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堇瑟

8、储幽辰

　　若是今生无缘，再见亦无法改变只是徒添纷扰，不如不见。

　　筵席还未撤下去，就听到有侍卫来报，宿鱼大皇子及使臣前来拜谒。青遇尹及众臣皆是一惊，锦瑟的琴音突然停顿。
　　幽辰走上殿里，扫视了殿里的大臣，视线移到锦瑟的身上就再也没有移开，锦瑟是憔悴了，锦瑟的眼里又再见的欣喜，却又藏满了无奈，依旧是炫目的美丽，只是如今他们似乎远隔着千山万水，咫尺却是天涯。
　　在南越皇宫里见到幽辰的时候，锦瑟的心里突然漏掉了一拍，从没想过还会见到，锦瑟到南越来的时候，就做好了一辈子不再见到幽辰的打算，此时此景，让锦瑟突然手足无措，眼睛里的从容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慌乱，那个日日都在思念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曾经想过的那么多句话，突然一句也说不出了。
　　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皇子殿下，近来可好？”
　　“不是很好，劳皇后挂念了，我临行时令尊让我代为问安，他还对我说，要问问皇后远在南越，可曾想念过宿鱼的故人?”幽辰笑问道，眼眸里是深深的思念，是一刻不曾遗忘的那个女子。
　　想念过，锦瑟就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青遇尹转过头看着她，眼里有隐藏的怒气，冷冽，直扑入锦瑟的心里，她不紧打了个寒颤，竟说不出话来，一双手紧紧的捏着张锦帕，低下头，这里毕竟是南越，她已是皇后了，不是吗?
　　青遇尹说道，“雪妃，扶皇后回去休息了吧，她的身子骨太弱了，禁不得殿外吹进来的风。”
　　锦瑟从幽辰的身旁经过，抬起头，望进幽辰的眼里，幽辰一直看着她到大殿外，才回过头，直视着青遇尹。好强的气势，身上带着桀骜和张狂。
　　青遇尹早就知道宿鱼的储幽辰皇子是一个玉面佳公子，真正见到了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儒雅，散发在周围，更显得飘逸。
　　只是幽辰的儒雅带着隐隐约约的戾气。
　　“没想到宿鱼会前来为我庆贺，大皇子，你说我该送什么回礼呢，你们不但给我带来了一个国色的皇后，还送来贺礼，不知皇子想要什么呢？”青遇尹笑道，笑声里全是得意。
　　“宿鱼与南越已是姻亲之国，应联手创建鼎盛才是，皇上何必如此客气？”幽辰一席话滴水不漏，从容的连他自己也惊讶。圆润而不锋芒毕露。“我们此次前来，是希望皇上撤掉边境上的兵力，正如皇上所言，宿鱼已拿出了诚意，那么南越是否也该这样？”
　　“那是自然的，只是我们需要一段时间。”

　　锦瑟在西殿里，心神恍惚，雪妃奉命在一旁陪侍，西殿里的茶叶是锦瑟自己采摘的玫瑰和杏花晾干在沁到蜂蜜里的，泡好的茶香味浓郁，甜腻的味道氤氲在身体里。
　　“皇后的是什么茶，不知用白芷可否泡出来，皇上很喜欢这种茶的。”雪妃一手端着茶，一边问道。
　　锦瑟心事重重，什么也没听见。
　　雪妃是个聪明的女子，刚才锦瑟在大殿上的神色她也看见了，多少也猜出了几分，只是她也不愿点破，毕竟都是女子，有些时候女子总是有种属于女子的悲悯，同是天涯沦落人。

　　大殿上两国自是尔虞我诈，面上一团和气，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几世的结怨不会因为一场政治联姻就放弃了，青遇尹表面上是答应撤兵，事实上却一定不会履行，在边境驻兵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他处心积虑了那么久要叫他放弃，怎么可能呢？
　　幽辰也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的，他这次只是想接着和谈来见锦瑟的，可是看现在的样子，锦瑟的宫里生活并不是很好。锦瑟原本就是一个希望挣脱牢笼的女子，她向往自由，是因为两国的关系，她才会来到南越，有时候想起来，幽辰就觉得是他亲手把她送来的，一想起，就痛彻心扉。
　　等到他即位了，他一定会带她回来，只是他不知道锦瑟还会不会等到那一天呢？

　　筵席结束以后青遇尹的答复依然模棱两可，幽辰知道是这个结果，带着使团向青遇尹告辞。锦瑟在城楼上看着他离开，夕阳落在他的身上无限温柔。
　　她，应该是见不到他了吧？
　　“皇后，怎么不回你的宫里，城楼上究竟有什么好看的，皇后这么好奇，不如你下去问问大皇子，听听看他还有什么话忘记说了，皇后该记者，你现在已经是南越的皇后了，是要母仪天下的，对了，有件事你处在深宫应该不知道吧，皇子幽辰在上个月，因为一个侍女的小差错，就命令将她沉塘，活活淹死，我听说，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青遇尹不知何时来到城楼上，今日在殿上，锦瑟与幽辰的神色他看的明明白白，他的皇后，原来还有个忘不掉的心上人啊。
　　“人都会改变的，皇上以前也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不是吗？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喜欢杀戮的。”锦瑟轻声道，依旧没有挪回视线。
　　“不要以为你是来和亲的，我就不会动你。’’青遇尹靠近锦瑟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皇后，你忘了吗，我毕竟是皇帝，我可以折磨你的，不知道，皇子可舍得，这么美丽的女人，谁不为你敞开心扉呢？”青遇尹抬起锦瑟的头，拂过锦瑟的头发，如丝顺滑，他突然愣了一下，曾几何时，语音的头发略过他的脸，也是这样的触觉。
　　“可是皇上不一样没为我敞开心扉吗？”锦瑟一脸淡然。
　　青遇尹摔开她，转身而去。

　　夜里，锦瑟在屋里绣海棠花，宫人都已经下去了，西殿里静静的，听得见漏刻里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来的声音，烛光摇曳。
　　“锦瑟，你还好吗？”
　　锦瑟的身子僵硬了，这声音好熟悉，是幽辰。锦瑟缓缓转过身，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人。
　　以为是在梦里，锦瑟不敢眨眼睛，她怕一闭眼，一切又只是梦一场。
　　“锦瑟，你还好吗？”幽辰又问道。
　　“真的是你，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锦瑟伸出手，掌心里传来幽辰温热的气息，是真实的温度。
　　“我绕过侍卫进来的，锦瑟，我好想你。”幽辰说完把锦瑟紧紧的抱住，头埋进锦瑟的头发里，是锦瑟身上的青杏的味道。
　　锦瑟轻轻推开幽辰，她想起了青遇尹在城楼上说的话，她看着幽辰的眼睛，幽辰是变了，变的有些果敢，有些狠洌了。锦瑟轻声道，“幽辰，你该虽随使团离开的，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你毕竟是宿鱼的皇子，不能置身与危险之中。”
　　幽辰有些不解，“锦瑟，你不和我一起离开吗，我可以带你走的。”
　　“我要走去哪里呢，我若是走了，就违背了当初答应皇后和我父亲的誓言，那么我又何必来和亲呢？”锦瑟松开幽辰的手。
　　“那么我呢，你也答应了我，不是吗？我远赴南越，不是听你说这些的。”幽辰放开手，声音因为着急变得有些大声，引来了宫里的侍卫。
　　“皇子，你走吧，锦瑟是南越的皇后了，南越就是我的归宿了。”
　　幽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凉薄的锦瑟，“是因为当初我没有让你留下来，你是在恨我是吗？”幽辰扳过锦瑟的脸，那个他爱的女子，依旧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美着，可是心却已经飘忽了。“不论你对我怎样，我都不会介意，可是，锦瑟，你跟我走吧，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殿外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噪杂的声音直奔西殿而来。
　　“是因为当初你让我离开，如今你要带我走，你不会违背皇后的懿旨，你带我走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要将我送回来吗？皇子，我现在不要自由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做皇后，你所说的，不是我现在想要的了。”锦瑟把幽辰往西殿的小门推去，幽辰任她推着，无动于衷，心里有翻江倒海的疼，原来那么久，他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做着与她再见的梦，由始至终，他都是一厢情愿而已。
　　是梦久应醒矣。
　　幽辰松开锦瑟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那么皇后，我们，后会无期了。”
　　锦瑟立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幽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南越的宫殿，马蹄轻扬，夜里的风总是比白天的要凄凉，只是自己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
　　侍卫在西殿里清查了一遍后离开了，锦瑟坐在床边，窗外的月亮好圆，清辉悠悠千载，一抬手，眼泪落在了手上。
　　啪嗒，啪嗒。似雨打花架。

　　五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纤纤细雨随风飘落，原本遥遥相隔的天地，如今被雨丝连缀起来。
　　锦瑟在屋里泡茶，醇香的玫瑰在水里翻滚，叶片渐次舒展开，似乎重新再绽放了一次，茶刚泡好，雪妃的人影就到了面前。
　　“皇后好茶艺。”雪妃做了万福，“上次就想请教皇后的茶艺，结果没有时间，今日这雨下的淅淅沥沥的，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皇后。”雪妃笑容温和。
　　锦瑟让了座，自从她与慧妃的那一番谈话以后，小皇子再也没有到西殿来闹过，如此以来，西殿到显得冷冷清清的。
　　“听人说，皇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皇后的琴声雪妃已经见识过了，只是不知皇后的棋艺如何？”雪妃一眼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棋盘。
　　棋盘小巧精致，棋子是用玉做成的，玲珑剔透，乖巧可爱。
　　“已经生疏了，好久都没有下过棋了。”锦瑟打开棋盒，这棋是她九岁时，父亲命巧匠打造的，棋艺也是请师父教的。
　　“我也学过几天的棋，不如就让我来陪你练练棋艺吧。”雪妃一边说，一边将棋子对弈的位置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