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脚下[西幻]》皿三猫

43、援救

　　“你说什么？！”

　　即使安娜苏的表情被黑暗所覆盖，她声音中的错愕与惊异仍显得十分明显。

　　果然，莉莉丝自嘲一笑，安娜苏的反应不出她意料。

　　她想，就让自己把安娜苏伪善的面具摘下吧。

　　“还记得我说过，我没有姓氏么？”如今，反倒是莉莉丝紧紧扣住安娜苏的手，“想知道为什么吗？”

　　安娜苏意图抽回双手，却被莉莉丝死死拽住。

　　就像坠落悬崖的人临死抓住最后一根蜘蛛丝。

　　“因为我恨我的父亲，”莉莉丝的声音里带着狂热的仇恨，似乎提起这件事带给她的恨多于痛，“他说过会拯救我，却最终背叛了我！”

　　“失信于女巫之人必须付出代价，”她冷冷道，“所以我烧死了他。”

　　用那冲天的火焰，埋葬曾属于她的一切，那个普通女孩莉莉丝·洛芬的一切。

　　安娜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她没有父亲，所以无法体会莉莉丝的痛楚。

　　但对于莉莉丝的作为，她无法认同，也不想认同。

　　“因为被信赖之人背叛，所以你就自甘堕落吗？”

　　“什么？”

　　“我不想自以为是的批评你，”安娜苏说，“但是.......”

　　她死死咬紧牙关。

　　“如果是我，绝不会只因这种事情而选择自暴自弃。”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够拯救她？

　　“你懂什么！”莉莉丝吼道，“他是我的父亲！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因为无聊的闲言碎语，因为我的血统，他就把我抛弃了......”

　　她的话音化为一声凄惨的哽咽。

　　口口声声说着憎恨父亲，直至今日，父亲那张面孔却仍旧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

　　那粗糙的大手，会在炎热的夏夜为她打扇。

　　那木讷的嘴唇，会在难眠的深夜轻唱摇篮曲。

　　那有力的肩膀，会将幼小的她高高举起。

　　她曾经以为，自己拥有整个世界。

　　那个属于她的守护神，却最终将她送上了审判的火架。

　　眼角有泪水涌出，打破了莉莉丝脸上坚硬的面具，这个将任何感情都死死锁在内心的女孩终于潸然泪下。

　　那滔天的悲伤似乎也传递给了安娜苏。

　　原来，她也是会哭泣的啊，安娜苏想。

　　被欺凌却从不示弱，被排挤也并不在意。

　　但不管是人类还是女巫，不管如何粉饰外在，他们内心深处都有一块无法触碰的柔软。

　　“对不起……”她轻轻道，“我不该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话。”

　　“没关系，”莉莉丝擦去泪水，“都已经过去了。”

　　她似乎又变回那个无懈可击的女孩。

　　“所以不要再试图帮我了，如果不能坚持到最后，我宁愿一个人前行，”她松开自己的手，“因为赐予我希望，再撤去希望，才是对我最大的毁灭。”

　　她的拒绝与顽固，化为坚硬冷漠的屏障，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安娜苏曾认为，莉莉丝与她很像。

　　她们都是玻璃瓶中的小人。

　　其实并不然。

　　她被关入瓶中，而安娜苏却自愿走入这座透明的牢笼。

　　但她们有个唯一的共同点——等待那个手持石头的人。

　　“莉莉丝，你错了，”安娜苏突然说，“他人绝不能将希望馈赠与你，只有自己才能握住希望。”

　　“不管是我，还是你的父亲，我们能做到的都只是给你帮助，像跌入深坑的人，外面的人可以扔下一根绳子，”安娜苏慢慢道，“但选择爬上去的，是你自己。”

　　莉莉丝怔怔重复道：“是我....”

　　“我不敢奢望拯救你，”安娜苏自嘲地笑笑，“连光明女神都无法拯救所有人，更何况平平凡凡的我呢？”

　　“但是我可以成为抛下绳索的人。”

　　“我无法保证，这根绳子足够牢固，能将你拽出深渊，但是.......”她顿了顿，“我可以发誓，绝不会松开它。”

　　胸口突然有东西变得滚烫，它紧紧贴着安娜苏的肌肤，细腻的触感宛若树木伸展开的柔软枝条。

　　是那片老人赠送的树叶，在黑夜中突然绽放亮光。

　　那耀眼的光芒照耀着安娜苏的脸庞，有一瞬间，她面容与教堂壁画上的女神重叠在一起，神圣而又耀眼。

　　被那光芒所迷摄，莉莉丝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神祇创造众生，”安娜苏的眼褶褶盯着她，“但众生创造希望。”

　　她向莉莉丝伸出手。

　　“抓住我吧，莉莉丝。”

　　那双属于十六岁少女的手实在是过于纤细，让人情不禁怀疑，这双脆弱的胳膊是否能承受住命运的考验。

　　但莉莉丝明白，她将无法拒绝。

　　那个绝望的夜，曾经也有个男人向她伸出双手。

　　但他松开了绳索，任由莉莉丝坠落至绝望。

　　如今同样有人站在她面前，朝深陷漩涡的莉莉丝张开手。

　　也许不够可靠，也许不够强壮。

　　莉莉丝却明白，这双手一定能将自己拉出那口泥谭。

　　重返光明。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兀得响起。

　　“啊....看我发现了什么？两只迷途的小羊羔。”

　　那是一个装腔作势的男声，与剧院里那些男演员的浮夸如出一辙，却奇怪的不显油腻。

　　“一个半血女巫？”他咯咯笑起来，“黑暗女神在上，博丽波瓦看到你，说不定能气得从她那肮脏的老棺材里跳出来。”

　　听到博丽波瓦这个名字，莉莉丝眼神一动。

　　“至于你——”

　　明明看不到实体，安娜苏却感觉到有一处视线在她身上驻足。

　　“真是奇怪，”那个声音评价道，“我能感受到人类的烘臭，橡木的腐败，但.....”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惊奇，“人类幼崽，为何你的身上会有黑暗女神的气息？”

　　“你说什么？！”安娜苏惊愕。

　　“安娜苏！”莉莉丝一把拉住她，“不要和他说话！”

　　她脸上警惕与焦急交织：“他是个魔族，小心不要被他引诱了心神。”

　　“咦咦咦？”那个声音故作惊讶，“小女巫，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不是任何的伙伴。”莉莉丝冷冷道。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祖先混沌之夜博丽波瓦可是魔族最好的帮手？”那个声音嘻嘻笑起来，“真是段美好的过往，想当时提到叛徒博丽波瓦，人类联军可是恨得巴不得活撕了她呢。”

　　“你是谁？”安娜苏忍不住问，“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古老的历史？”

　　“我？”

　　那个声音没有立刻回答，当他再次响起，却多了几分怀念与伤感。

　　“我是暗夜的主宰，是古尔薇格的眷属，也是一个可悲的受害者。”

　　“花言巧语！”莉莉丝打断他，“安娜苏，不要听他！魔族是天生的谎言者，人类很容易就会被蒙骗。”

　　“谎言者？”那个声音狡猾道，“这个桂冠戴在你头上不是更好吗？混在人群中的小女巫？”

　　“你！”

　　眼见莉莉丝三言两语被挑拨起来，安娜苏连忙拉住她：“莉莉丝！”她警告，“不是你说不要和他过多纠缠吗？”

　　莉莉丝才回过神，面上有些尴尬：“抱歉。”

　　“我们先离开这里，”安娜苏说，“不论他话中的真实性，既然能久居魔之缝隙，此人定极难对付，我们还是....”

　　“先撤为上？”那个声音接上安娜苏的话，“小姑娘，很抱歉打搅你的美梦，可是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可口的小点心，我怎会白白放过？”

　　他柔软的语调带着冰凉的滑腻感，安娜苏突然有种被毒蛇盯住的危机感。

　　她的鼻尖微微有汗沁出。

　　“我数一二三，”安娜苏小声道，“一起跑。”

　　“一....二.....”

　　“三！”

　　最后一声落地，两个女孩却都没跑，而是不约而同朝那个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哈哈哈哈！”那个声音猖狂笑起来，“小姑娘们，谁赐给你们的勇气，敢向我阿斯蒙蒂玛挑战？！”

　　“莉莉丝，你快走啊！”安娜苏大吼！

　　“笨蛋！要走也是你！”莉莉丝也不甘示弱，“一个没有魔导器的人还敢待在这里？！”

　　“我看，”那个声音戏道，“你们都留下来陪我吧！”

　　语毕，只见一道黑刃突然直直朝二人冲来，安娜苏连忙就地一滚，回头莉莉丝也竖起了一道屏障。

　　不对！

　　安娜苏视线一凝，脑中的判断让她迅速做出反应，她猛地朝莉莉丝冲过去，一把将她拉倒在地。

　　只见那道黑刃以势无阻挡的气势，直接将屏障切成两半。

　　黑刃带起的劲风甚至割断了安娜苏脸颊旁的发丝。

　　莉莉丝的实力在一众学徒中也不容小窥，却没想到连此人的一击都接不下！

　　“哎呀，”那个声音夸张道，“你们可别躲呀！”

　　“闭嘴！”饶是安娜苏也受不了他的油腔滑调，怒道，“谁要死在你手下！”

　　“小姑娘，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那个声音忽然急转而下，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凝冰，“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与人类有任何瓜葛，我阿斯蒙蒂玛必将追杀到底！”

　　阿斯蒙蒂玛？

　　安娜苏捕捉到这个名字，他到底是谁？！

　　“受死吧！”

　　却由不得她多想，阿斯蒙蒂玛再次发出黑刃，这次的攻击比上次来的更为迅速，没等安娜苏她们反应过来，带着浊气的黑刃已逼至眼前。

　　安娜苏死死咬住嘴唇。

　　难道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希斯坦小姐，莉莉丝，我难道没有教过你们吗？”

　　一道缝隙突然在空中裂开，只见一个欣长人影走出来，即使在茫茫黑暗中，那双琥珀眼仍泛着剔透的光泽。

　　法弗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挑剔。

　　“真是一群愚蠢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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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我隔壁文的女主也叫莉莉丝（望天）
没办法取名苦手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