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时姈

8、第七章 回家过年

　　圣诞加新年，气氛烘托得再好，正儿八经的假期只有一天，而那之后，即将进入忙碌的考试周。

　　我借故晚上去逛过小吃街，但再也没见过李幸摆摊，倒是几次在图书馆见过她，有时是一个人埋头看书，有时是和别人一起小组讨论，但不管是在怎样的情况下遇见她，我都没好意思上去找她说话，哪怕只是打个招呼。

　　几次下来，我突然开始羡慕李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和谁都是自来熟，又永远能找到话题聊起来。

　　而我呢？真的鼓起勇气跑去她面前，除了道个好，我又还能说什么呢？

　　时间在我的恍惚间苍茫溜走。

　　由于我的专业原因，等我考完所有科目，交完所有设计作品，整个学校已经差不多空了，别的专业早就考完开始放假了。

　　最后离校那天，我特意从李幸的宿舍楼前经过，毫不意外，她已经不在了，那幢楼基本上都是空的。

　　我突然不知道我的假期要怎么过了。

　　因为我不知道李幸此时此刻人在哪，在干嘛，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的时间想起我这个人。

　　我生平头一回觉得李来这个人太不会来事了。寒假过去一周多，他怎么也不组织一个聚会呢？

　　微信群组整天活跃的不行，但是我很少点进去看，因为我知道李幸不在里面，她用的还是几百块一个的电话手机。

　　直到有一天，快要退出微信的时候，一个群组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

　　“话说，有谁最近联系过李幸吗？”

　　我瞬间整个人坐直了，点进那个群聊界面，等待回应。

　　“我还真没有哎。”

　　“我给她发过信息，没有回应。”

　　“她真的好神秘啊，大神会不会是回去火星了啊？哈哈哈，开个玩笑。“

　　“回火星肯定不可能啦，因为是回老家了吧，话说，有没有人知道她家在哪啊？会不会是回家过年了啊？”

　　“就是回家过年也不会音讯全无吧。”

　　“就是呀，而且李幸不是那种会不回消息的人啊。”

　　聊天还在继续，因为李幸的话题没有结果，她们迅速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我突然觉得有一丝释然。

　　你看，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没有人与她有联系。

　　但同时，我也不甘心，因为我还是想知道她的消息。

　　可是不甘心归不甘心，事实是我只能坐以待毙。

　　终于熬到了过年，我假装群发消息，给她发了一条祝福短信。

　　我还耍了心机。我无比幼稚地在短信最后写了一句，”听说祝福是要双向的才能成真，你也要记得给我祝福哦！“

　　然而，一切徒劳。

　　李幸并没有回我信息。

　　那年的年夜饭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心不在焉的一次。

　　照例，每年团圆饭，饭桌上不只有我，我爸妈，我爷爷奶奶，还会有我外公外婆。

　　我妈也是独生子女，所以为了热闹，也为了尽孝，每年过年，我们都会把外公外婆接过来一起住个几天。

　　反正家里够大，房间也多，住得下。

　　明明亲人们都在，我却莫名觉得人物的缺失。

　　一阵阵失落。

　　外婆平时不怎么见我，每次一见，分外亲切。

　　从两年前的过年开始，她和我聊天的主题只剩下一个—— 催婚。可怕的是，热衷这个话题的，并不止她一个。

　　“未未啊，外婆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都已经嫁给你爷爷这死老头咯！“ 一旁的外公装作被外婆一推就倒的样子，两人望向对方，均是一脸笑盈盈。

　　”是啊是啊，我也是差不多这岁数嫁给了他爷爷！“ 又是一对老年夫妻的狗粮，不嫌酸牙。

　　”何止是结婚啊，都快生娃了吧！“我妈总会恰当的插话，然后眼神复杂地看向我，似有赞赏，亦存不安，“我们未未啊，怕是还没想好要挑谁吧！”

　　往年听到这三个女人唱戏，我总会迅速怼回去一句，“姑奶奶们啊，现在什么年代啦，我现在还在上大学，学习为重啊！”

　　然后并不会得到她们的放过。

　　“那你的意思是，对象已经找好了？”

　　“找好啦！要不要带回来家里看看啊？”

　　“未未啊，年代是不一样了，我看现在也有好些小姑娘，上大学的时候，大了肚子，办个休学，回头再回去继续完成学业的嘛！”

　　“是啊是啊，到时候你们放心继续读书，家里那么多人，能带不好一个娃娃吗？”

　　“或者，你爸那些个朋友，生意伙伴的小孩也有几个不错的，你去和她们见见？”

　　“你别不相信，学生时代还是单纯，时间也多，谈恋爱也要花心思力气的呀，不然人家小姑娘干嘛中意你呀？”

　　”你以为我们家有钱就行了啊，不是的，找对象还是要找能过日子的，日久见人生，谈恋爱也是要经得住时间的考验的。“

　　“就是呀，以后毕了业，进去你爸单位，刚开始肯定忙起来不着边，到时候肯定要耽误找对象的。“

　　“你爸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你看你爸为什么事业有成？因为前期已经把后院根基打稳了！工作起来没有后顾之忧，晓得吧，这样一来就千顺百顺了！”

　　“真的，你别不信我们，觉得我们烦人，你看看我们这几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早早的恋爱，稳定了就专攻事业，再然后有了孩子，男的重心在工作，女的重心往家里挪一点，日子就过起来了。”

　　根本停不下来。

　　我心想，按照你们这个套路，过不下去的不也还是大有人在嘛？主要还是看人的本身好不好！

　　再看看爷爷，外公，和我爸都只是在一边嘴角带笑，无奈摇头，看我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同情，仿佛在说，其实晚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不然你看啊，这就是你的结局。

　　每一场戏，男人都注定没名份。

　　他们三家关系都很好，自己的小家也维系甚妥，每次聚会时，只要那三个姑奶奶就某件事情达成一致后，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

　　但别看男人们都在摇头，心里都指不定怎么甜着呢。

　　如今，不和谐的家庭越来越多，他们肯定更是觉得自己稀世珍贵。

　　当然，我也这么觉得。我的家庭向来是我的骄傲，不像我有些朋友，事业一有成，家里随着存款一起多起来的，还有“爸爸妈妈”。

　　所以每次被逼婚，我都是笑着打岔，有时会扯上我爸，聊聊工作上的事，我爸就会心领神会的默契配合我，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

　　只是这一次，我很想告诉他们，我好好像找到我心中想要共度余生的她了。

　　但是我不敢说，毕竟到现在，我和她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有十句。

　　我在这件事情上的止步不前让我觉得挫败。

　　而我此刻的沉默引起了天生敏感的女人们的怀疑。

　　”未未啊，你怎么不说话啦？啊？是不是心里，其实已经有人啦？“

　　”啊呀，我未来孙媳妇长什么样？照片有吗？能给奶奶先看看吗？“

　　”我就说我儿子怎么会沦落到女朋友也没有一个，你看看他，完美继承了我的高颜值和他爸的高智商，应该被无数女生倒追才是呀！“

　　”未未，是不是你妈说的那样呀？你老实说好了，没关系的，自己选不过来的话，我们帮着你一起挑，大家力气往一处使。“

　　我深刻明白了一件事，她们此时此刻根本不会停下来，也不会放过我。

　　她们一定有办法不停地把这出戏唱下去，乐此不疲，互相慰藉，也根本不需要听众。

　　爷爷和外公都快要闭上眼皮子了，也没引起半分注意，明明是该午睡的时间，还是鞠躬尽瘁的守着自己的老太婆，却又实在太乏太困。

　　只有我爸仍然气定神闲，悠然望着我，默默传递给我一个信息——这就是人生啊。

　　哼！我才不信这个邪。我在心里默默地念。

　　直觉不只是女人有，男人也有。我的直觉告诉我，李幸绝不是她们那般絮絮叨叨的小妇人，她可能会去安静地看书或者画画，也可能去厨房弄一点简单的菜肴，总之绝不是寻常妇女的样子。

　　她的身上无时不透漏着非同寻常。

　　当然，如果她真是话语连篇的人，我也不会觉得有半分不好，相反，她实在太安静了。在我们这个年纪，那种安静显得珍贵又突兀。

　　她现在到底在干嘛？

　　家里的畅聊还在继续。

　　我渐渐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因为我渴望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我要主动去找到它。

　　我起身离开了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手机拿出来，盯着看了十几秒，动了一会手指，翻出了她的电话。

　　是在犹豫了几秒后，拨了电话。

　　心跳随机扶摇直上，我突然想起我还没想好，电话通了，要和她说什么呢？

　　呵，事实证明我其实不用考虑那么多，因为电话里马上传来了”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是不是电话号码出了差错？

　　我把背的滚瓜烂熟的数字和手机频上的对了一下，没有错。

　　再拨了一次，一样的结果。

　　躺去床上，我自嘲了一下，是啊，她室友都联系不上她，何况是和她更为不熟的我呢？

　　可还是不死心的点进群组想再询一下她的踪迹，依然没有，铺天盖地都是祝福的话语。

　　我突然想起了李来，这人吧，在做不靠谱的事情上往往是最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