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时姈

6、第五章 清汤挂面

　　那声音，真是久违的熟悉。

　　我和李幸顺着声源往楼下走。

　　“啊呀，这些商家，我点菜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放香菜，我们这里有人过敏不能吃，可是你看，还是弄成这副样子。”陈媛媛面色不快，痛心疾首地看着那一桌菜，十个有九个都被撒上了一点香菜末。

　　“没事没事，辛苦学姐了，大家吃得开心最重要，我没关系的。”寿星赶忙出来打圆场。

　　“立成，你看这摆明了是商家的问题，理应找他们追究责任的，但是呢，今个是你生日，闹起来实在也不吉利，不如这样，大家先吃着，我陪你单独去周边再买点好吃的，你看行吗？我看你开车来的，我们快去快回吧。”边说，她边拿起外衣搁手臂上，作势要和周立成一起走这一遭。

　　哼，我冷眼看着陈媛媛，不禁冷笑，她还是那个老样子啊。

　　当初她缠上我的时候，可谓是心思费尽，哪怕在一起了，依然机关算尽，还不放过我身边任何一个女性。

　　一开始我尝试去体谅她，可能是她没有安全感，或者是实在太爱我，直到有一次她当着我的面，指着和我同组作业的女生骂“贱人”，只因为那个女生给我带了杯热饮，还是我主动要求的，因为那天小组作业前我吹了点冷风，实在有点嗓子不舒服，刚巧那女生去买奶茶，我就让她帮忙带一杯，结果就见证了陈媛媛疯狂的一幕。

　　结果自然是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她提出了分手，并准备当面拉黑她的联系方式。

　　很简单，谈恋爱是为了彼此开心，我不希望引火上身。

　　而她倒也是爽快，只是冷笑着来了一句，”那这几个月我是白陪你了？“

　　”一万。“拉黑之前我把钱转了过去。

　　事后冷静下来，我其实不是没有觉得自责，毕竟大庭广众之下，那样的做法太伤人自尊。可另一个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据说很快又有了新目标。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目标是周立成。

　　我也真是服气了，以前和她一起的时候，哪里都是她，现在都不在一起，还是哪哪都能看到她。

　　阴魂不散一般。

　　以我对她的了解，香菜多半是知道周立成不能吃，特意关照餐厅每样菜上都洒一点的，不然谁会没事在小葱拌豆腐上撒香菜？

　　她就是想拉周立成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

　　她就是想单独陪他过生日，过出一个女朋友的名份。

　　谁知道，妾有意，郎有情，可情却不在她身上。

　　周立成杵着没动，说着听上去温柔，却又决绝的话。

　　“劳烦学姐了，跑来跑去太费事了，过生日寿星出逃也不是个事，大家先吃起来吧，我就着能吃的先吃一点，回头晚饭我来点吧。”

　　这话真是不能细究。

　　一推敲，先是一声“学姐”摆明了自己对于他们之间关系的态度，再来，明确告诉她，晚饭不用她操心了，省的再有麻烦。

　　陈媛媛明显不死心，还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被打断了。

　　“学长，你香菜不吃？能吃葱吗？我来下点面吧，你填个肚子，大家有兴趣也可以尝尝看，我们那边生日要吃面，图个好彩头，现在嘛，算是助兴了。”

　　说这话的人，是李幸。

　　就在刚才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客厅的这会，她一个人去了次厨房，翻翻找找翻出了一卷面，于是本着让一场闹剧落幕的心态，有了煮面的主意。

　　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是周立成，因为李幸肯为他煮面。气的是陈媛媛，满心的算盘被打散。

　　而我是又喜又愁。

　　想到马上能吃到李幸煮的东西，哪怕就只是一点面，我都觉得很激动，但一想到那并不是为了我而煮的，我只是顺带的，就心里堵气。

　　事实证明，哪怕清汤挂面，不同的人煮出来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李幸煮的面，和她的人一样，干净清爽，初尝并无特别，事后全是滋味。

　　于是我越想越有气，看着周立成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又给每个人分了一点的样子，特别像男主人在炫耀女主人贤惠一样。

　　就他也配？

　　那时候我就发誓，以后我要让李幸也煮东西给我吃，各种各样的东西。

　　我相信我一定能成功，但没想到那个将来来的比我想象中要快。

　　那天后来，三三两两，聊天说地，把酒言欢。

　　我看到李幸在和一个女生说着什么，但很明显，对方说的多，她偶尔回一句。

　　我想知道她在说什么，借故加入了离她很近的一个谈话小组。

　　“不知道...还没有想好...”

　　“也不一定吧...这个城市太贵了...”

　　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平淡，一如往常。没有悲喜，只是陈述事实。

　　但却在我的心里激起了千层猛浪。

　　她是觉得这个城市太贵，所以没想好以后要不要一直留在这个城市吗？

　　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在某个不知名的城市，一个群租屋里，李幸一个人站在厨房，默默烧菜。是一口铁锅，很重很重，我提都嫌重的那种，但李幸却拿的稳稳的，力气惊人。烧完菜后，她端去餐桌和其他室友一起吃，然后她们开始聊天，而她还是话很少，多数时间在听。

　　或许那也会是个不错的结局，毕竟好像过了那么久，她已经非常熟悉这样的生活了。

　　但是我不愿。

　　我不可能离开这个城市，所以她也不能离开。

　　不仅不能离开这个城市，她也不能离开我身边。以后搬离了宿舍，她要来和我一起住。煮了菜不能只是自己吃，还有我也要吃。喜欢听别人侃大山，我也可以，虽然我本来话不多，但如果她喜欢听，我可以一直说。

　　有时候我也觉得莫名，我也问自己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自己这么着迷？

　　然后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在音像店听到班得瑞的旋律时，我的那种心情，惊喜，柔软，一听万年，想要一直听下去。

　　我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但我确定，对她，一定不能冲动，要细水流长，慢慢来。

　　事实证明有李来在的地方，永远也少不了热闹。

　　有时看他一个劲的在那胡扯乱吼，我都觉得有点不真实。我问过他，当真那么高兴？他说，人生苦短，能尽兴的时候不多，能高兴的时候就赶快高兴。

　　我还是不懂他。因为在我看来，他的人生里，没有正经事，没有烦心事，应该时时刻刻都是开开心心的才对。

　　不过我这次还挺感谢他的，因为他拖着所有人一起玩游戏，于是李幸也不能幸免的一同参加了。

　　李来提议的第一个游戏是歌曲接龙，规则很简单，想一个字，然后挨个唱，唱的歌词里必须有这个字，唱不上的就喝酒。

　　那个字是“云”。

　　一上来我以为李幸会输的，但她没有，她不停的唱，轻吟浅出，嗓音很是柔美。

　　只是她唱的，没有一首是大家知道的。

　　三轮下来，有人不服气了。

　　“李幸，你那唱的都是什么歌？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就是呀，我也没听过，哪个歌手唱的呀？”

　　“我的天，我刚刚百度了一下，根本没有这首歌啊，李幸，你是在现场编歌，即兴创作吧？”

　　众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幸。

　　她却还是淡淡的，语气仍然平和轻柔。

　　“你们肯定不会听过的，都是山里的歌，以前我奶奶总是哼，听多了我也就会了。”

　　还是有人不信。

　　“真的假的啊？那你唱一首完整的来听听，证明你没作弊。“

　　”就是就是，能唱完一整首，就算是现场编的，我们也认了。“

　　李幸没办法，”行，但完整的我其实也记不清，记得多少唱多少吧。“

　　你看呐，云齐了，聚在了一起

　　挡住了阳光，遮暗了我看你的视线

　　却拦不住我在心里继续想你

　　你看呐，风散了，云又都分开了

　　只是怎么阳光没有回来呢，热度也没有

　　因为你竟然真的不见了

　　...................................................

　　一曲唱完，所有人都安静了片刻。

　　她的声音与我脑海中班得瑞的旋律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完美重合，一样的甜蜜哀伤，一样的让我魂牵梦绕。

　　“这个歌，是不是背后有故事？”

　　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听奶奶说，哪怕是现在，山里都还有很多被遗弃的妇女，老人，孩童，有些男人出山去赚钱养家，养着养着，养的便不再是山里的家，而是外面的新家。”

　　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起了我的家庭。是因为祖爷爷的不离不弃，才得以最终有了我，有了我那个幸福美满的家。

　　是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无比幸运。

　　那，李幸呢？

　　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她，一个人带着少有的行李来报道，还有之后到处听来的她的传闻，还有她现在提到以前是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还是在山里，是不是，说明她的生活......可能就像她唱的那样？

　　我不敢多想，我怕我越想越心疼。

　　那天她没有留到很晚，说要赶在宿舍关门前回去学校。周立成想送，但喝了酒，而且李幸也没好意思让他送。

　　李幸出门没多久之后，我也离开了，貌似无意般地开车经过她身边，“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宿舍了，赶着回去拿，顺路送你吧？“

　　我一晚上没碰酒，等的就是现在。

　　李幸倒也是大大方方，拉了车门，坐了上来，”谢谢学长。“

　　我以为我们总会聊一些什么的，事实上我一晚上都在盘算此刻可以提起的话题，可谁能料到，李幸没给我这个机会，微微喝了点酒的她上车没多久之后就睡着了，一直到宿舍楼下，她才对我说了第二句话，”麻烦学长了，开车小心。“

　　我当然没有qu宿舍，我根本没有东西要拿，掉头直接开回家。

　　直到躺在床上，我回想起的都是，她睫毛的长度，呼吸的频率，和有她在身边时空气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