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夜话》若风逍遥

22、第九章 一切从头

　　温顾噙着泪，抱着狐狸跪坐在地上。小鸽子歪着脑袋盯着景岚。景岚对小鸽子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狐狸腹部鲜红的伤口，说道：“看你的了。”小鸽子一瘪嘴，看得出来并不情愿，但是仍将肉呼呼的小手覆在了狐狸的伤口处。然后便是一团柔和的白光从小鸽子的手心泛起，而狐狸的伤口竟然在这白光中，逐渐愈合了起来。
　　温顾显然是已经傻了眼，似乎是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娃子，自己还摸过他的脑袋，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但是下一刻，他突然就反应过来，自己的爱人，马上就要醒了。不由得开始激动。当小鸽子大汗淋漓的拿起自己的手时，美妍腹部的伤口已经看不出了，依旧是洁白如雪。景岚疼惜的拭去了小鸽子额头上的汗水，沈天行将小鸽子抱在怀里，不一会，怀里竟传出了小小的呼噜声，显然是把这个小家伙累着了。
　　温顾哆嗦着嘴唇，他腿上的狐狸慢慢地竟也有了呼吸，温热的气息不断地从鼻腔里呼出，这是生命的迹象。“活了，活了，美妍活了，哈哈，美妍，美妍，你听得到我说话么？”温顾将狐狸揽在怀中轻轻摇着。却被景岚一只手拦住：“别摇了，她现在是狐狸，而且只是狐狸。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温顾皱了皱眉头，似乎并不了解景岚话里的意思：“对啊，美妍她本来就是狐狸……有什么不对么？”
　　景岚一撇嘴：“我当然知道她是狐狸。小鸽子只是将她的伤口愈合了罢了，而她的法力，早在我的剑刺入她体内的一刻便被吸了干净。所以现在，她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而且……”景岚停了停，看到温顾眼神瞬间又变得黯然，不由也是觉得有点愧疚，然后接着说道：“而且，她出的血太多，就算伤口愈合了，恐怕也支撑不到今天晚上。”
　　这下子不仅温顾，连沈天行都觉得这件事实在太不合情理，接口道：“景岚，你这也太过分了！既然注定是救不回来的，你何必又给他假的希望，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么？！”
　　景岚垂下眼睛。温顾抱着狐狸站起身来，悠然一叹，话语仿佛随风吹散在了几人身旁，飘忽的没有了依靠：“即便只有一下午，即便只有一个时辰，即便只有一刻钟，于我也以足够。她怨我许她的一世太短，那我们就再续下一世，下下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可好？”最后那个问句，分明问的是怀里的狐狸。狐狸忽的睁开了亮晶晶的眸子，不过下一瞬，却又紧紧地闭上。温顾自嘲一笑：“是啊，我这一世伤你这么深，下一世又怎么奢求会与你白头到老呢？”
　　景岚跟天行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了温顾话里隐藏的死意，却不知该怎样劝解。景岚向前一步，问道：“你，当真愿意为她而死？”温顾一指胸口，叹道：“心已经随她去了，人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罢了。不如死了，还少了许多烦恼。”景岚略微沉吟一下，然后说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她，但代价是——你的性命。”
　　温顾微微一愣，随即如同疯癫般冲到了景岚面前：“你说，你说可以救她？”
　　景岚看着眼前大喜大悲的男子，终于露出了不忍的神色，点头道：“是，不仅能让她活蹦乱跳的，而且还能让她恢复自己的法力，但代价是，”景岚加重了语气“——你的性命。”温顾方才如同死灰般的眼中突然射出了光彩，那样的耀眼，竟让景岚不敢直视。“我的性命是么？拿去！只要你能让她，重新活过来。”彷佛已经痴迷，温顾的眼中，只剩下那通体雪白的狐狸，或者，也是那个善良却迷糊的女子。
　　天行微微叹了口气，身为一个捕快，看多了大喜大悲生生死死，但是仍是被温顾的热烈执着感情扰乱了心神，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经历过那样的痛，但是却没有同样的机会可以让那人再活过来。若是换了当年的自己，也是可以不要命的。
　　景岚似乎没有想到温顾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微一愣神，但是随即便反应过来，对温顾说道：“盘膝坐下。我要从你体内取出一样东西。我要你张开嘴的时候，你一定不能因为任何的原因闭嘴或者咬牙，明白么？”温顾依言坐在地上。景岚伸出手，一用劲，温顾的额头上顿时出了豆大的汗珠。那是一种仿佛是灵魂正在被逐渐剥离的痛苦，温顾咬紧了牙关，极力忍受。“张嘴。”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冷喝，温顾拼最后的一点意识张开了嘴，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去。沈天行惊愕的看着从温顾嘴里吐出的橘红的珠子，晶莹剔透，流光萦转。景岚看着那颗珠子，微微一笑，一挥手，那珠子竟顺着狐狸的嘴巴飘了进去。
　　“好了。大功告成。”景岚兴奋的一拍手，沈天行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太孩子气，何必要吓唬温公子。不过是将他体内的狐狸的那颗内丹取出来而已，又怎么会危及他的性命呢 。”
　　景岚不屑的转了身：“只是为了考验那个温公子，如果他只是装的一往情深，那只小狐狸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呢，醒了也只怕也会再出点什么乱子再伤心死。”
　　沈天行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大门，所以错过了门内执手相看泪眼的感人戏码。门外，是哭的梨花带雨的宁安公主。沈天行头皮一阵发麻，居然还忘了这个祖宗。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代，其实这公主也是一个痴情的人，为了驸马舍了尊严从皇宫里跑了出来，结果发现自己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在温顾与美妍之间，她连第三者都算不上，顶多也就是个路人甲的角色。
　　沈天行挥了挥手，解了她的穴，宁安身子微微一颤，哇的哭出了声来，嘴里叨念着些什么，却是听不清楚。沈天行刚想硬着头皮像她解释，身后传来了温顾的声音：“多谢二位，我温三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两位的大恩大德。只愿来生结草衔环。”转头一看，却是温顾面色微白的在美妍的搀扶下站在了门口处。天行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倒是景岚开了口：“行了行了，只要你以后能好好疼你家的那只狐狸就算对得起我这一顿忙活了。”
　　温顾深深一拜：“谨记在心。”言罢，目光却是朝着宁安公主去了，但是似乎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宁安与他，并不比一个陌生人来的亲切，只是自己却是亏欠了她很多。温顾刚想说话，却被宁安挥手制止，她带着浓重的哭腔说道：“你，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我祝你们幸福。”说罢，一提裙摆，转身跑了。沈天行不由吃惊，这公主虽然刁蛮，但是却很讲道理的嘛。又怕她出什么事，毕竟自己也算是公差，不敢怠慢了皇家的人，便朝温顾二人挥了挥手，转身也大踏步离开追了上去。景岚瘪了瘪嘴，紧跟而上。
　　温顾跟美妍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前，像是一幅画，遗忘了时间。两人相望的眼中，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深沉弥漫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