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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内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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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间离把手机还给了万雁雨。
驾驶室的窗外是黑夜,车厢的窗外是白昼,这一幕看起来让阮间离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
她低下头,看着没过脚踝的水。
在她进来之前、抑或是说水在进到驾驶室之前,万雁雨手机上的时间还在走动。但当她进来之后,万雁雨手机上的时间便停止了走动。她在黑夜看见浸没在水里的手、肠子和胃,那么,水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水足够清澈,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存在于地铁车厢里的水本就不合常理。
阮间离再次将手浸入了水中。
清凉的水包裹住了她的手。
可当她再次将手抽出水面,看着干燥得仿佛未曾进入过水中的手,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她试图用手将水舀起来,可水仿佛是一个整体,从她手上滑落。
“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况?”阮间离不由得问万雁雨。
万雁雨没有预料到阮间离会问他问题,愣了愣,又茫然地回答她:“熬六个小时?”
但是倒计时停止了走动。
万雁雨对自己的回答没有什么底气,可他想不到其他的答案。
阮间离抿了抿唇,拉着万雁雨走出了驾驶室:“跟我出去试试。”
“试什么?”万雁雨困惑。
阮间离没有回答他。
车厢的窗外是白天,阮间离拉着万雁雨往前走。
一、二、三……
窗外变成了黄昏。
再下一个车厢里,夜幕降临了。车厢中央的水里沉着一颗心脏,跳动着,水因它的跳动而泛起涟漪。它的跳动间有血涌出,但又被水冲淡至无色。
“只进不出,这不太合理。”万雁雨对这颗心脏作出了评价,“它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阮间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完,她走到心脏的旁边,伸出手捏住了心脏。
心脏是冰凉的。在她手中,无数鲜血从心脏中流淌了出来,在水中扩散开来。兴许是这次涌出的鲜血量比之前要多上不少,心脏周围的水终于染上了血色。
她想要将心脏从水中拿出,却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明明只是水而已。
阮间离加大了力气,更多的鲜血从心脏之中涌流出来,向周围扩散。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颗心脏哪能有这么多血?”万雁雨问。
“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合常理。”阮间离回答,放弃了把心脏从水里捞出来这件事。在她放手的一瞬间,心脏回归原位,而刚刚蔓延开来的红色也瞬间回归了透明。
“我来试试?”万雁雨自告奋勇。
“也行。”阮间离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万雁雨吓得收回了手。
阮间离没去看他,只是仍旧注视着心脏,喃喃自语着她得到的结论:“这里应该是封印。既然时间不走了,那说明熬过六个小时是无法通过这个副本的,我们只能想办法改变现状。”
但是她改变现状的努力却被阻止了。
看着泡在水里的心脏,阮间离叹了口气:“要不还是你试试?”
“真的?”万雁雨心虚地看向她。
“来试试。”阮间离按住了他的手,“别担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万雁雨颤抖着手,伸向心脏。心脏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剧烈地跳动着,甚至轻微地向上浮,想要与万雁雨的手接触。
阮间离抓着万雁雨的另外一条手臂,盯着心脏。
终于,万雁雨的手接触到了心脏,将它向上提。车厢里的气温急转直下,心脏鼓动的声音在整个车厢里回荡,直到心脏彻底离开水面。
心脏喷出了血液,组成了模糊的人形。而后血液朝万雁雨涌来,想要将他包裹住。万雁雨飞快地退了两步,躲在阮间离的身后。
阮间离面对着心脏,却感受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绕过她直奔万雁雨而去。她伸出手去抓,冰凉湿滑的触感在手里一触即逝。
万雁雨朝下一个车厢跑去。无形的东西被车厢的交界处挡住,不甘地砸着什么在两人看来都并不存在的东西,发出巨大的声响。
阮间离估摸着位置走到了它的身后,伸出手去再次触摸。身后的血人来到了阮间离的身后,颇为不满地将她包裹。
怨恨。绝望。不甘。
这是阮间离目前能够感受到的东西。
她看见女子倒在血泊之中,从心脏里流出的血染透了她的衣服。而她的手里握着刀。她松开手,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有……愧疚。
“为什么要阻止我?”声音自阮间离心底响起,“我们明明是同类,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们不是同类。”阮间离的声音冷漠。
车厢连接处的万雁雨看着阮间离被血色包裹,急得来回踱步,又不敢上前去帮忙。
“不管你是不是同类,我都不会原谅你的!”血液收缩,像是想要把阮间离绞死一样。阮间离张开嘴,咬了一口血液。
血腥味难吃得她几乎干呕。
“你怎么敢咬我?”那道声音不满地说,又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是……”
阮间离没有理会他说的话,挣扎着与血人一同坠入了水中。血液被水所冲淡,回归无色,只剩下一颗心脏沉在水里。心脏失了之前的活力,有气无力地跳动着。
她被记忆所包裹。
手里拿着刀,刀尖在颤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疼痛从胸口处传来,可是她眼前的画面却没有将死之人的模糊。被插入了刀的心脏仍旧跳动着,将血液输送至全身。她抽出了刀,低头看着胸口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是异类。她为此感到惊喜。
万雁雨看着阮间离泡在水里,犹豫了两秒还是朝她跑了过去,将她从水中扶出坐在座椅上:“你还好吧?”
阮间离的身上湿淋淋的。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恍惚间像是她初见他的时候,吓得万雁雨差点松开了手。而后她眨了下眼睛,眼神回归了寻常:“我没事。我们去下个车厢吧。”
“你怎么了?”万雁雨问。
“我看见了它的过去。”阮间离指了指心脏,语气坦诚,丝毫没提自己会看见它记忆的原因,“它捅了别人的心脏一刀,再捅了自己的心脏一刀。但它还活着。”
“所以是心脏。”万雁雨若有所思,“我们去别的车厢看看?”
“正有此意。”阮间离站了起来。
下一个车厢是肺。
阮间离看了半天,实在是不想啃肺一口。可她想起路上看到的肠、胃,觉得还是肺更好。
“算了,试试吧。”阮间离摇摇头,做了决定。
“要我帮忙吗?”万雁雨自告奋勇。
“不用,你转过去,别看我。”阮间离推着万雁雨转过了身,让他背对着自己。虽然知道这件事没什么意义,但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生吃恶鬼的样子。
万雁雨停在那里不动了。
阮间离放心地跪坐在了水里,趴下去啃了肺一口。
难吃。
她想吃点好的。
记忆再次将她包裹。
她的胸腔被切开,肺叶被一个人所取出。那个人回头看向她,语气愉悦:“你真的以为你很强?被糖衣包裹的小笨蛋,你看,你的肺又长出来了。”
她低下头,看见白色带点粉的肺叶在重新生长。
记忆到此结束了。
心脏对应着心脏,肺对应着肺,它们都是一个具有再生能力的人的器官。那么,是有人将他分尸之后封印了他吗?
阮间离坐在地铁座位上,把刚刚自己看到的和自己的猜测跟万雁雨说了。万雁雨皱着眉,反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要么毁灭它,要么释放它,但我不知道怎样能被算作是成功。你选哪一个?”阮间离不抱希望地征求万雁雨的意见。
万雁雨问:“既然它会重生,你要怎么毁灭它?”
阮间离刚想说她可以全部吃掉,又想起生吃内脏实在是过于折磨自己的舌头,愉快地选择了另一条路:“我们先释放它吧?”
万雁雨没有异议:“好。”
“我们需要把所有东西都收集起来。”阮间离对这个方法没什么信心,但除此以外她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总之先试试。”说着,她把肺拎了起来,往回走去。
在经过车厢连接处的时候,她恍惚穿过了什么隔膜一样的东西,又恍惚只是寻常地走过了一段路。心脏仍然安静地沉在水中,对两人以及肺的到来毫无反应。
阮间离将肺放到了心脏的旁边,坐在地铁的座椅上,等待着变化发生。万雁雨坐在她身侧,犹豫了一会儿问她:“你说,为什么我们一开始会被分散在车厢和驾驶室里面?”
盯着心脏的阮间离没有深入思考万雁雨的问题:“我觉得……就只是想把我们分开吧。”淡淡的血色从心脏中溢出,将肺缠绕。
车厢里的变得格外冰凉。
“但既然是车厢和驾驶室,而不是两个车厢的话,说明……”万雁雨的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从心脏里流淌出的血液汇聚成了人形,而心脏和肺正处在正确的位置,把他剩下的话吓得咽回了嘴里。
血人缓慢地从水里站起来,朝地铁尾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