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热度》末函

20、想念

　　边栖妈妈忌日这天，郑剑明和徐容玉一大早就带着边栖去了寿明园的公墓。

　　此时天刚破晓，阳光透过云层稀稀疏疏地洒在大地上，伴随着清晨有些寒冷的微风带来了一丝温暖。

　　边栖将手上的花放到郑萱的墓碑前，有些出神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女人及胸的长发整整齐齐的披散着，细长而舒畅的远山眉显的温柔又大气，一双漂亮的月牙眼微微弯着，嘴角扬着优雅又明媚的笑，整个人就是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

　　其实边栖对于妈妈的记忆是非常遥远而模糊的，因为那时候年纪太小也记不得什么事情，她对于妈妈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永恒不变的温暖怀抱和妈妈身上特有的味道，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心安。

　　因为只有遗留下的影像和身边人的描述，所以边栖经常会在脑海里想象妈妈会是一个什么形象。

　　她一直觉得她妈妈一定是一个温和、恬静、优雅又善良的人，身上肯定有很多她这种调皮又毛躁的丫头没有继承到的温柔特质，所以在面对某些问题时，应该也会和她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栖栖，”郑剑明招呼她，“过来和你妈说说话吧。”
　　和女儿絮叨完的郑剑明与徐容玉退到旁边继续清理墓碑，边栖也上前和妈妈说起了话。

　　待了约莫两个多小时后，三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结果还没走出寿明园，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边铭。

　　看着抱着鲜花、提着一堆东西的边铭，边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半个多月不见，边铭似乎沧桑了不少，一向爱干净的人如今却胡子拉碴的，头上也多了不少白头发，深陷的眼窝和戴着眼镜都难以掩饰的疲惫面容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萎靡。

　　边栖之前还恶毒的幻想过，等她走了以后，边铭会不会欢天喜地的和陈艳芹策划着婚礼，为自己即将组建的新家庭而欢呼雀跃。

　　边铭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三人，他上前和两位老人还有边栖都打了招呼。
　　简单交谈了几句后，边栖跟着姥姥姥爷先回了家，边铭就独自一人去了郑萱的墓地。

　　回家后，郑剑明和徐容玉张罗着做午饭，徐容玉说中午边铭会过来吃午饭，边栖听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自己回房间了。

　　中途边栖出来倒水喝，路过厨房的时候她听到了郑剑明和徐容玉的对话——

　　徐容玉轻声道：“小铭想把栖栖接回去……”
　　郑剑明冷哼一声：“他想得美！都要再婚了还接栖栖回去干什么？！”

　　徐容玉微微提高了音量：“那是他女儿！他能不想自己女儿吗？”
　　“他还好意思想女儿？要不是他非要闹着和那女人结婚——”

　　话音未落，徐容玉就开口打断道：“你差不多得了！小铭这么多年来对我们还不够好吗？自从小萱走了以后，他就一直勤勤恳恳地照顾我们、照顾栖栖，小铭他爸在世那会儿给他相了多少女的？他不还是一直没再娶吗？平日里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打钱送东西的，逢年过节还不忘把我们接回环南市一家团圆！就说你前两年打高尔夫扭了腰，小铭在医院里伺候了你多久……”

　　眼看徐容玉还要再念叨下去，郑剑明连忙应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说着，他又有些不服气的话锋一转，小声嘟囔道：“那现在不是栖栖不想和他回去吗……”

　　提到栖栖，徐容玉也有些发愁的感叹道：“小女孩儿家正是爱热闹又喜欢玩的年纪，在这儿连个朋友也没有，老跟着我们俩这半截子入土的老头老婆子也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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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铭中午过来吃饭的时候，边栖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徐容玉过来叫了她好几次，边栖只说不饿不想吃，徐容玉最后也只能作罢。

　　徐容玉做了不少边铭爱吃的菜，边铭一边有说有笑地和徐容玉唠着家常，一边帮徐容玉一起端菜摆盘子。

　　等饭菜都上全了，边铭看到郑剑明还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坐在餐桌旁，他去客厅拿来了他专门带来的郑剑明最喜欢喝的酒，端起杯子就给郑剑明倒上了：“爸，今天我陪您好好喝一杯。”

　　郑剑明看都不看一眼，冷哼一声道：“你别叫我爸，等你结婚了我可不是你爸了。”

　　“爸，您这是说什么话？”此时徐容玉也坐了过来，边铭有些焦急地辩解道，“我早就把您和妈当成我的亲生父母了，你们永远是我的爸妈啊！”

　　见状，徐容玉连忙安抚道：“小铭你别听他瞎说！你爸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郑剑明还想说什么，徐容玉就夹了一口菜到他碗里：“赶紧吃你的饭吧。”

　　徐容玉招呼边铭吃饭，边铭应了一声，三人都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期间边铭一直在努力调节着气氛，他陪着郑剑明喝了不少酒，郑剑明的脸色到最后才稍稍缓和了些。

　　等吃完饭后，边铭本想帮徐容玉一起收拾，然而徐容玉却从厨房端出来一个装满食物的盘子递给他，用眼神示意他把食物送到边栖房间去。

　　边铭端着盘子来到了一扇粉色的房门前，他低头轻叹了口气，抬手敲门道：“栖栖，是爸爸。”

　　见没人应声，边铭接着道：“你刚才没吃饭，姥姥给你留了些吃的，多少吃一点儿吧。”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回答。
　　边铭没办法，他扫了眼门口的柜子，开口道：“那爸爸就先放——”

　　话音未落，眼前的房门就打开了一条缝。
　　边铭心里一暖，他推门走进去，看到边栖正抱着玩偶熊坐在窗边，只留一个背影对着他。

　　边铭将盘子放到桌子上，他坐到离边栖不远的沙发上，看着边栖的背影轻声道：“栖栖，这段时间在这里开心吗？”

　　边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答道：“还行。”

　　“那……”边铭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和爸爸一起回家吗？”
　　“回家吗？”边栖撇了撇嘴，“那里还是我的家吗？你都有新老婆了…还有一个新儿子……”

　　边铭看了她半天，忽然开口换了个话题：“栖栖，这几天爸爸总会想起你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小的一团，整个人红红的、皱皱的，爸爸抱住你的时候就觉得好神奇啊…原来这就是一个小生命啊……那时候别的小孩都特别爱哭，可你不一样，你总是笑，不管谁抱你你都会冲别人笑，笑的特别开心……”

　　“爸爸那时候太笨了，连个尿不湿都不会换，给你冲奶粉还把你给烫到了，不过幸好有你妈妈这个好帮手…你妈妈是个温柔又能干的人，她把你和爸爸都照顾的很好，后来她走了以后，爸爸的生活又乱套了……爸爸一个人带着你，辫子也不会给你扎，也不懂要根据天气给你添减衣服，导致你经常在学校里被人笑话，到现在也不怎么会自己给自己扎头发……”

　　说到这里，边铭轻笑一声，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他想起因为自己土气的审美，不会像别的小孩子的妈妈一样给女儿买一堆漂亮的裙子，所以边栖每天都被他打扮的像男孩儿一样；还有边栖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看着床上那一大片血，他连忙惊慌失措地将边栖送到了医院，还闹了个大笑话……

　　还有一次学校办文艺演出活动，别的女同学的妈妈都给女儿画了漂亮的淡妆，边铭没有经验，随便给边栖穿了条白裙子就带她去了，结果边栖看到别的女同学都那么漂亮后，她当场就大哭了起来…边铭哄了她半天还带她去买了一堆化妆品，回到家后又因为不会用化妆品，边铭又把边栖化成了一个大花脸，害的边栖又哭了半天……

　　“栖栖，”边铭有些声音颤抖的说道，“虽然爸爸并不是真的爱妈妈，但爸爸并不后悔娶了你妈妈，能有你妈妈这样的妻子和你这样可爱的女儿，爸爸感觉很幸福……”

　　“上次你问爸爸，你和妈妈在我心里算什么，我想告诉你，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亲最亲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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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边栖的房间出来后，边铭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扶着洗手池缓了一会儿情绪。

　　下午的时候，他帮着郑剑明和徐容玉干了些活，然后就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边铭订了下午五点回环南市的机票。

　　出租车到门口来接人，边铭和老两口告了别后就上了车。
　　“师傅，麻烦去仁峰机场——”

　　话音未落，出租车的后座就被人打开了，接着，边铭就看到边栖上了车。
　　边栖戴着一副粉色的墨镜，她环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一脸高傲的扬着脸坐在后面。

　　边铭有些惊喜道：“栖栖，你要和爸爸回家吗？”
　　边栖嘴硬道：“我、我是想宋芮和许向衍了，我要回去找他们玩。”

　　“好好好，”边铭笑着应了一声，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栖栖，你戴墨镜干什么？今天太阳不大啊。”
　　“因为帅气啊！”边栖梗着脖子道，“咱们还走不走了？”

　　边铭又应了一声，司机师傅正准备发动车子，郑剑明和徐容玉就追了出来。

　　“栖栖，等会儿——”
　　郑剑明拎着边栖带过来的行李箱走过来，抬手给她放进了后备箱。

　　徐容玉从半开的车窗给边栖递过去一袋一次性冰袋：“栖栖，走的路上用这个敷一敷眼睛啊，你这俩眼都肿成核桃了。”

　　边栖：“……”

　　边铭从后视镜看了边栖一眼，然后笑着和郑剑明徐容玉告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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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达环南市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边铭将自己停在机场附近的车开过了，带着边栖回了家。

　　在车上的时候，边栖斟酌了好久，才开口问道：“爸爸，那个小芹阿姨现在是在我们家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边铭就有些紧张地解释道：“栖栖，小芹阿姨其实人挺好的，你和她多相处相处——”

　　话音未落，边栖就认真地说道：“爸爸，我可以试着跟小芹阿姨相处，但无论如何我是没有办法把她当成我的新妈妈的……”

　　边铭知道，边栖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他有些歉疚地摸了摸边栖的头发：“谢谢你啊，栖栖。”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陈艳芹正在家门口等着他们。
　　刚才边铭下了飞机就给她提前发了消息打了声招呼，所以陈艳芹一早就亲自做了一桌子饭等着他们回来。

　　边栖一打开门就看到陈艳芹堆着一脸笑站在玄关处，见她进来了，陈艳芹立刻迎上去道：“栖栖回来了啊？”

　　见陈艳芹想过来握她的手，边栖下意识就避开了。
　　边栖有些尴尬地朝陈艳芹笑了笑：“小芹阿姨好…上次见面真是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

　　陈艳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上次都是我的错……”
　　此时边铭也拎着行李箱进来了，他看着僵在玄关处的两人，开口道：“咱们别站在这儿了，赶紧进去吃晚饭吧。”

　　陈艳芹应道：“对对对，我还做了饭。”
　　边铭也在一旁帮衬道：“栖栖，小芹阿姨知道你回来，特地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呢。”

　　见两人竭力活跃着气氛，边栖也笑了笑，努力地配合着他们。
　　边铭和边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和陈艳芹一起坐到了餐桌旁吃完饭。

　　边栖的筷子还没拿稳，玄关处又传来了开门声，接着，她就听到对面的陈艳芹一脸兴奋道——

　　“小亦也来了啊，快过来一起吃饭吧。”

　　边栖动作一僵。
　　何致亦…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