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脚下[西幻]》皿三猫

23、迪昂的故事

　　安娜苏走到迪昂身边。

　　“迪昂先生，”她说，“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安娜苏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迪昂的眼里划过一丝受伤：“我知道。”

　　他看看马车，问安娜苏：“你们要走了？”

　　“恩，”安娜苏点头，“因为赶时间，所以可以请您让一下吗？”

　　迪昂只是笑笑：“只是几分钟，不会耽误您很久。”

　　安娜苏看着他，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还想说什么？

　　迪昂的笑容有些悲伤：“如果我说我是有苦衷的，听起来很像借口吧？”

　　安娜苏沉默。

　　迪昂继续道：“自从父亲从骑士团退役后，洛克家就大不如前，加之封地连年收成不佳，到最后.....竟落到濒临破产的地步。”

　　安娜苏吃惊地看着他。

　　洛克家族当年是能与希斯坦家族媲美的贵族世家，即便是如今洛克家族的名声还是会让人对他另眼相看，谁知在这镀金皮囊的背后竟是如此惨淡的现实。

　　洛克家族多达有数百人的分家成员，他们像依附在大树上的寄生虫，不停向本家索取，直到最终将本家剥削地只剩下一个空虚的外壳。

　　但树倒猢狲散。

　　当洛克公爵宣布他们的财政困难时，平日那些溜须拍马的亲戚们居然纷纷撇清关系。

　　“我们还指望着您呢，”他们说，“怎么可能有余力帮助您呢？”

　　这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迪昂痛恨这样的亲戚，也痛恨对此毫无能力的自己。

　　自己明明是一个男人，却只能躲在父亲身后，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庇护。

　　洛克家族的潦倒是迪昂永远不愿揭开的一道疤，尤其是不想让安娜苏知晓，但如今他却不得不说，“如果再想不出解救的办法，到时候父亲只能宣布破产，整个家族便会沦为王都的笑柄。”

　　“就在这时，你回来了。”

　　对处于奔溃边缘的洛克一族，安娜苏的到来无异于一剂救命药。

　　洛克老公爵首先想到的就是联姻。

　　即便迪昂不愿承认，对于他们而言这的确是最完美的方法。

　　成为未来的公爵继承人的丈夫，名正言顺收下万贯家产。

　　“反正当年爱丽丝·希斯坦小姐逃婚，这本来就是他们希斯坦家欠我们的，”老公爵说，“迪昂，你要抓住这个机会，拿下安娜苏·希斯坦。”

　　迪昂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有他的骄傲。

　　“父亲，我可以进入骑士团，”他说，“凭借我的武艺，总有一天定会出人头地。”

　　但迪昂的请求却被狠狠拒绝了。

　　“不行！”老公爵斩钉截铁道，“你决不能进骑士团！”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的请求，父亲必会满足，但唯有这次，老公爵却坚持不让步。

　　“迪昂，你根本不知道王国在发生什么事，”老公爵说，眼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深意，“我不会让你进骑士团。”

　　“为什么？”迪昂忍不住问，“父亲，进入骑士团是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住口！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许是发觉自己的失态，洛克公爵缓了语气，“你还太年轻...骑士团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轻松，一个不小心，就要付出....代价。”

　　“你是家中的长子，”他拍拍迪昂的肩，“我不会让你出意外。”

　　父亲说的代价是什么？

　　难道会需要付出生命吗？

　　但是，如果是为了他的梦想，迪昂想，也许他很欣然乐意。

　　是的，就像安娜苏想要成为魔导师，对于迪昂而已，骑士是他一直的梦想。

　　他想要持着长剑，像个史诗里歌颂的英雄一样守护他的国家。

　　但这个梦想，却只是一个梦幻脆弱的泡泡，如此轻易就被父亲打破了。

　　而面对父亲，迪昂只能选择顺从。

　　一直以来，他都是人们口中夸奖的对象。

　　“多么彬彬有礼的孩子。”

　　“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个出色的绅士。”

　　“看他优雅的举止，即使皇家的孩子也不会比他更出色。”

　　人们滔滔不绝地唱诵着赞美之词，周围的同龄人都对他羡慕不已。

　　可是只有迪昂知道，比起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他更想成为默默无闻的骑士。

　　但他无法反抗家族。

　　他已经被父母的期望捆绑住了双腿。

　　“迪昂，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迪昂，你承担着家族的重任。”

　　一句，两句，父母那饱含期待的话语，像是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其实他可以拒绝，他可以像安娜苏那样，对着父亲大声喊出：“不！”

　　但他又那么害怕，他害怕父亲愤怒的目光，害怕母亲失望的眼神。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当他要失去那些赞美时，迪昂才发现，他比任何人都要在乎，比任何人都想挽留自己完美的形象。

　　即使那是一个虚假的外壳。

　　他曾经有追求自由的权利，是父母，也是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双翅。

　　所以面对父亲的命令，留给迪昂的选择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是，父亲。”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迪昂唇边扯出一个苦笑，“如果我克服软弱，能够勇敢拒绝父亲，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对于牵扯到安娜苏，他很抱歉，“甚至还伤害了你。”

　　安娜苏张了张嘴，却只能说：“......没有关系。”

　　还能说什么呢？即使迪昂的方式是错误的，但他的确有自己的难处，安娜苏扪心自问，如果为了妈妈，自己会做出和迪昂一样的举动吗？

　　答案是肯定的。

　　她甚至做不到像迪昂那样照顾自己的心情。

　　所以那些责备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也许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安娜苏突然想，曾经在发现迪昂欺骗了自己后，她是那么愤怒，那么失望，甚至恨到将所有与迪昂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但事实上，他只是一个很可怜的人罢了。

　　“我原本以为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了，”迪昂说，“听从父母的吩咐，与一位富有的小姐成婚，在王都完成我波澜不惊的一生。”

　　“但是，”迪昂突然抬起头，“安娜苏小姐，是你告诉我，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转向安娜苏，双眼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明明被所有人打击，您却坚信自我，继续追求您的梦想。”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呢？为什么我要软弱地放弃呢？”

　　“迪昂先生.....？”

　　“安娜苏小姐，”迪昂的眼里晕开笑意，“谢谢您，是您鼓舞了我。”

　　他忽然又变回了最初那个耀眼夺目的少年，即便站在人群中也丝毫无法掩盖他的光彩。

　　“像你这样柔弱的小姐也能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身为一个男人，我也不能输了您啊。”

　　“所以我决定进入骑士团，”他说，“我已经写了封信，请人转交给父亲。”

　　安娜苏才注意到不对劲。

　　迪昂穿着远行的打扮，马背上也捆着几个行李。

　　她惊讶道：“您是下定决心了？”

　　“是的，”迪昂说，“我打算与您告完别，就即刻动身。”

　　他无奈地笑笑，“当然，我违背了父亲，他盛怒之下可能会断绝我们的父子关系吧。”

　　身为儿女的他最清楚，洛克公爵的威严不容许受到挑衅。

　　安娜苏担忧问：“那不要紧吗？您也许会失去所有。”

　　“那么您呢？”迪昂问她，“当众违抗希斯坦公爵，他不也会对您有所芥蒂吗？”

　　安娜苏笑了。

　　“唔，是我错了。”

　　这是自那天摊牌后，安娜苏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迪昂先生，您果然会理解我。”

　　如同她绝不会因为任何阻碍而停下前进的脚步，家族的阻挠对于迪昂也同样于此。

　　他们会一直向前，向前，直到翻越顶峰，触及天空另一端的景色。

　　安娜苏真诚道：“真期盼能看到您顺利成为骑士的那天。”

　　“到那时候，希望您也成为了一位出色的魔导师。”

　　两人相视一笑。

　　仿佛有什么在他们之间融释了。

　　迪昂顿了顿，问道：“那么....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朋友？”

　　安娜苏摇头。

　　对上迪昂失望的神情，她狡黠一笑：“我们当然是伙伴，不是吗？”

　　“一同追寻梦想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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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昂那个家伙和你说了什么？”安娜苏一回到马车上，梅菲斯特就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安娜苏脸上的傻笑让他十分不爽。

　　她是没有脾气，还是没有脑子？面对一个玩弄过她感情的男人也笑得出来？

　　安娜苏收起微笑：“你不懂。”

　　梅菲斯特气得被呛到了。

　　“只要你不丢希斯坦的脸，想怎么样随便你。”

　　他丢下这句话，转过去把背对着安娜苏。

　　温德管家早已吩咐启程，没了梅菲斯特的念叨，安娜苏也乐得轻松，掀开车帘打量风景。

　　梅菲斯特没想到安娜苏真的把嘴巴闭得死死的，但话已经放出，要他拉下面子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一个人对着车厢壁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

　　“你真的不告诉我？”

　　“废话。”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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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收获男闺蜜（？）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