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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薛如海 ...

  •   破败狭窄的砖瓦房内,如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

      胸口的那只手不但紧紧贴着,甚至还摩挲了两下。

      安栖感觉自己灵魂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体内石化,裂开,继而疯狂开启脏话模式,而另一半还要在外面维持恰到好处的疑惑的表情。

      谁叫她现在是个男孩子,男孩子被袭胸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所以她仅仅是眨了眨水润的美目,微微蹙眉疑惑道:“公子?你这是?……”

      身子还维持原状,连避都没有避一下。

      其实脑子里已经疯狂叫嚣:不是吧这人怎么回事辫太吗等等我的胸到底裹紧了没有早知道裹完自己摸一下手感不会还是软绵绵的吧呜呜呜要疯了~~~

      内心越癫狂,脸上越淡定,那疑惑的小表情,甚至还带上了三分不解世事的纯真。

      看得薛见深这般无所顾忌的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默然收回了手。

      他蹙眉想,看来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是他想岔了。

      从刚刚一见到这少年,薛见深就有点疑心。

      每次见到她心里都异样地浮躁,甚至会有奇异的心痛感,像是被人在心上生生戳了一刀。

      他不太相信这是个毫无瓜葛的少年。

      薛见深不由得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子恒有一幼妹,名唤赵祁连。听子恒说过,他那幼妹生性顽劣,叫人头疼,偶尔会扮成男装肆意游玩,秦楼楚馆没有她去不得的,奇的是居然无人识破。

      他便疑心这少年也是如赵祁连一般,是女扮男装。

      说到底,这少年除了性别,哪哪都符合他心目中那梦中人的模样。

      可他盯着她瞧了半晌,却也看不出破绽,只怪他平素未曾跟年轻女子亲近过,也从未留意过女子,一时竟是毫无头绪,不知道如何分辨。

      若是赵勉在此,定会扼腕大叹:薛闵之你这个榆木蠢疙瘩!分辨男女有何难,看喉结和耳洞啊!

      不过说起来,饶是赵勉在此,只怕也拿安栖没办法。

      这姑娘乖觉狡诈得紧,扮男装时,早就调了膏脂,掩了耳洞,哪怕贴得再近都看不出破绽。

      这就是古代版的遮瑕膏啊。

      至于喉结,因她扮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喉结不明显倒也寻常,做不得准。

      薛见深一时愁眉不展,电光火石间,倒叫他想起来。

      女子是有胸的啊!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正常点的男人,断不敢以如此唐突之法去辨认男女。

      偏偏薛见深胆大妄为,行事肆意,人又有点少根筋。

      他想到就去做了。

      可是摸上去的触感,厚实的棉布之下,平坦坦的,软中带硬,他不由得蹙了眉,怎么还是分辨不出来。

      再看那少年神情,眼神清明,十分坦然,除了有点疑惑,竟是毫无半点羞涩惊惧。

      正常女子都不该是这个反应,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真的是个少年吧……

      薛见深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缩回手,垂眸缓了缓,再抬眼时,发现那少年一双漂亮得过分的桃花眼直直瞪着他,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薛见深顿了顿,道:“抱歉,一时手滑。”

      安栖:“……”

      你还能更敷衍一点么。

      安栖拼命回想那块木牌,才忍住想打他的冲动,她温声问道:“对了,说起来,还不知道公子贵姓?”

      薛见深见她一口一个公子,回想起梦中人可是口口声声称他作“壮士”的,更加确信此人并非女扮男装,也并非梦中人。

      他哪里知道,安栖是为了刻意交好与他,“公子”自然比“壮士”听着更入耳一些。

      他心情不好,脸色便带了不耐:“萍水相逢,你勿需知晓。”

      到了此时,安栖已经隐隐察觉,她这趟赶过来的目的,怕是达不到了。

      这丑男人对她这个救命恩人,别说感激了,连半点尊重都无。

      自己是看走眼了,上辈子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是个老实人。

      呸!

      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上辈子看上她颜色好,才装得人五人六的。

      这辈子看她是个男孩,占不到什么便宜,便立刻露出了真实的嘴脸。

      安栖当即决定放弃。这种品行的人,即便未来真的襄助,也是后患无穷。

      安栖想到就做,随便讲了两句,便匆匆告辞。

      第二日薛见深伤势好了许多,已经能够走动了,他当即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立即回京。

      临行之前,他想起一事,使了银子叫牛嫂子把安栖叫过来。

      他早就猜测这少年又是跟王三姑娘一样,是在梦中被人唆使,才会出现在他面前救了他。

      也是因此,他对这少年的救命之恩,并不怎么感激。

      不过,还是要跟她确认一下为好。

      谁知牛嫂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进来道:“公子,安小公子昨日就离去了。”

      薛见深一愣,蹙眉道:“你不是说她给了里正银钱,要借住一旬吗?”

      牛嫂子讪讪道:“是哩,起先是这么说的,先前她给了足足十两银子,说要借住十天的。里正说安小公子家中有急事,昨日便匆匆走了。”

      怎么这般突然。

      傍晚的晚风徐徐吹过,落日熔金,一点点从天边坠下。

      一种指间沙匆匆溜走的奇异感觉,蓦然在薛见深心里浮现。

      。

      薛见深回了燕京城,第一件事便是去宫中。

      因他此次出行是隐瞒身份,秘密行事,回宫便走了密道。

      密道尽头是一道半人高的小石门。石门隐藏在一处假山内,与这假山浑然一体,十分隐蔽,若不是早已知晓,断断分辨不出。

      可是薛见深还是觉得宫中设下密道,并不是明智之举。

      薛见深出了密道,没走两步,便遇到了司礼监太监平方。

      平方瞧见一个猪头脸男子蓦然从密道中现身,结结实实被唬了一跳。

      正要惊叫,已经被薛见深捂住了嘴:“平方,是我,我是薛闵之。”

      从脸到声音都变了,他哪里敢认!

      正惊疑不定时,陛下的贴身暗卫景一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薛见深好一会儿,道:“平公公,是薛侯爷没错,侯爷早就递了信进宫,他此次在外中了苗疆奇毒,容貌有所变化。”

      这哪里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容貌有所变化”,好好一个美男子变成了猪头,女娲塑人都没有这么离谱的。

      平方恨声道:“天杀的,苗疆贼子着实可恨!三番四次害你跟陛下……”

      意识到自己失言,平方赶紧捂住嘴。

      薛见深看他一眼,眸光里带了丝丝疑惑。

      平公公表情懊恼,再不敢多说,连忙提上宫灯,领了薛见深去甘露殿。

      甘露殿中藏书上千,虽比不上太极殿雄伟壮观,却也别致精巧。

      平素大晋皇帝宋温闲来无事的时候,便最喜欢呆在甘露殿。

      一路上平公公笑着与他闲聊:“小侯爷,你可知今日谁入了宫?”

      薛见深幼时每次入宫小住,都是平方随侍在侧,因此两人十分熟稔。

      旁的宫人惧于薛见深的名声,不敢亲近,平方却是不怕的。

      他深知,薛见深不过一个可怜孩子罢了。

      若不是有陛下照拂,这孩子童年只怕还要更凄凉些。

      薛见深道:“不知。”

      平方笑道:“是薛小少爷。”

      薛见深诧异道:“哦?如海吗?”

      如海会进宫倒是稀奇。

      说起来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如海。

      薛如海平素呆在书院里,哪怕休沐日也极少回延熹侯府。

      两人虽是叔侄,却并不亲近。

      平公公笑道:“说来也是巧。今日散朝后,曹祭酒和人在日华门外讨论一篇骈文,恰好被陛下听了去。”

      “那骈文词藻优美,不拘一格,陛下当即来了兴趣,叫来祭酒一问——小侯爷你猜怎么着,原来此文是薛小公子所作。”

      “陛下感叹白驹过隙,一晃眼薛小公子都这么大了,遂命人把他传唤进宫。”

      原来如此。

      薛见深点点头,未曾多言。

      两人进入甘露殿。

      殿中央摆着一方棋盘,一明黄一雪白两个人影相对而坐,两人皆是左手各执一子,正在对弈。

      平公公和薛见深见状不想惊扰他们,正要退出去等候,突然身穿明黄色外袍的男子目光如炬,看将过来。

      “平方,你过来,上茶。”

      男子看过来的余光带到了薛见深那张猪头脸,情不自禁怔了怔,继而抚掌大笑:“见深,朕原以为你不过是容貌些许受损而已,没想到如此夸张,竟仿若换了个人似的。”

      薛见深面无表情道:“舅舅,这没什么好笑的。”

      穿明黄色锦袍的男人,正是薛见深的皇帝舅舅——宋温。

      听到此番对话,坐在皇上对面的白衣少年也抬了头,温淡的目光看过来。

      少年一身月白色素衫,质朴干净,浑身上下无半点富贵物什装点。

      鬓若刀裁,鼻若悬胆,本是极富贵风流的长相,偏偏生了一双狭长丹凤眼,清凌凌似那山尖雪,把整张脸衬得冷清起来。

      白衣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薛见深好几眼,似乎也认出来了,冲着薛见深颔首道:“小叔。”

      薛见深淡淡应了一声。

      皇上连忙让人赐座。

      待到薛见深落座在薛如海旁边,两年轻男子一黑衣一白衣,身形都十足俊秀潇洒。

      皇上不禁扼腕,要是见深没有顶个猪头脸就好了。

      不然这两人坐在一起,该有多么养眼!

      一个似皎月清冷,一个似朝霞明澈。

      说起来,这叔侄俩不过差了两岁,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光看长相,薛如海看着还更年长一些。

      皇上这次特地把薛如海叫进宫,也是想看看故人的嫡长孙如今长成了哪般模样。

      说起来,因着昌平的缘故,他对这孩子也不免有几分愧疚。

      昌平年轻时骄纵任性,眼里心里除了她那个死去的夫婿,再无其他人。

      为了成全她心目中旷古烁今的恋情,连带害苦了好些人。

      如果说昌平对见深是有遗弃之过,那么对如海便是有虐待之嫌了。

      只是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姐姐,他一向对她多有宽纵,经年累月,成了习惯,打不的骂不得的。

      这两个孩子受的苦,他也是有一分责任的。

      皇上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两个少年,眼神更加慈和了。

      野生野长,也能成长得如此出类拔萃,确实了不得。

      许是因为今日高兴,皇上情绪波动颇大,他一时叹道:“如海如今也长大成人了,想必你祖父和父亲九泉之下也会欣慰。”

      一时又大赞:“如海这般仙姿玉貌的少年,朕生平仅见,燕京城翻遍了想必都找不出几个来。”

      听到此话,刚刚一直在沉默喝茶的薛见深抬了抬眼睛。

      皇上留意到,觉得有趣,笑道:“怎地?见深你可是不服?见深你若变回了原貌,自然也算得上仙姿玉貌。”

      旁边的平公公凑趣道:“陛下,小侯爷自然能算上,依咋家看,别说燕京城了,全天下都找不出相貌能跟他俩并肩的少年郎了。”

      薛见深突道:“那倒未必。”

      本来这种场合,薛见深一贯不喜多言。他堂堂七尺男儿,又不靠相貌吃饭,是美是丑都不打紧,旁人若爱议论便随他去。

      可今日不知怎地,那突然消失无踪的安小公子的身影还残留在心间,薛见深听到平公公的话,自然就想到了那个人。

      薛见深道:“我前几日就遇上一个少年……”

      “哦?”皇上奇道,他这外甥嘴里很少谈论旁人:“如何?”

      薛见深看了一眼薛如海:“我便罢了,如海跟她相比,都欠了几分灵动。”

      薛如海微微一笑:“天下之大,钟灵毓秀者不知凡几,我原就算不上什么,是陛下抬爱了。不过小叔说的这人,我倒是想见一见了。”

      皇帝正值壮年,身体却一向不怎么康健,今日跟故人之后聊了些许时辰,已是乏到了极致。

      薛如海玲珑心窍,见状连忙告辞,皇上赏了些精贵的文房四宝,嘱他好好读书,便让薛见深送他出宫。

      两人一路无话,行至宫门口,薛见深才道:“如海,你有空多回侯府……那里毕竟是你家。”

      薛如海笑笑:“小叔,我知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薛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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