笑话一场,只是现在要是当真对着这皇帝的宠臣嘲笑一番,那无疑是跟自己的性命过意不去的了。雨斌微微身子前倾,行了一个晚辈之礼,彬彬有礼地浅笑到:
      “徐都督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杯茶若是要请,也该是晚辈敬您的。晚辈今日来此造访,无非是久闻徐都督盛名,想来家父家母一向与都督您交好,晚辈却从未一睹都督风采,当真是遗憾至极。”
      一番甜言蜜语,听在彼此耳朵里却不过是数个字的试探。是否有交好这一事,那根本就不是重点。
      “好小子,这番话还真是说道奴家心坎去了。不如便坐下来喝口茶先?”徐端顺一挥手,把下人刚刚呈上的干茶叶用长袍一卷顺手打出,令其尽数朝雨斌面门袭去。
      只见雨斌白袍一转,长袖一挽,漫天龙井被掌风带飞,旋成一个球,雨斌内劲暗吐,指尖犹如飞花摘叶,灵巧万变地不断用掌风让旋转成球的龙井越旋越紧,越紧越小,最后回复到原本茶丸的形状。然后腰间长软剑“咻”地划过一道银光之后回鞘,茶丸瞬时被平分成两半。雨斌化掌变爪,一脚顿起,一手擒住横搭在广场上的红布条,用劲一扯便干脆地扯下了一端5尺长短的布条,劲力用得分毫不差。手臂一抖,布条的一头“咻”地挥向点火台,干布遇火而燃,再回抽的时候已是一头燃着熊熊烈火,飞旋在空中的茶丸还未及落地,又给雨斌掌风一扫复又旋起,同时雨斌乘着茶丸这起落的瞬间,挥舞着燃火的红布,让它数度从茶丸上烘烤而过。火焰如风,红色的残影由一道白色的影子带起,更加美丽不可方物。当茶丸最终因为掌力弹回杯中的时候,已经是触手可炙。丢掉化作废片的焦布,雨斌一剑挑起盛着清水的茶壶,往放着茶丸的茶杯里倾上两杯,因为茶丸已经燥热将燃,被这冰水一浸,龙井之香顿起,茶水却是不烫不凉,刚刚适口。
      这技巧和内劲的运用若是没有实力作基底,却是万万玩不出这般花俏的泡茶技艺的。南宫汲荣和周围的人一般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薛雨斌的实力其实极少真正的展现,通常他更喜欢站在人后,谋动全局,然后让别人去动手,原因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他自个儿懒而已。只是如今,雨斌明白身在权谋利益之中,若是没有实力,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要和别人谈条件就必须有可以谈条件的实力。所以这才有心卖弄了一场。
      雨斌收剑回鞘,径自拿起一杯龙井,抿了一口。点头道:“都督的茶果然绝无凡品,入口甘甜,清香四溢。只是雨斌不才,这煮茶的功夫倒是欠了火候。但若是都督不嫌弃,有事交代下来,晚辈也是不敢不从的。”
      “哦呵呵呵呵,好一招水火燃茶,好一句不敢不从。你这个个性,奴家大是喜欢,不如就留下来和你父母一起来东厂做做客,住上一段时间?”言下之意却是承认了薛振瑀夫妇在东厂手里了。
      威逼利诱最好的方式无非就是抓住一个人的软肋,让他不敢不从。锦衣卫和东厂向来势不两立,既然雨斌的身份已经见光,那么在追寻逐日五卫和天皇宝藏的前提下,打击对方势力,将宝藏纳入囊中便是所有人的目标。他这条藏在旸沨身边的隐线,如果可以,东厂自然也会想要拉拢入局的。只是锦衣卫的身份在前,利诱是有些难的了,所以直接捉起亲人作为胁迫倒是轻易的很,毕竟天净阁跑不掉,所以雨斌也就跑不掉了,只是他父母岂是等闲的人物,怕是这过程里还有些别的内情。
      “谢都督赏识,雨斌散漫惯了,怕是不能安静呆着,扰了都督清幽可不好,若是家父家母念着了,便有劳都督代为传达一声,至于长辈交代下来的事,晚辈自会认真去办的。”自负的语气,高傲的态度,虽说是抓紧了“晚辈”这个字眼,把这种利益交易牢牢地钉在江湖人的范围,而不涉及政治,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和接受,这样风轻云淡地把父母受制于人看作是串门做客一般的轻松自在的,除了雨斌怕是鲜少有人这般胆大妄为。
      “哦呵呵呵呵,小伙子倒是干脆利落。也成,不过奴家向来喜欢两手做准备,若是嫌下面的那些人不巧碍了你的路,年轻人可不要哎呦呦地叫哦。事办好了,就快把东西带回来,省得家里人惦念着。哦呵呵呵呵……”奸佞的笑容里是绝对谈不上公平的交易,既要雨斌拿五色玉环来交换他的父母,又不会提供他任何的帮助,甚至于他根本不会给予雨斌一丝丝的信任,派出来寻宝的另一支队伍若是和雨斌对上了,雨斌伤了死了,他都不会在意。
      结果,彼此在意的都是只有结果而已。所以过程,没有人会计较兜转几个弯的。
      借刀杀人,这就是东厂另一个拿手好戏。

      确定完父母的所在,雨斌优哉游哉地把原本负责带路的汲荣遣返回去,才慢腾腾地往另一处晃去,那是他原本就该先去的地方——锦衣卫的大营,卫欣桐的府邸。
      走到门口,看着今夜黑云密布,瞧不见月光的天空,雨斌微微笑了笑,有感而发地胡诌了两句:“月黑风高夜呀,灭口良宵时啊。”他很清楚在京都,东厂和锦衣卫要瞒过对方来干一件事是极其不容易的,所以他父母受伏和他私闯东厂的事怕是早已为他的顶头上司卫欣桐所知,那么是杀人灭口,以防寻宝事项弄得满城皆知,还是继续委以重任,却时刻担忧着会被背叛,就看这位大人如何看待他的作用了。
      一进府邸,沿着弯弯曲曲的密道走到地下密室里,便看见那健硕高大的身躯悖逆着烛光,负手等着他。
      还没等雨斌跪下行礼,一支袖箭便“咻”地一声险险地从雨斌颈边擦过,留下一道细细的剑痕。雨斌没有躲,也没有反抗,乖乖地安静地跪在地板上,看似认真卑微的姿态下,,心思却飘忽到远处去了。一思及汲荣已经被他叫回去了,心里就一阵得意,不让汲荣跟着,便是怕他私闯东厂的事会连累了汲荣一起受罚,果不其然,一进门他的卫大人就给他个下马威了吧,自己果然是很有先见之明啊。某人很无聊地凭借一个显而易见的推断自鸣得意中,从而忘记了颈上的那一丝丝疼痛,更不曾注意到自己脖颈上那道剑痕缓缓地滴下一滴黑色的血珠。
      那一直背对着的人过了许久才转过身来开了声,带着沉重的质问“雨斌,你这么安静,我反而有些不习惯呢。”
      “雨斌做错了事,等着卫大哥训啊,所以小弟不敢出声。”乖巧得像只小猫咪,雨斌眨巴着眼睛装可怜。大哥小弟喊得欢腾。说实话,他们的年龄当父子也未尝不可了。
      “雨斌啊,大哥自认待你不薄,用这手段对你也是无奈之举,东厂那边你可要小心,和他们靠得太近总是不好的,你可不要逼我伤你。”难得的语重心长,情深意切之意溢于言表,只是跪着的和站着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他们之间哪里有什么情意。打一开始就是一个好玩,一个喜欢看着别人戏耍,而现在则是一个还想继续利用对方,另一个也需要这锦衣卫的头衔保住自己现有的一些利益。彼此利用之间却还是要借感情说话的,其实不过是赤裸裸的威胁。
      “多谢大哥提点,雨斌明白的。”别人跟着他大哥小弟地喊,他自然也就要尽小弟的本分,所以雨斌难得的卑躬屈膝到如此听话的地步,无非是步步为营。
      “你若是明白,那边最好。这瓶子里有5、6颗缓解尸毒的药,若是你觉得自己用不着,倒是可以分给你那般兄弟们……”
      一句话像一个惊雷轰在雨斌耳边,惊得他瞬间抬起头对上那傲慢得意的眼眸。流光闪过雨斌的眼瞳,然而很快又消失暗淡了。紧紧地捏紧的拳头终究还是松开了,微笑着扬起头,雨斌风轻云淡的说道:“卫大哥,据我所知,郤旸沨根本不清楚玉环和天皇宝藏的事,更不清楚逐日五卫的事,不过他倒是听从他父亲之令要把我们已经夺得的碧绿玉环送至泸州的端清庵,所以雨斌在想,若是以碧绿玉环为契机能够从端清庵这里引出更多的线索岂不是更好?”
      “你想要碧绿玉环作诱饵?”
      “是的。请卫大人暂留郤垚夫妇和郤旸沨一命,派小人全权处理此事,雨斌势将所有玉环取回奉上。”
      “好吧。雨斌,东西过会儿我会让人去取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这么干脆的应承里无非是把多几条人命往雨斌身上搭,他担负地越多,要叛变的可能性就越低,而且也会干得更加卖命,而这些就是卫欣桐他要的结果。
      物尽其用,这是锦衣卫惯用的手段。

      朋友,是背叛还是相知?
      兄弟,是相护还是决裂?
      亲人,是眷护还是放弃?
      忠孝仁义,到底怎样的选择才能不会后悔?

      走出卫欣桐的府邸,雨斌顿顿脚就哼着小调往他的小小四合院走去,回头望着那露出了半边脸的月亮,轻松地勾起了一个微笑。

      那只雨斌研究了好久好久的茶杯里,正是带着舞尸毒的迷香的,那近似于茉莉花香的味道中因为透露着一丝丝的腥味,所以在雨斌灵敏的嗅觉里倒是很容易被发现。他的小十三早已将兄弟们屡屡遭遇被下毒的情况用这种淡然的方式向他解释清楚了,有她帮忙谋断,京都里的众人总是安全的,只不过她不当场言明,反而在解决了众人一次又一次的中毒危机之后,如此低调地告知他这个情况,除了说明锦衣卫的人有心对他们不利之外,应该还有一个含义。那就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三)忠孝义何者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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