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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章、书院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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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秦远怀孕四个月,馋肉的情况有所缓解。傅首长派人送来的一大堆营养品,总院妇产科的营养师也给秦远制定了一套营养餐食谱,主食多是杂粮,每天要吃五顿,量少而精,据说按这个食谱吃,胎儿会营养均衡的发育,孕妇反倒不会长肉,可以保持苗条的身材,奈何肚子里的小朋友有自己的主张,一点也不喜欢营养餐,只喜欢自由的吃肉肉,什么营养餐的全填了孩子爸的胃里了。
某日,秦远忽然想起一年前的这天,傅奕新敲开了她的家门,莫名其妙的进来和她共进了晚餐,一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了!抚着不很明显的孕肚,她心里百感交集,这一年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啊。那时候,她那么空洞,每天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傅奕新强势的闯进她的生活里来,她的生活会一直空洞下去,她会一直守着她的孤独,守着内心的负罪感,不敢往前迈出一步,想到这儿,眼泪掉下来了。
下班绕道给媳妇儿买了冰淇淋的傅奕新回家一看,知道孕妇这是又‘脆弱’了,产科专家跟他说女人怀孕的时候,情绪起伏较大,特别容易脆弱,比平常娇气,做丈夫的要理解。
“媳妇儿,不舒服了吗?”
秦远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傅奕新赶紧把所有的纪念日生日捋了一遍,故作惊讶的说:“啥日子?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去你的,”秦远笑了笑,倒是不再哭了。
“什么日子?”他问。
“你,第一次到精诚的那天,一年前,”
“哦呦,都过了一年了吗?”
“嗯,”
“哎,秦远,说说,那天,你是不是被我给迷住了?”
“得了吧,被你给吓住了还差不多,哪有你那样的,我客气客气问你吃了吗?你端起我的米饭自己就吃起来了,”说着两人笑了起来。
“我这叫实诚!懂吗?咱就一实诚人,哎?真没被我迷住吗?”
“反正,我永远都不会忘了那天,”说着又要掉眼泪,得赶快转移话题。
“咱们晚上吃什么?我饿了,”
“丸子烩菜,我妈早都弄好了,什么都是现成的,放锅里一热就行,”
“话说,我的‘中国好岳母’什么时候回来啊?”
……
中国好岳母现在恨不得有三头六臂。秦老师她是顾不上了,秦远这儿稍微能撂开手,初为人母的袁蜜又有事了,秦远她妈去了兴隆山,帮袁蜜带孩子。袁蜜心疼孩子总是抱着,这一抱放不下来了,孩子被成功的带成了‘夜哭郎’,晚上,袁蜜和小陆晚上换着手抱,白天,母子俩能躺倒补觉,小陆只能睁着熊猫眼张罗生意。袁蜜在电话里说:“远儿,我现在想把这小子再塞回肚子里……”
而这个时候,正是东城书院抓紧建设的时候,总体来说,东城书院整体是长方形的,分为三进,祠堂是座单独的建筑。书院的建设要比古镇的快,等古镇内的街道、亭台楼阁初具形态时,书院内的照壁、倒座房和花厅已经建好,在挖后面荷花池子,种植花草树木了。
秦远怀孕满五个月后,肚子猛长了起来,几乎是一天大一圈。她第一次去东城书院,推开书院的大门,透过门洞,是一座刻有东城书院介绍的照壁。门洞两边是倒座房,门窗全部打开,庭院里的荷花池用小石头铺底,还没有放水。经过园林设计师的打造,书院古色古香,通透舒朗。书院没有完全建好,秦远已从秦老师的眼中看到了光彩,也就是这个时候,在书院里,秦远第一次感觉到了胎动。
东城书院大体算是立起来了,只是长方形后半部分处于停建的状态,因为,这个项目的建设已经超出预算。这是目前棘手的问题,书院,它该怎么盈利呢?别说盈利了,虽已停建,每天也在消耗。这毕竟不是学校,不招学生。也不是公园,不收门票。不是博物馆,没有上级单位的拨款。丁海鹏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着实发愁啊,这可咋整?他现在最怕回公司开会,最怕见财务总监,一开会,财务总监先汇报书院项目的支出金额,听的丁海鹏太阳穴疼,几个副总对这个项目也提出了异议,前期的投入超出预算了,那么后续还要不要跟上?书院的前景在哪里?公司知道这是傅总的家事,只是不好明说这是个赔钱的项目。
傅奕新让丁海鹏自己想办法。他整天琢磨着怎么能发家致富。
要不然把书院建好的房子出租几间,让人买玉器紫砂壶啥的?秦老师不同意。
要不在书院里搞一茶楼,一壶茶买个百八十块的?怎么样?秦老师不同意。
干脆弄一牌场子,师父您亲自坐庄,那还不不大杀四方财源滚滚呐?秦老师一听眼一瞪,吓得丁海鹏窜的比猴都快。
又想了一天,干脆发挥师父的特长,让他在这儿写字画画。咱卖字卖画得了,这一回先斩后凑,丁海鹏弄来了一张大书案,文房四宝,最好的墨和宣纸,什么插画的大缸,挂画的架子都给整全了,在花厅给师父布置了间画室。
请吧,师父!字是写了,画也画了,秦老师一高兴全送人了。还给丁海鹏写了一副,四个字“静水流深”。
我的妈哎,丁海鹏一阵哀嚎,这间画室又搭进去好多钱呐!
想让秦老师收几个学生,咱不卖字卖画教人写字画画总行了吧?秦老师点头说:“也好,海鹏,你过来,我先从你开始教,”
“啊?我?师父,这,难学吗?”
舞文弄墨了一下午,从握毛笔开始丁海鹏被训了无数次,秦远问他写了多少字?丁海鹏说只写了一个‘永’字,师父还给他布置了作业,一大篇描红,描不完不让出门。
让他灵光乍现的是秦远她妈。为了安慰他受伤的心,秦远她妈给他做了臊子面,吃着吃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回,他学聪明了,这有了想法得前后左右铺陈好了再说。
秦老师看着丁海鹏总在院子里转悠,转着转着出了门,过一会儿转回来了,接着在书院里转悠。不行,得找个人说说。丁海鹏一抬头见秦老师正在看他,还是算了吧。
傅奕新皱着眉头问:“你说,你要开一饭馆?”
“嗯,”
“在书院里面?”
“嗯,”
“你想什么呢?”
“傅哥,先听我说完啊,”
傅奕新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靠谱,又听了两耳朵,把丁海鹏给赶走了。但是,秦远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我觉得不错哎,”
“嗯?”傅奕新说:“你说说,”
“你看啊,传统菜系里有川菜、粤菜、鲁菜,淮扬菜对吧?现在还有什么宫廷菜、官府菜、江湖菜、盐帮菜、私房菜,总之,五花八门的对吧?那为什么就不能有个‘书院菜’呢?”
傅奕新一愣,秦远接着说:“书院菜,当然要开在书院里了,可以从外面开门嘛,而且标新立异,不落俗套,有文人风骨,可以走清高淡雅之风的路线……”
打电话又把丁海鹏给叫了回来。丁海鹏一听‘书院菜’这个名头,顿觉浑身一震,拍案而起,说:“这个名头好!我怎么没想到,我的意思就是这个,我跟你说,傅哥,我有感觉,只要干起来绝对能火,书院菜,哈哈,”
傅奕新忽然想到第一次去秦远家吃的全家福暖锅,甜梨双丝,千层饼里夹的梅菜扣肉,迎客面,还有温热的黄酒……
“嗯,”他点点头,说:“海鹏,你先弄一策划书,”
秦远忽然举手,说:“我来弄,好不好?”
说干就干,三个人在书房里,秦远穿了件防辐射的衣服操作着电脑,集思广益,弄出了一份关于书院菜的企划书,接下来的几天,又将秦远他妈拉入阵营。书院原有房屋设计只用稍加改动,加上预算,策划书弄出来了,丁海鹏给这个即将要开在书院东侧的饭馆定了名字:书院食府。
不出所料,此想法一出,秦老师不同意。他最近也在思考,书院该干些什么呢?他想建‘书屋’,实际上就是个小型图书馆。第一,这是他擅长的,力所能及的事情。第二、书院怎么可以没有图书馆呢?第三,他有很多书,有的还是典藏版和孤本。这个想法,秦远非常支持,她还想帮着秦老师建立书目。丁海鹏一听要建图书馆,让人来免费看书?摇头苦笑,师父的每个想法,基本都跟挣钱没什么关系。
所以,书院食府势在必行!
说服他的任务交给了秦远和她妈,秦远动之以情,说:“爸爸,书院是文化,需要传承,咱们秦家的美食,也是书院文化的一部分,也是需要传承的嘛,食府从外面开门,不影响书院的,”
秦远她妈晓之以理,说:“老秦,你别为难小丁了,你看这些日子把小丁愁的,再说,人家都说了书屋的事先进行,到时候,你的那些书不都有去处了?等食府挣了钱,能给你买更多的书,是不是?”
丁海鹏诱之以利,说:“肯定买!全买精装版的,”
第二天,秦老师松口了,说:“海鹏,把那个‘府’子去掉,改成食堂,”
食府改成食堂?一下掉了八个档次!你说说!
丁海鹏跟前跟后的说好话:“我的中国好师父哎,我求求您老人家了,食堂,它,它,不好听啊!”
“食府更难听!”
“食堂,听着像是让人排队打饭免费用餐的,”
“你要想免费我不拦着,”
“师父哎,您饶了我吧,您再给想个名字,成吗?”
秦老师沉吟片刻,提笔蘸墨,挥毫写字,说:“就这个吧!”
寒舍。
秦老师给丁海鹏解释,寒舍即是我家之意。古人邀请人来做客,说‘莅临寒舍,蓬荜生辉’,这是中国人特有的谦逊,称呼自己时都用‘鄙人’,自己家是‘寒舍’,称别人家才用‘府’字,比如贵府,府上。从这些称谓上可以看出中华文明的精髓之所在,为人尊重,以礼待人,谦虚处世,中正仁和。
“寒舍,我家,”丁海鹏自言自语的琢磨着,一拍掌,说:“好!就它了,”
让丁海鹏肃然起敬的是,秦老师要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十万块钱要交给他,那张存折薄薄的,秦老师说:“拿去,”
“您可饶了我吧!”丁海鹏又窜了。他没有说,寒舍的预算走的是傅哥的私房钱。
寒舍,从书院外临街处开大门,占用了长方形的一条宽边,由外至里的设计跟古镇和书院的风格完全吻合,大厅里摆十来张桌子,巧妙地用山水字画的隔帐垂帘隔开,墙边用屏风隔出雅间,还有四间包厢,想再让秦老师给起名字,是不可能了,只用春夏秋冬为四个主题设计,唯恐秦老师又皱眉说不同意,丁海鹏像个奸臣一般谄媚的说:“师父,咱也不能太‘寒’了,是不是?太‘寒’了,赚不这钱呐!”
丁海鹏的主旨是虽然名字是‘寒舍’,这是咱谦虚!咱可一点都不寒,一进来处处可见低调的奢华,必须有内涵,谁让咱家有文化呐?
在建寒舍的时候,‘书屋’也在筹建,四面书架、中间一张长桌两边是长椅,完全是图书馆的样子。秦远将秦老师收藏的书籍登记造册,还有订的新书上都要盖‘东城书院’的戳,秦老师坐在窗下自己的书桌前,抬头看见女儿在长桌上用电脑录入书目,她穿着件鹅黄色长衬衣,外罩白色毛衣,时不时扶一扶腰部,她挺着六个月的肚子不顾反对一定要来做这个,秦老师不由感慨,这不正是他最初的愿望吗?希望女儿能在图书馆工作。
秦老师问女儿:“芽芽,累不累?”
秦远回了她爸一个微笑,说:“爸爸,我不累,”
寒舍从建设到开业的过程里,秦老师只对餐具提出过要求,一律白瓷黑筷,丁海鹏想那不是最便宜的吗?秦远她妈做出深层解读,白瓷黑筷,看着干净。至于核心部分书院菜谱绝大部分是秦远她妈提供的。秦家的有些传统菜在口味上也是南辕北撤的,这是因为很早以前从天南地北到书院来学习的学子们,把自己的家乡口味带到了书院,久而久之,融合成了秦家的传统菜。所以,书院菜谱上,有北方的咸,有南方的甜,有四川的辣也有山西的酸,更难得的是那份不显山不露水的精致,这也是一种文化的底蕴。
傅奕新明里暗里的给‘寒舍’‘书院菜’造势。这一年的年底,古镇的一期建设招商基本完毕,开始运营,古镇里,天天舞龙耍狮子的,热闹极了,商铺开业了,有古代的点心铺子,也有现代的快餐店,有古代的绣品店,也有现代的饰品店,有古代的小酒馆,古装店小二吆喝着张罗生意,也有现代的奶茶店和咖啡店,有古代的脂粉铺,也有现代的美甲店,做美甲的小姐姐都穿着汉服。
卖特产、小吃、各种年货的集市持续到晚上十点后,晚上,在灯光的烘托下,游人如织,走在古镇的青石板街上,远处是城门楼上垂下的一长串红灯笼,近处是随风而动的酒旗,迎面再走来几个穿汉服的小姐姐,你会恍惚的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借古镇的东风,十二月,‘寒舍’开始了试营业。
并没有一炮而红,不过,在寒舍吃过饭的人对‘书院菜’充满好奇,说它是家常菜的有,说它是融合菜的有,说它是私房菜的有,说它高端的有,说它亲民的也有,细心的客人会发现,每天寒舍餐桌上毛笔写的书签式菜单内容都不一样,第一句是丰俭由己,拒绝浪费。总之,‘寒舍’颇有格调,这就可以了,丁海鹏牢记他师父的话,‘寒舍’若想长久,要稳,不能急。
这一年,袁蜜的家庭旅馆提前歇了业,两口子一来把孩子交给秦远她妈,和秦远他们在夜市上转悠,秦远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像个大将军一样在古镇逛夜市,傅奕新护着媳妇儿,手里举着糖葫芦和奶茶杯子,秦远和袁蜜见什么都想买,最后,想买汉服,因为太漂亮了。逛完回到‘寒舍’吃饭,几个人坐在大厅里,袁蜜给丁海鹏出主意,可以弄个探花宴和状元席。该把这道红烧肘子改成金榜题名,那个鱼改成鱼跃龙门,秦远夹起一个素春卷说:“这个可以叫开卷有益!”傅奕新宠溺的看着她。丁海鹏琢磨着探花宴状元席的主意,这个噱头好是好,就怕师父又不同意。
日子过的飞快,又要过年了。
今年的春节,傅奕新没有回北京,因为,再过几天,是秦远的预产期。除夕这天,大家齐聚在‘寒舍’吃年夜饭。袁蜜一家三口早早来了,傅凯和杜兰朵也来了,丁海鹏没有回家,也在寒舍过年,傅奕新小心翼翼的把秦远安顿在太师椅上,给她的腰后放了两个靠垫。秦远的肚子大的吓人,她的腿脚肿了,这几天,胎动尤其频繁,她知道,她快和孩子见面了。
杜兰朵和秦远逗着袁蜜的儿子,傅凯和傅奕新分别给父母和傅奶奶打电话拜年,袁蜜和小陆张罗着摆桌子,丁海鹏又像个奸臣一样对着秦老师点头哈腰。秦远她妈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秦老师夫妇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红包,他们都是孩子,都是小辈。
饭后,看电视的看电视,打牌的打牌,抱着孩子晃悠的是秦远她妈,秦远靠着秦老师的肩膀,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