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们的委托》王符稀

53、第 53 章

　　云破月来，华光熹微。

　　“唉——”

　　这是黄淘气今晚第一百八十次叹气了，毛脸上表情生动，一会自责、一会愧疚，过了几秒又变成浓浓的担忧。

　　尔米在一旁看得新奇不已，她没想到一张毛脸能有这么多表情。不过她见淘气这么低落，还是摸了摸她头毛，“淘气别担心了，阿奕没什么大事，伤得还没有上次严重呢。”

　　黄淘气蹭了蹭尔米手心，然后又叹了口气后低声自责道：“可是原本阿奕不会受伤的，都是淘气一定要去凑热闹...”

　　黄淘气两只前爪攀着第五奕的床沿，她踮脚可怜巴巴看着第五奕，都是她不好，不应该玩心这么重，她名字也不好，淘气淘气...一听就是祸头子，都怪爹爹给她起这个名字...叽叽叽......

　　尔米见这小家伙更萎靡了，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她安慰道：“阿奕就算不去，看那个髑髅神的架势，它迟早也会找上阿奕的。”

　　“那它为什么要这么针对阿奕？”黄淘气豆豆眼里满是不解和气愤。

　　尔米也想起髑髅神不顾一切的姿态，真的发自内心的疑惑，它为什么对阿奕会有这么大的恶意？她有些出神地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第五奕，不知道当事人会不会清楚前因后果。

　　第五奕作为当事人原本也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髑髅神那个小鬼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强的恶意。

　　他被髑髅神残留的魂魄冲击的时候，其实还算镇定，毕竟也是修道多年的人，他看得出来那样子的小鬼对他不会有太大的伤害，所以他晕过去的时候还挺安然的。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小鬼不是想给他造成伤害，让他阴气缠身而受伤。而是拼着最后意思的灵魂之力，强行把他的意识拉进了一团混乱的梦境之中。

　　第五奕恍惚间觉得自己进入到一个软趴趴的身体里，他觉自己手脚短短的，也只有脑袋能左右转转。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醒来，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第五奕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开始逐渐记不清自己哪里来的，自己是谁...

　　“小奕，你这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么冷的天...”

　　小奕是个小男孩，才三岁多。但是小奕身上完全没有幼童的活泼劲，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脸上是不健康的苍白。他听到女人叫他，慢吞吞地回话，“房间里太闷了。”

　　女人叹了口气，上前牵起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小奕好好表现就会有新家了。知道吗？”

　　小奕乖乖牵着她的手，懵懵懂懂地点着头，他要有新家了吗？他身体不好，因为年纪小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是有限的记忆里也都是被病痛折磨的片段。他听大人们说，都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才没有人要他，可是隐隐约约他又觉得他是有很多家人的小孩，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女人对小奕经常性的愣神已经见怪不怪，她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她把他带回孤儿院，给小奕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然后把他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女人推了小奕一把，“快叫人。”

　　叫人？叫什么？小奕一声不吭，神情明显的抗拒。女人尴尬地笑笑，对着男人不住道歉，顺带说了些小奕的好话。

　　男人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副温和的模样。

　　最后，小奕还是跟着这个男人走了，有了新家。

　　男人对他很好，给他吃饱穿暖，也不嫌弃他体弱多病。小奕眼神希冀地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男人问道：“我要叫你爸爸吗？”

　　男人声音沙哑粗粝，“叫我，师父。”

　　小奕吞吞口水，莫名觉得男人的笑容冷嗖嗖的，只得乖乖叫了声师父。

　　他不知道是那天的称呼冒犯了男人，还是其他事情惹对方生气了。从那天开始，小奕开始吃不饱饭了，而且男人给他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少，小奕也一天比一天饿。

　　小奕想，他一定是惹他生气了，不然为什么不仅吃不饱饭，还要给他用酸苦的水给他洗澡。

　　“...师父，今天还要用那个酸苦的水来洗澡吗？”小奕犹犹豫豫地蹭到卫生间，浑身写着抗拒。但是这么多天的挨饿，让他不敢反抗。

　　男人盯着小奕看了半晌，然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当然。”小奕被这个笑容吓得一抖，不由自主地挪着短腿后退，好似察觉到危险的幼兽。

　　男人抬手把他捞了回来，“怕什么？不会很痛苦的...”

　　小奕霎时尖叫出声，而后被男人敲晕了过去。

　　痛...好痛...

　　小奕睫毛颤动着快要醒来，但是席卷全身的痛感让他呼吸都觉得艰难，口腔喉咙中都是铁锈味。...他这是怎么了？是快要死了吗？就像他爸爸妈妈一样...

　　“咳咳...”小奕发出细弱的咳嗽声，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近在咫尺放大的脸。

　　男人看着眼前关节经脉都被钉住的幼童，眼神中泛着满意，不枉他辛苦这么久，很快就要看到成果了。

　　小奕因为失血过多，且没有水分摄入，嘴唇干燥的起皮，眼神也没有焦距。但是嘴巴仍然张张合合，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男人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嘴里发出桀桀怪笑，笑声压抑且疯狂。随着笑声眼前的男人的脸逐渐变得扭曲、苍老，最后连身形都完全变成老人的模样。

　　小奕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所有的疼痛都远去了，呼吸也不再费力。他也看清眼前了眼前这个人的模样，小奕不明白男人怎么突然老了这么多。

　　察觉到小奕这一瞬间的清醒，老人恢复了平静，咧咧嘴道：“记住，我叫无名。”

　　无名...

　　下一刻，小奕便坠入黑暗中。

　　当小奕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禁锢在无名身边，他看着无名把自己的尸骨装进小坛子里，嘴里念着他听不懂咒语。

　　接着，他感觉到从小坛子里传出极大的吸引力，好似要把他吸进去。

　　莫名地，他觉得自己这次被吸小坛子进去，那他就永远都不可能再出来了。于是，小奕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

　　尔米一整晚都在守着第五奕，虽说没有多大危险，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所以，在第五奕挣扎的时候，尔米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过凭借这多年捉妖斗鬼的经验，尔米下意识地扔出一张醒神符。

　　“天下神兵，八卦之精，摄到神将，安坐慰吾身；闻咒速至，百事通灵，无事不报，不得违令，吾奉！醒来！”黄淘气原本趴在第五奕的身侧，被尔米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滚到了床下。

　　第五奕随着这声轻喝，猛地睁开了双眼，剧烈喘息几声，才逐渐平复好心跳。

　　尔米递给他一杯水，轻舒口气问道：“你梦到什么了？”黄淘气也一脸担心地看着他，毕竟长大后她基本就没见过阿弈这么虚弱的时候了。

　　第五奕接过水杯，残留的情绪导致他的手微微颤抖。他低头喝了口水后也不吭声，就盯着水杯出神，一副还没回魂的模样。

　　尔米和黄淘气面面相觑，眼睛里是相似的茫然和担忧。

　　她们认识的阿弈从来没有这么颓丧的时候，就算是小时候幽冥之气缠身导致身体不好，但他也是乐观的，守一观里除了黄淘气，就是他最活泼。

　　尔米察觉到髑髅神的那缕阴魂已经完全消散了，按照常理第五奕应该已经摆脱阴魂的影响了。但是他情绪还是这么低迷，可能还是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恢复。

　　就在尔米准备带着黄淘气出去，给第五奕一个私人空间的时候，第五奕缓缓地开口了。

　　“他也是从出生开始沾染了幽冥之气，后来...”第五奕抿抿唇，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被无名抓去炼成了髑髅神。”

　　他还记得魂钉在身体里那种深入灵魂的痛，更何况后面还被拘魂禁锢在尸骨中。无名驱使髑髅神做了如此多的恶事，就算不是魂飞魄散，也没有以后了。

　　虽然第五奕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尔米还是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是谁，看来第五奕昏迷的时间里经历了她无法想象的事。

　　“万事皆有因果。”

　　尔米留下这句话，就牵着黄淘气出去了。很多事，还是要自己想通，其他人帮不上什么忙。

　　黄淘气一步三回头，“阿弈这样真的没事吗？”

　　尔米将她抱起来揉了揉，“你要相信阿弈，会没事的。”

　　尔米看着天色渐明，担心的是俞品茗一行人，不知道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还有安乐喊出来的那句，金圣怎么突然要吞了乌天？

　　他们不是一直兄弟情深吗？

　　“兄弟情深？”金圣嗤笑一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乌天看着眼前满身邪气的蛇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信赖多年的大哥，眼神里满是受伤，“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明明当年大哥你...”

　　“当年？！”金圣好似被触动了禁忌，突然暴怒起来，“当年就是我太过心慈手软，才会被镇压这几百年！”如果当年不去管这条小蛇的死活，那他如今就不会被无名妖道迫害至此！

　　金圣身上妖气翻腾，散发着不详的气息。探着头直直像乌天咬去。

　　安乐对金圣的话嗤之以鼻，“说得好像多伟大似的，现在不还是想吃了他吗？”

　　俞品茗斜睨了安乐一眼，淡声道：“不要再去激怒他。”这一晚上过去，金圣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受了刺激的话保不齐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不想横生枝节。

　　安乐撇了撇嘴，委委屈屈闭嘴了。

　　俞品茗收回视线，对调查部众人吩咐道：“准备收网，尽量活捉。”

　　众人：“是，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