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安然》三伏第一天

85、假作真，灵羽会仙官

　　见白衣道士冲自己打了个稽首，昭华也转过身，同样还礼，温声说道：“贫道和...师弟，贸然登门，扰了道友清修。还望道长见谅。”

　　丹纾听了，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白衣道士满脸和煦的笑容，再次拱手道：“哪里哪里，求之不得。”说着又侧过身，朝后院方向面让道：“二位同修若不嫌弃，就随贫道去后殿歇息，再行商谈可好？”

　　昭华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便叨扰了。”说着迈步随着白衣道士朝后面走去。丹纾也跟了上来。

　　这白衣道士身形纤瘦修长，宽袍大袖，行走间飘逸灵动，就像一只不染凡尘的白鹤。

　　这样一个人，周身灵气精纯而又充盈，没有半点妖邪之气。昭华有些犹豫了，难不成他当真是下界作乱的仙官？

　　正琢磨着，忽然丹纾扯了扯他的衣袖。回过头，就见丹纾唇角噙了些笑意，拖着腔调唤了一声：“师兄？”

　　“......”

　　苏阔抿起嘴唇，轻咳一声，肃然道：“师弟，跟上了。”

　　“好！”丹纾答应着。

　　来到了后殿的一间房内，白衣道士招呼二人落座，又奉上茶水，这才开口道：“贫道法号灵羽。不知二位道友怎么称呼？在何处修行？”

　　“灵羽道长。”昭华笑着打了招呼，又拱手道：“贫道法号昭华，这位是我的师弟...丹纾。我们在...八百里外的清水观修行。”

　　灵羽颔首，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想这个清水观究竟在哪里，然后又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同修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呀？”

　　昭华还在思忖要如何委婉地探听些虚实，就听丹纾毫无避讳地说道：“请道长点化我和师兄飞升。”

　　灵羽神色不变，笑吟吟问道：“噢？二位同修如何得知，贫道有这般本领？”

　　昭华急忙接过话头，“灵羽道长法力不凡，声名远扬，我和师弟也早有耳闻。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前来拜望。只因我们师兄弟...修为浅薄，始终不得进益。还请灵羽道长点化。”

　　说着他站起身来，冲灵羽一揖。

　　灵羽未置可否，只微笑着让昭华坐下。

　　见他不说话，丹纾又开腔道：“我和师兄已经备下了香火钱。要多少道长只管开口，我们如数奉上。”

　　灵羽轻轻捋着颌下几缕长髯，抬眼看向丹纾，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位同修的法号，竟是与天界从前第一武神丹纾同名，想来应该实力不俗。怎么还屈尊来到贫道这荒僻之地？”

　　听了他的话，昭华神色不由一滞，目光悄悄转向一边的丹纾。

　　丹纾面无表情道：“不认识。”想了想，又说道：“许是巧合吧。”

　　灵羽笑了笑，也未再追问，只是又略显惋惜地说道：“或许吧。毕竟丹纾他...早已仙陨多年，别说这世上，恐怕在天庭，也未必有谁还能记得他了吧。”

　　昭华心头猛地一缩，又将目光投向丹纾。见丹纾依旧无波无澜地坐在那，只是眸色幽深，静静地盯着灵羽，不知在想什么。

　　昭华收回目光。虽然还不清楚内情，可灵羽的一番话，莫名地让他觉得有些心疼，又对这白衣道士生出了些许敌意。

　　而且这个灵羽道长，对于天庭的情况，似乎比他这个现任仙官还要清楚呢。

　　“灵羽道长，”昭华从桌上拾起茶盏，淡淡抿了一口，又放回原处，“贫道这位师弟的确不俗，奈何被贫道这个做师兄的拖了后腿。贫道自知资质平庸，不愿拖累师弟，这才想走些捷径，特来请求道长点拨。还望灵羽道长看在贫道一片诚心的份上，予以成全。”

　　灵羽静默片刻，终于点头道：“好。二位道友远道而来，贫道自当相助。不过...”

　　“香火钱...道长自不必担心。”昭华也学着丹纾的口气说道。

　　灵羽摇了摇头，笑说道：“好处...是要一些，却不是香火钱。”

　　“那是什么？”

　　“是...二位的，元神。”灵羽直视着昭华，语气不轻不重，说出的话却着实有些惊人。

　　“元神？”昭华微微蹙眉，像是十分意外，又有些为难，“不知道长要我们的元神做什么？”

　　灵羽微微一笑，“这个么...贫道自有用处，却不便相告，还望昭华道长见谅。左右等到二位同修飞升成仙以后，元神连同这肉身，都要留在这俗世，白白化作尘土。倒不如交给贫道一用。”

　　昭华将身子靠回椅中，顺势朝丹纾那边看过去，见他好像有些走神，便又转回目光，似笑非笑说道：“这话也是。不过，虽说是人死灯灭，与这尘世再无瓜葛。可人活一世，总要留下个清清白白的名声。倘若贫道飞升以后，元神却留在人间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岂不是要给后人留下话柄？”

　　灵羽呵呵笑着，站起身来，“昭华道长顾虑得也有道理。此事贫道绝不强求，合则来，不合则去。不妨二位同修再回去仔细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有了主意，再来找贫道也不迟。”

　　说着就迈步朝门口走去，像是打算送客。

　　“师兄。”这时丹纾终于神游回来，向着昭华说道：“我觉得灵羽道长说得有理。飞升登仙，有了这样好的去处，还管什么身后的名声？善也罢，恶也罢，不消多长时间，世人都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人...都是很健忘的。”

　　丹纾兀自悠悠地说着，讲到最后，竟然像是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

　　“既然师弟这样说...”昭华看着他，“那，好吧。”

　　昭华顺着这话答应下来。不过丹纾的神情叫他有些分不清，这个师弟究竟是在配合自己做戏，还是真的认同了灵羽。

　　“说得好。”灵羽似是对丹纾的话格外赞同，又返回来坐下，说道：“既然如此，贫道即刻就去安排。不过在此之前，贫道还需多嘴问上一问...”

　　灵羽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一对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像是即将见到什么期待已久的东西，“在二位同修心中，仙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昭华很是诧异，微微皱起眉，不明白他这一问究竟是什么意图。

　　灵羽见了立刻解释道：“二位无需多虑，只因由贫道点拨后升仙的人，已有不少。在这期间，贫道发现，他们似乎都已在心中勾画出了仙界的模样，而每个人想象中的仙界又各不相同。出于让他们在飞升之前有所准备，同时也是满足贫道的些许好奇，于是在帮每个人飞升之前，贫道总要问问，他想象中的仙界，究竟是怎样一种境界？”

　　这下昭华倒是真的愣了，暗暗嘀咕，这灵羽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哪来的这么多好奇心？

　　同时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丹纾一眼，发现他也正看向自己，目光中却不见有什么疑惑。
　　彼此交换了眼神，昭华便大方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是灵羽道长想知道，贫道就说说。”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憧憬了一番，这才笑眯眯说道：“贫道猜想，这仙界么，必定是霞光万丈，龙凤翱翔，无一处不是琼香缭绕，瑞霭缤纷。至于那里的神仙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向丹纾，脸上浮起温和从容的笑容，像是这个话题早已同师弟聊过多次，此时更是彼此心照不宣，“自然是仪容俊朗，丰采卓然，令人过目，而不能忘。”

　　灵羽听了淡淡一笑，目光有些虚浮地望着远处，赞同道：“昭华道长心中的仙界，果然是个不凡的好去处。贫道...亦心向往之。”

　　说完又收回目光，转向丹纾问道：“不知这位同修，又作何想？”

　　丹纾的视线还停在昭华的身上，方才那一丝怅然的心绪，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非但如此，心中还莫名地有了些兴致。

　　他微微眯起眼，认真地回答着灵羽的问题，可一对深黑的眸子却始终锁着昭华，“我心中的仙界，与师兄所见的，一般无二。”

　　昭华因为方才察觉到丹纾似乎情绪有些波动，心中便觉得不安。此刻见他像是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这才放了心，也跟着高兴起来。

　　“呵呵，怎么样？贫道和师弟的回答，灵羽道长可还满意？”

　　灵羽也笑着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那么二位且在此稍候，贫道这就去准备，去去就回。”说完灵羽站起身，朝二人拱了拱手，转身出了房门。

　　见屋内再无旁人，昭华这才凑到丹纾身旁，低声问道：“这灵羽收罗元神，究竟是做什么用？”

　　丹纾不以为然道，“自然是没什么好事。”

　　昭华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随后又问道：“丹纾你觉得，这灵羽道长会不会真的是个仙官？”

　　丹纾像是已经对灵羽失去了兴趣，愈发漫不经心地说道：“或许吧。否则那些过往，他也不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昭华本不想再提及此事。看着丹纾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他只得讷讷地嗯了一声，“如果真的是仙官，他的仙篆一定还在天庭，回去一查便知。”

　　“这倒未必。”丹纾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手中转着茶盏，悠悠地说道：“或许是什么原因，天庭以为他早已仙陨，所以除了他的仙篆。却没想到，他还活着。”

　　“亦或者，是他自己又在人间重生了，也说不定。”

　　昭华的心头又是一颤，像是又被什么人捏了一把。

　　这话丹纾虽然是笑着说的，可他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之前眼中才泛起的一点光亮，此刻再次被如浓墨般的眸色所淹没。

　　昭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有些无措。

　　好在这令他不安的气氛很快便随着灵羽的再次出现而被打破。

　　就见灵羽依旧是笑吟吟地迎上前，又做出相请的手势，“二位同修久等了。应用之物贫道已经准备就绪，不如这就随贫道过去吧？”

　　“去哪？”昭华问道。

　　“山脚处的，伏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