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夜话》若风逍遥

21、第八章 原委

　　温顾的怀里，美妍的身形变得透明而单薄，最后，缓缓变回了她的本相——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只是腹部的鲜血仍是触目惊心。温顾像是入了魔，只是摇晃着怀里的狐狸，嘴里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美妍你别气我，你醒过来好么？我不赶你走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你起来，我们去看蝴蝶，你知道吗？春天要来了，马上就要来了……”说到这里，温顾已经忍不住，将头埋在狐狸身上，痛哭失声。
　　景岚诧异的转过来，看着沈天行，问道：“怎么会这样？这狐狸精不是……害得他家破人亡吗？”沈天行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你方才那一剑，太鲁莽了。”景岚红了脸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看到温顾那有些颠痴的样子，嗫嚅的说不出话来。

　　“不对劲。”景岚盯着温顾，突然来了一句。沈天行被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不对劲了？出了什么事？”
　　“还有妖气。”景岚盯着温顾，一字一顿的说道。
　　天行一愣，说道：“或许是，这狐妖的妖气还没有散去。”
　　景岚看着小鸽子，略微思考了一会，忽而神秘一笑，不再跟沈天行解释，反而拍了拍温顾的肩膀，说道：“温公子，我有办法让她重新活过来，但是你必须告诉我，这整件事的原委。”
　　温顾抬起迷茫的眸子，反应了半天才消化了景岚的话。大喜过望：“你，你说什么，你能救她？太，太好了。”天行一皱眉，以为景岚不过是想套出温顾的隐情，便扯了扯景岚的袖子，说道：“怎么可能，你方才不是说，她必死无疑了么？”
　　景岚点点头，对着沈天行说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瞧好了就是。我绝不会食言。”说罢，对着温顾，一字一顿的说道：“现在，请你说出整件事的原委。如果这狐妖真的是十恶不赦，我是绝对不会施以援手的。”
　　温顾凄然一笑，说道：“怎么会，美妍比世间许多人都要来得善良，她又怎么会害人呢？何况，还是我的家人。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景岚心急的问道。沈天行忙拉住景岚：“让他自己慢慢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美妍是狐。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我都看得仔细，天天看，月月看，因为总觉得有种没来由的熟悉感，所以怎么也不会厌烦。她在我面前，总是贤淑的好像大家闺秀，我却总觉得她的本性并不是这样。直到今年春天，我们到外面踏青，我才见到她活泼的一面。那时我突然觉得，有一种要失去她的错觉。人间虽好，但是并不自由。她，最向往的，便是自由吧？”温顾略微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道：“可那时候我很自私，不想让她离开，直到那一天……”
　　“起先，我刚到京城，不过几日之后，便发觉了美妍也跟了过来，她实在不是一只聪明的狐狸，却偏偏那样的惹人注意。街角处一晃而过的白色衣角，深夜里明亮如繁星的眼睛，我知道她在我的身边，也就越发的觉得安心而上进。美妍不想让我知道她的存在，我也不刻意揭穿，温馨而安静，真的是默契十足。三月十五，殿试完毕，这是最后一关，我自信满满而出，直奔投宿的客栈而去。客栈老板告诉我，屋里有一位姑娘在等我，我一听，便知道是美妍。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外，却听到，门内，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到这里，景岚跟天行面面相觑，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故事。两人心里都是满肚子的疑问，却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的听温顾讲着整件事的始末。
　　“他说，美妍修行千年，更躲过那最后的天劫，本可以马上飞升，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留在了世间，真的是可悲到了极点。然后是美妍的声音，她说我曾救过她，她来是报恩的，更何况我们夫妻情深，是绝不可能分开的。说实话，听到这里，我是特别开心的，甚至于还在暗暗得意，刚想推门而入看看是谁想要拆散我们，那男人又说了一句话，而那句话，却让我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温顾失了神，半晌才道：“他说：‘你这只狐狸真是不识好歹，你夫君他救了你，你也分了他五百年的内丹作为报答，何必非要以身相许？何况现在你在人间浊世，无法继续修炼，反而在不断地损耗妖力，只怕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变回原形，一辈子不能再修炼成仙。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我愣在了门外，原来我自以为是的爱情，让她付出的代价却是灭亡么？我仿佛陷入了一片虚空，脑海中只盘旋了那句话，‘只怕只怕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变回原形，一辈子不能再修炼成仙’，我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美妍什么时候扶我进屋的，那晚，我就决定，竭尽所能，让美妍离开我。我，绝不会让她因为我而前功尽弃！”
　　“我答应了皇帝的赐婚，然后写了休书给她，本想这样可以让美妍伤心绝望而离开，却不知她竟然只是满怀悲伤却没有怨言，她一直以为我是知道了她是狐而嫌弃她，我也故意不解释。然后我跟家里的兄长们商量了一下，红着眼要他们陪我做了一出戏。他们虽然无奈，但是我那时已经走火入魔，根本不听劝告，乡里邻居都信以为真，我背负了骂名，但是绝不后悔。美妍虽然不通世事，但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她还是感觉得出来的。她只得搬到这里来住，却仍是没有绝望，临走前她告诉我，会等我一生一世。那段时间，我十分煎熬。美妍对我的痴心一片，又让我怎么再舍得伤她？可是偏偏在那时，我却遇见了你，杨公子。当天，我就决定再试最后一次。只是我却不知道，你居然真的伤的了她。”温顾自嘲的笑了笑，“当真是自作孽。我以为你一个年轻公子，怎么样也不会有那样高明的手段能伤的了美妍。她本性是极其善良的，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但是却会对我彻底的死心。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唉……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了，杨公子，如果我们两个当中，必须要死一个人，我甘愿替她死去。”
　　景岚听了这样的故事，对温顾基本是一点好感也无，当下没有好气的说道：“不必。这狐妖我是救定了，你也不必去死。我只告诉你一句，那个客栈里的男人所说的话，什么恢复原形，不能修炼，全是胡说八道。妖精终究是妖精，别说是什么三生三世的时间，即便是三百生只要她愿意，她完全等得起，你在做这些事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你娘子的意思？我想，即便是恢复原形，她也甘愿，而不是受这样的苦楚。”说罢也不管温顾的表情与心情，一把抢过他怀里的狐狸，走到了小鸽子旁边。
　　而此时，在景岚生气，温顾诧异的时候，沈天行却在思考着别的事情。整件事确实是温顾一手策划的，自己原本一直奇怪的为什么温顾在遭受那么大的打击的时候还能在殿试中拔得头筹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可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是那个客栈里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