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一姐》末未锦官城

64、一姐（二）

　　雨虹还是穿了竞聘时穿的那件宝蓝色套裙，妆发打扮的就跟要出一期节目一样。钟毓穿了一身白色的中式旗袍，宛若从画中走出来古典美女。其他年轻的主持人们也都花枝招展精心打扮了自己。
　　不愧都是主持人，眼神、姿势都很到位。照片拍摄的很顺利，一会儿就把单人照系列拍完了。中场休息了，几个小年轻们凑到一块嘀嘀咕咕的，雨虹本来闷着头端着水杯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抬头问旁边的小茹，“他们在说什么呢？”
　　“在讨论顾大台长的爱心炸货什么时候到。”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雨虹吓了一跳，嘴里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回头一看，竟然是钟毓。
　　“你说你，怎么也是大姐级别的人物了，怎么也跟着那帮小孩子瞎胡闹。”雨虹一副惊吓过度的忿然模样埋怨她。
　　钟毓倒是一副不甘吃亏的强硬样，“怎么了，凭什么大姐就不能吃了？大姐也有意见要提呢！”
　　雨虹被她气笑，无可奈何地说：“大姐，您可是天上的仙女儿啊，能不能不这么接地，咱保留点仙气不好么？”
　　钟毓作势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副岁月静好的陶醉，“仙女要下凡了，还是人间好哇，有吃有喝，水土养人。”
　　雨虹看着钟毓越来越开朗的性格、越发红润的脸庞，由衷为她高兴，不禁笑着打趣，“主要是人间有爱情吧。”
　　钟毓脸更红了，指着雨虹反击道：“我看某人被爱情滋润的比我更好吧。顾大台长的爱心什么时候到啊？”
　　雨虹表示被大姐打败了，“咱能不能不说这事了？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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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边的小青年们嘀咕的话题的确也包含“顾台和雨虹台长的迷之关系？”但还有一个更为禁忌的话题——“韩佳佳现在怎么样了？她会被判刑吗？她当年据说也是号称过‘泱州一姐’的，怎么见发展成这样了？”
　　当然，最核心的重磅话题是——现在谁才是我们的“荧屏一姐”？一会的合影站位要怎么徘？
　　“各位老师，咱们继续吧，下面我们拍合影。”彭一明招呼着大家。
　　小青年们快速自觉地排成一排，颇有默契地把中间的位子空了出来，嘴里齐声喊着“一姐、一姐、一姐……”
　　“走吧，一姐。”钟毓笑着去拉雨虹的手。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一姐。”雨虹有点急眼，反手拉住钟毓。
　　这也是困扰了她好长时间的问题，是她一直逃避不知道敢怎么直面的问题。今天，现场逼得她终于不得不面对了……
　　之前刚一听到这个称称谓的时候，她是又高兴、又恐慌。高兴地是这是大家对她工作的肯定；恐慌的是，每一项成绩的背后都是有大量的工作人员的努力，仅仅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就独得这一荣誉，她觉得受之有愧。再一个，台里优秀的主持人那么多，别的不说，仅钟毓，她的学识、她的气度、她在主持方面的天赋和造诣就是她不能比拟的。她知道，她和钟毓各自有一帮拥趸她们的观众和小同事们，可能她的呼声可能更高一些，但她绝不能因为她主持的节目更犀利、关注度更高，就把这个观众心目中的至高荣誉归为己有。
　　平时大家开玩笑这么叫的时候她就不舒服，但觉得如果太较真的话反而显得太在意。虽然有时她也玩笑着那么叫钟毓，但她的心中是真的是把钟毓放在高于自己的位置上。
　　一姐，这个名头分量太重，她自觉配不上。
　　“钟毓，认真听我说，平时我虽然不说，但你才是我心中泱州银屏真正的一姐。真的，这么多年，你像一个大姐一样关心着我、关注着我，支持着我，虽然我曾经对你有过一点小误会，那是我的狭隘，但从始到终，我对你的人品、你的能力、你的敬业都是发自内心的敬佩，这个一姐，非你莫属！”
　　她的眼光那么恳切、态度那么急切，钟毓知道，雨虹是真心这么想的，她很感动，也很骄傲，还有什么能比得到“一姐”的赞叹更高的赞美呢？
　　钟毓眼里闪起点点小星星，她环起胳膊轻轻地抱住雨虹，柔柔地说：“雨虹，不要让了，观众和我们的小同事们心中自有一杆称。其实，我不亏，你是一姐，而我，是大姐。你自己想想，刚才你叫了我多少声“大姐”了？”
　　雨虹身子僵住，一时无言。她为钟毓的智慧惊叹，更被她的气度折服。旁边响起了一阵掌声，刚才两位一姐的对话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言传身教。
　　“怎么，我正好长你两岁，担不得么？”钟毓笑着拍拍雨虹的后背。
　　雨虹也轻轻地环住钟毓，喃喃回应道：“当然担得，大姐。”
　　彭一明眼眶微微有些发涩。之前在外边有人传雨虹是“带刺的玫瑰”，钟毓是“月光百合”，名字虽然好听，但两人都不是好惹的主，还说对这些主持人们来说，节目分量和出镜率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谁不是为了这些明里暗里争斗个不停……
　　忽然脑海里冒出一个特别的场景来，这个合照或许可以拍得不寻常。
　　“大家稍微等一下，我们还需要几个道具。”彭一明指挥着现场，“去搬一些台子来，咱们可以搭个架子……”
　　架子很快搭起来了，高低层叠又错落有致，上面铺上一层暗红色金丝平绒毯，看起来庄严又尊贵。彭一明指挥着钟毓坐在第一层中心偏左的台座上，侧身朝内；雨虹站在钟毓身边的中心位上，单手叉腰，使整个画面形成一个落差感。两人一个温婉大气，一个霸气侧漏，画面竟异常养眼、莫名和谐。
　　其余各主持人们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这样安排的用意，不等安排就纷纷在后排找准各自适合的位置，或站或坐，得心应手地按照摄影师的指挥摆出各种造型。
　　照片拍了很多，但雨虹最喜欢的是那张她把一只手搭在钟毓肩上，两人四目对视，会心一笑的那张。
　　可是，彭一明总是觉得，这照片里还缺少点什么……
　　“啪啪啪……”纪增新拍着巴掌走了进来，“真不愧是我们泱州荧屏最美的风景线，百花齐放、姿态各异、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老将宝刀未老，新人崭露头角啊！”
　　雨虹听见身后传来“扑哧”一笑，有人小声说咱台长还挺会拽词的，跟着一片低低的、隐忍的偷笑声响起。她跟钟毓相视一眼，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纪增新看着场景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自我解嘲道：“不怪你们笑，是我自己不自量力、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竟然敢在这么多主持人面前耍嘴皮子，真是让你们贻笑大方，献丑、献丑。”说着还对着大家抱拳示意。
　　“哈哈哈……”对面的人们再也忍不住地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纪增新心里暗暗呼出一口长气，这座大楼里有多久没有这种畅快淋漓的笑声了。
　　雨虹和钟毓怕纪台脸上挂不住，赶紧走过来打招呼：“纪台，您这么忙，怎么有空过来了？”
　　纪增新欣慰地看着两员手下大将，说道：“前一阵台里出那档子事，我真怕对这些年轻人们有什么影响。你们两个是老将了，一定得带好他们，稳住队伍。”
　　雨虹和钟毓点点头，“我们知道，您放心吧。”
　　“对了，你们两个今天就穿这个照的啊？”纪增新突然指着她们两身上的衣服问。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大家都是准备了这一套衣服啊？”纪增新扭头问后面的人们。
　　后面的小青年们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这也太素了，大过年的，怎么也得穿件红衣服，大红的，喜庆喜庆，到时候在进门大厅一挂，就是咱们电视台红红火火的招牌，预示着咱们一年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纪增新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说。
　　红色，特别是大红色，在这样一众合影中，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象征着什么？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不思量？
　　雨虹不知道钟毓是怎么想的，其实一开始说要拍宣传照的时候，她心里直觉也是要准备一件红色的衣服的。而且，她的确有一件特别适合的红色礼服。是她结婚时定做的，本来准备在婚礼第二天宴请宾朋时穿的，可是没想到……
　　只是因为年前经历了那番事，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再就是她和钟毓传说中的“一姐”之争……她不愿意哪怕在丁点细节上让钟毓误会，所以临出门时，她又放下了。
　　在钟毓的过往里，自她记事起就没有穿过红色，她曾经觉得她的生命里将永远都不会出现这个色彩，可现实的情况却是……
　　纪增新突然歪着头想起什么似的，“钟毓，我记得你最近一期送审的节目，就是那期年俗文化的，就穿了一件红衣服，去，穿上那件再拍一组。”
　　钟毓心中正暗暗祈祷纪台可千万别记起那期节目，果然他就记起了。
　　“纪台，您脑子真好使，我自从做节目开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穿红衣服，就被您记着了。不过，那件，真不合适。”钟毓极力反对着。
　　“怎么就不合适了，我看就挺合适，不信你拿来让雨虹看看。”纪增新一副很懂的样子。
　　那是一套石榴红的裙服，上面是斜襟立领卡身宽边宽袖的小褂，下面是一条曳地的纱裙，有点像民国时期大家闺秀的嫁衣，当时摆在南方一个著名风情城市的沿街橱窗里，钟毓挽着王少呈的胳膊走过的时候，一眼被她惊艳到，直觉那就是她的衣服。其中最玄妙之处还在于，衣服的袖口和裙摆处各有一圈精美的刺绣，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其实是一百个造型各异的娃娃图案。钟毓当时就红着脸把他买下来了，不解风情地王少呈还兴冲冲地说这件衣服给了他灵感，他也要刻这样一个百子图。
　　做年俗那期节目的时候，试了好多衣服都不搭，这才试了那套，没想到却是意外的搭。怕被别人看出其中的玄机，钟毓出图像时特意让小宋没把那边露出来。
　　虽然那期节目还没播出，雨虹也没看过，但一个从不穿红，甚至是与红隔绝的人突然喜欢上了红色，而且还一脸惊慌、羞涩地推拒，聪明如雨虹一下子就想透了其中的缘由。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你还不抓紧时间让人送过来让我看看。”雨虹装模作样地“威逼”着钟毓。
　　“雨——虹——”钟毓冲着雨虹各种眨巴眼，“真的不合适。”
　　“我觉得我们今天的主题，还有你现在的气色、状态、心情，真的与红色特别配，对吧，纪台？”雨虹继续逗着钟毓。
　　“不要光说人家，雨虹，你作为咱们台最有影响力的主持人之一，镇台之宝，也要从大局考虑考虑。”纪增新看出雨虹的心思，调转枪口，一枪打俩。
　　“我……”这大帽子扣的，让雨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把主持人噎住的感觉真好，纪增新小小得意一把，继续超常发挥，“红礼服难道不应该是主持人们最基本的服装配置吗？就算咱们台上给的服装费不够，那顾力波发那么多奖金，给老婆多买两件衣服怎么了？对了，那小子不是说要听大家伙给他提意见么，怎么还不来？”
　　还没等雨虹回答，门口处传来一阵兴奋的欢呼声。
　　“顾台来了！”
　　“顾台果然来了！”
　　“顾台提着炸货们来了！”
　　“这小子终于来了！”纪增新仿佛一下年轻了二十岁，兴致冲冲不顾形象地跟着小青年们围了过去。
　　反转来得太快，刚才还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雨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大力，雨虹在这边了！”钟毓大声招呼着，一副大仇得报的激动兴奋。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顾力波颇有感应地回应着，把大饭盒放到屋子中间，提着个小饭盒赶紧颠颠地跑了过来。
　　“给你这个。”顾力波把小饭盒递给雨虹。
　　没等雨虹伸手，钟毓一把接过来，“怎么，开小灶啊？”
　　“不是，她不是说炸货吃腻了嘛，给她单做了点清淡的。这两天一直在忙你家王少呈和泱华那节目，都没顾上好好吃顿饭。”顾力波憨憨地说，心里面那股子幸福劲却是捂也捂不住地往外溢着。
　　“啧啧啧，这就心疼了，钟毓快打开看看都有啥，不行咱都给他瓜分了。”纪增新满满塞了一嘴走过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钟毓还被刚才那句“你家王少呈”击打得没缓过劲来，闻言使劲点点头，恶狠狠地拧开饭盒盖，一股韭菜的味儿窜出来。
　　“你咋包韭菜饺子拿过来了？”雨虹哭笑不得。
　　“不是你爱吃么，没放肉，怕你嫌腻，放的鸡蛋木耳，快尝尝。”
　　“可是这味儿，这还上着班呢。先拿走，待会再吃。”雨虹蹙着眉嫌弃地说。
　　“我们不嫌味儿，我们吃。”纪增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捞过饭盒去递给一旁虎视眈眈的一众人儿。
　　“早知道这么个情况，还有呢，我早给你留着了。”顾力波一脸得意地给雨虹使了个眼神。
　　雨虹满脸通红装作没听见地背过身去。
　　是幸福的感觉了，钟毓衷心地为雨虹高兴。
　　“对了，雨虹，”顾力波突然一拍脑袋，“你早晨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把一件衣服拉下了，我看摊在沙发上，怕是你给忘了，我给你带过来了。”
　　说着提上一个大袋子来，拉开拉链，露出一片彤红。
　　雨虹转身，眸色一凝。
　　纪增新惊得眼都直了，不由咋舌道：“你可真是懂老婆典范啊，我刚说让雨虹穿件红衣服拍，你就给拿过来了，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这，这衣服不会真是你刚买的吧？”
　　“不是不是，”没搞明白状况的顾力波张口结舌，“这是，这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顾力波用眼神问雨虹。
　　“你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干了一件正确无比的事。”雨虹用怪异的微笑这样回答他。
　　顾力波顿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有这么表扬人的么？我怎么全身发冷啊？是不是我哪又做错了？难道这衣服，我拿错了？”
　　“不，相当正确。”
　　可为什么顾力波觉得自己从雨虹的眼神中看到了“你等着，这事没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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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聪明如钟毓赶紧帮着解围道：“知道你两心有灵犀，别在这眉来眼去地撒狗粮了，大力，快去帮雨虹到更衣室把衣服换上，这种礼服一个人可不好弄。”
　　雨虹红窘着脸转身，顾力波赶紧颠颠地跟上。
　　“纪台，那我还用……”
　　纪增新咪咪笑着看着钟毓，“我觉得雨虹说得很对，你现在的状态真的跟红色很配。”

　　“咔咔咔……”
　　镜头里仿佛燃起两把火……
　　雨虹的红，浓烈、华丽、高贵；钟毓的红，明快、艳丽、温雅；两簇红色的火焰在一众五彩缤纷的映衬下越发亮丽、出众；而那众五彩缤纷也在这两簇火焰的引领下焕发出别样的美丽，交织出一幅幅充满生命力和创造力的画卷。
　　每个人都在这组画卷中看到了令自己动容的画面——
　　纪增新：立住前浪，开拓后浪，我们的事业才有希望……
　　顾力波：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钟毓：原来红色竟然也如此适合我，那么就让我重新再绽放一次吧……
　　雨虹：不负梦想、不负自己……

　　彭一明：真美、真好。
　　但是，但是，我能不能问一下，那个我从小爱看的，主持过《点歌台》的韩佳佳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