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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乞巧线,丝丝挽君心 ...


  •   司舟百无聊赖地坐在石阶上,每隔一会儿,就朝房门处瞄上一眼。直等到各房各院都掌起了灯,终于见到祝修从将军大人的房里走了出来。

      司舟连忙爬起来迎了上去,一迭声地问道:“少爷怎么进去这么久?天都黑了,累了吧?将军大人有什么吩咐么?少爷你饿不饿,我这就去叫人预备晚饭吧?

      他紧跟在祝修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被祝将军叫过去说了这么许久的话,实属罕见。以他对自家少爷的了解,此时的祝修大概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不过眼下却看不出他的脸上是阴是晴。

      他的一连串问题祝修一个也没回答,却忽然反问道:“昨夜道长在我房中做法,除那个,那个什么咒,你是不是一直都在?”

      司舟顿时神色一僵。这事不是已经过去吗?怎么好端端的又突然提起来了?他停住脚步,格外小心地应道:“在...在啊。公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祝修也在原地站住,回过头说道:“你将昨晚的经过从头到尾,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同我讲一遍。”

      司舟闻听额角立刻沁出汗来,他拾起袖子擦了擦,有些心虚地问道:“一字不漏啊...不知,呃,不知道长他可曾给公子讲过些什么吗?”

      祝修一挑眉:“我要听你讲。”

      “......是”司舟细若蚊蚋般应了一声,垂着头跟在祝修身后离开了。

      等到他终于从祝修的房中走出来,早已是明月当空。

      司舟如释重负地抖了抖衣襟,感觉背上一片微凉,原来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了。好在是有惊无险,原来祝修真的只是想听听昨夜道长做法的经过,并未对他的那些“动手动脚”发难。

      不过公子说“一字不漏”还真的是一字不漏!彼时道长是怎么说的,如何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要他交待得清清楚楚才肯放过。他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当时瞧得仔细,又记得清楚,否则......

      “唉!”司舟幽幽地叹了口气,觉得愈发搞不懂自家的这位公子了。

      他自小就跟在祝修身边,最是知道这位少言寡语的少爷素来不喜与人亲近。也就是他司舟,聪明伶俐,勤快又懂事,才勉强入了公子的眼。

      而祝修最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碰他,还有他珍视的东西。所以平日里兵器他自己擦,马也是自己刷,就连每日更衣沐浴这些事也从不叫人伺候。

      因此,要他当着祝修的面,一字不漏地讲述,自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宽衣解带,又令其任人观瞻的,这种事从前他想都不敢想。哪怕是当作一个玩笑,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公子这一病,坊间生出不少稀奇古怪的谣传,这些他多少都有所耳闻,可他打死也不敢跟祝修提起。

      好在这次算是平安渡劫,祝修出人意料地并未对他有所追究。甚至在听到,老钟道长一度抓了他的手,还割了他一剑,以至于鲜血直流的时候,公子也未有一丝愠色。不过到底是道长救了公子的性命,公子即便想发作也只能忍忍吧?

      司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一阵腰酸背痛,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他打算回去歇歇,左右公子刚才也吩咐了,今晚无需他再来伺候,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了。

      当晚。

      苏阔自打回到房中,就一直琢磨那符篆的事。期间被三个小丫鬟强拉去吃了晚饭。

      白天在泰华楼那一餐,到现在他还觉得饱饱的。但是那个叫红袖的丫鬟直说,这是公子之前特意吩咐的,要她们仔细伺候道长三餐,一餐也不能少。因为不想叫她们为难,于是苏阔只好答应吃些米粥就罢了。

      不得不说,这将军府的饭食就是不一样。即便是一碗寻常的米粥,也是烹得有滋有味。再配上七八道精美的小菜,苏阔不知不觉间又美滋滋地吃了一顿。

      对于如何将那施咒的妖物找出来,他终于有了一个万全的主意。这是他经过反复斟酌,觉得最稳妥,最有把握的法子。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去同祝修商量,然后按部就班行事。

      在屋中闷坐了半天,苏阔也觉得有些累了。他信步出了房门,在院中伸展了一下四肢。

      虽说此时明月只得半边,依旧洒落了一地的清辉。

      他摇着蒲扇在院中闲逛,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回廊下面,凑着几个人。

      走到近处一看,原来是红袖她们三人,正围着一盏小小的纱灯,穿针引线。

      见到苏阔,三个姑娘连忙起身相拜。苏阔不想她们拘束,索性同她们坐在一处,看着她们手上的针线好奇地问道:“几位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红袖见他亲切,便大着胆子说道:“今日是七夕,我们几个缝了香袋,要比一比究竟谁的手艺最巧。”

      苏阔听了立刻来了兴致,“可分出高下了么?”

      红袖掩面笑道:“还没有制好呢。我们特地留了个尾巴,就是要在七夕这一夜,彼此当面缝完,再做品评。”

      苏阔觉得有趣,挨个看她们手中的香袋。见红袖手上的是一枚胭脂色的香袋,另外两人则捏着水绿和柳黄。

      看过一圈,他笑眯眯地问道:“不知这手艺高低要如何评判?可有什么标准?这赢了的,又有什么好处?”

      三个小丫头面面相觑,然后掩面笑道:“就看谁缝的又好看又结实呗?针脚要均匀平整,百结要漂亮,纹样更要漂亮,还有流苏...”

      见苏阔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红袖忍不住问道:“难不成道长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嗯,贫道还真有个主意...”

      红袖听了忙问道:“是什么主意?”

      苏阔莞尔,一对美目看着旁边的两个小丫头说道:“好说好说。对了,红袖姑娘贫道认得,还未请教这两位姑娘的名字呢?”

      两个小丫头一愣,立刻面生红霞,一个娇羞道:“我,我叫桐月”,另一个也红着脸嚅嗫道:“我是柳枝。”

      苏阔摇起蒲扇,慢条斯理地说道:“嗯,桐月,柳枝还有红袖姑娘,贫道的法子就是,等姑娘们的香袋制好,就高高地挂在那边一棵大树上。贫道白天看见,那树枝上总有喜鹊停留,而喜鹊最是喜欢精巧漂亮的小玩意儿。等到明日一早,看谁的香袋不见了,便是被喜鹊选走了。那它就是最巧的一个。”

      红袖眨着眼睛,认真琢磨了片刻,问道:“若是三个香袋一个也不少呢?”

      苏阔眯着眼,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摇头道:“不会,不会。”

      红袖又问道:“那若是三个都不见了呢?”

      苏阔将蒲扇在手心上一敲,笑道:“那就是说,你们三人的手艺,各个精巧!”

      这时三个小丫鬟才终于明白,原来苏阔是在拐弯抹角地夸奖她们。于是各个心中又羞又喜,纷纷掩口笑了起来。

      那个叫柳枝的小丫鬟笑着问道:“那道长还没说,赢了的有什么好处呢?”

      苏阔大睁着眼睛,故作惊奇道:“被喜鹊选中了,这还不是好处么你们想啊,七月七是什么日子?这可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若是这喜鹊带着三位姑娘的香袋飞过天河,一个不小心,将香袋掉落天宫。又一个不小心,被哪位神仙拾到,再当作宝贝收起来,这香袋可就沾了仙气。这可不是天大的好处么?”

      见他一本正经,说的有板有眼,三个小丫鬟先是一愣,继而咯咯地笑作一团。还边笑边说道:“道长莫要唬我们,千千万万只喜鹊,若是都从人间带去好东西,再一股脑朝天宫丢下去,那灵霄殿上还有玉帝落脚的地方么?”

      “就是的!再说神仙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个香囊而已,怎么还能当宝贝一样收着?”

      苏阔忍着笑,正色道:“这就难说了,难保就有个把没见过世面的神仙,没来过人间,哪里见过这么宝贝的东西?再凑近了闻上一闻,咦?还香得很呢!”

      “哈哈哈!”几个小丫头再也绷不住了,也顾不上矜持,当即笑得前仰后合。

      这笑声宛若一群出了笼的小雀,在寂静的夜空中肆意乱飞。其中有那么几只,倏地飞出小院,见门外有一人正在月光下负手而立,便一股脑飞过去,落在那人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拼命鼓噪起来。

      自打司州离开,祝修独自呆坐了片刻,又把那一对草胜拿出来对着发呆。两只草人几乎一模一样,但他怎么看,都觉得苏阔的那一只似乎更好看一些。他轻轻地将“苏阔”的一只手扯了扯,又抚了抚它身上的那一缕发丝,然后默默地将它们收好。

      接着他又想起,白天苏阔提出要参军的事,虽然自己已经断然拒绝,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心。要是一时兴起也就罢了,若是他打定了主意,再转投他处,岂不是更加危险?倒不如把他留在身边。如果他肯留下当然好,可是...

      就这么一路患得患失,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苏阔所住的小院门外。才打算敲门,就听见里面一片欢声笑语。苏阔的话,还有几个小丫鬟的笑闹声,都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中。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就听见苏阔的声音响起,“对了,几位姑娘手上可有青色的丝线么?可否借来一用?”

      “有呀,不过道长要丝线做什么?也打算缝个香袋么?”听起来是红袖的声音。

      话音刚落,几个姑娘的娇笑声便立刻传了过来。

      苏阔也笑着说道:“并非要缝香袋,只是忽然想起,贫道的一件衣服破了,刚好瞧见几位姑娘穿针引线,这才想起来借针线一用,将那件衣服缝补缝补。”

      桐月听了惊奇道:“难不成道长要,要自己动手缝补么?”

      苏阔点头道:“是啊。”

      见她们三人瞪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苏阔又不无得意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贫道这双手可是灵巧得很!下山之前,师傅和师弟们的衣物,都是由我来缝补的。”

      三个小丫鬟依然是面面相觑。

      桐月歪着头,嘀咕道:“从没见过男子手中有针线的。”

      苏阔却仰面笑道:“拿得起针线的,未必不是真男儿。执刀仗剑的,也未见得就是大丈夫。自古多少巾帼不让须眉,怎么女儿家倒舍得下红妆,反倒是这些真汉子却碰不得针线了呢?”

      接着他又摇头晃脑地说道:“今日若不是怕扫了姑娘们的兴致,贫道立刻就缝一枚香袋出来!只是担心挂上枝头,抢了姑娘们的风头。想想看,针线输给自家姐妹也就罢了,竟然输给一个男人...”

      畅快淋漓的欢笑声传出院外。而一墙之隔的祝修并没有离开,正面无表情地旁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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