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时姈

3、第二章 友人作妖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她入学那年的新生报道日。

　　那天我本来不想去的。奈何李来蠢蠢欲动，非怂恿我一起。

　　自从去年迎过一次新生后，我的好兄弟便爱上了这个差事，美其名曰：先下手为强。

　　的却，他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搭上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新生学妹。当着人家家长的面，殷勤地介绍学校、答疑指路、帮着拎包，再之后送送早饭、接接下课，那女孩就成他女朋友了。

　　只是好景不长，三个月就分了。那女孩哭着说不想分开，李来摇摇头说抱歉。

　　我大概懂他的那种感觉。有时候其实也想要努力安定一份感情，但是事实是往往很快就不行，上不了心。很多次尝试都是这个结果，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哪里不对。用李来的话来讲，就是还没遇上那个人。

　　我和李来有点不一样，他喜欢瞄准目标自己追，而我是有不错的女生来表白就先答应，但处着处着，“你为什么不能多爱我一点”这类问题听多了，烦了，就分了。我实在没耐心应付小女生的心思，我的课业本身并不轻松，加上家里又对我寄予厚望，将来总是要子承家业。

　　但在那些女生的眼睛里，我家的钱财好像都是大风刮来的一样，她们根本不懂背后的努力与辛酸。

　　我爸当时白手起家，有过困难时期，家里吃穿用度捉襟见肘。是我妈不顾脸面靠着自己一手好厨艺，街头桥下地叫唤着卖小点心，一点点贴补家用。那一卖，就卖了好几年。直到我爸生意步入正轨，说什么不肯我妈再去受累。

　　我家代代人，夫妻感情皆好，好到有时让我觉得自己多余。直到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出席活动，我爸还是从头到尾贴着我妈，有时我故意损他，有没有必要做的这么像回事？然后瞬间就会收到我爸一记瞪目：“少在这挑拨我们俩，单身狗就只有羡慕的份”，然后搂着我妈搂得更紧，还非要隔开我一段距离。

　　我欣赏我妈那样的女子。年轻时候能陪着丈夫吃苦，到后来有了身家依然保持那份纯净素雅，不是满身贴金的掉价样子。我也欣赏我爸那样的男人，也许真是家族基金世代遗传，在我家绝没有男人富裕了就要娶新妻这说。相反，只会感情更好。

　　我羡慕长辈们的恋爱与婚姻，也相信自己以后能成一个好丈夫，只是我还没有遇到属于我的对的人。

　　于是我和李来又变的一样，今天刚大三，大学里感情已经好几段，校园里处处是我俩的传闻，但照样拦不住有些女生喜欢往火坑里跳，往我们身上扑。

　　其实本来我是要出国留学的，手续都办妥了，爷爷的身体却出了问题。我们家重孝，我也没觉得留学就一定好，我们大学的建筑系又是全国第一，于是我就成了这里的一员。当然，读建筑系不只是为了以后回周氏上班会有用，更因为我本身就喜欢。

　　李来是从来没想过出国。他说肯定吃不惯，还说外国的洋妞他也看不惯，就喜欢我们国产的姑娘，就要在大学好好的放飞自我，多享受一下美好时光。

　　他还真是付诸实践了。社团、学生会、电台，只要能有与女生接触的机会，他都一概不会放过。不仅如此，十有八九他还会带上我一起。

　　这次也是。

　　我本来真是不想来，刚刚分手了一颗无敌粘人橡皮糖，此刻看到女性都心生恐惧。

　　整个暑假，不停地看电影，有时候一部电影要看两次，看完还要和我对台词，说这样特别感人。

　　分手实属无奈，毕竟那姑娘长得漂亮，带出去特别长脸。但我实在不晓得怎样继续，她分分钟玻璃心碎，泪眼朦胧一次是美，来多只剩厌气。而且好看的姑娘似乎不懂，好看的皮囊虽重要，但要想长久相处下去，有趣的灵魂也必不可少。

　　李来怕我陷入“失恋”，硬是把我拖来和他一起迎接新生— 新的学年新来的学弟学妹，和可能有的潜在新生活新对象。

　　我被李来拉着在他们学院那晃悠，因为损友说了，建筑学院的女生质量哪比得上商学院的呀。

　　我人虽是被拉去了，但其实我根本提不起精神。烈日当头，帐篷寥寥，这也是我不喜欢在这种时候结识女生的另一大原因，人都捯饬不出个正经样子。

　　我一直就顾着低头看手机。只是不经意地抬了下头，就发现竟然只剩我一个人在那了，所有人似乎都在忙，我的好兄弟也去忙了，忙什么不晓得。

　　大大的学院横幅下，竟然只有我一个人傻站着。我刚迈开腿准备走人，就听到有人问：

　　“不好意思，请问怎么报道？什么流程？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直到现在我都回忆不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具体长相，只记得茫茫人海里，只有她没有任何人陪着，自己一个人背着一个包又拎着一个袋子，全部行李不及人家的二分之一。她望着我的时候，一脸焦急，生怕我再走开，就没有人可以帮她了。

　　其实我完全可以告诉她，我并不是这个学院的，然后让她继续等报道处的负责人回来。

　　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不想这么做。

　　那一刻的她，看上去特别可怜。

　　我翻翻找找，终于从一堆纸里头找出了那张新生登记表，递给她：“把这个填一下，放桌上就行了。” 在她填表格的过程中，我又找到了装有新生手册，校园地图等一系列资料性文件的袋子给她：“没事多看看，可以先熟悉大学生活。”

　　在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像别人一样“好心”把她送去宿舍楼的时候，她已经朝着我挥了挥手：“谢谢学长，我先去宿舍了。” 然后她就真的回头走开了。

　　那天的小插曲其实也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大波澜，可是，我的友人李来同志又开始作妖了。

　　他如之前上演过很多次的戏份一样，重沐爱河，搜罗来各种恶心人的肉麻话，往那天被他看上的小学妹那里送去。

　　你还别说，真还管用。

　　大概是刚离了父母温暖的怀抱，大概是被军训折磨的怨气重重，好心又帅气的学长的安慰短信简直是灵丹妙药，药到病除。

　　李来一没事就喜欢来找我，一边手里输入着“天青色等烟雨，我和晴天在等你”发送给学妹。发完还要一脸得意地看着我：“小姑娘太好哄了。”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看着他，心生倦意。

　　“老是这么倒腾，也弄不出个新鲜事，你都不嫌没劲不嫌累吗？”

　　这句话是我在问他，其实我也是在问我自己。

　　哪知道神友完全跑偏，回了我一句：“怎么没有新鲜事？告诉你阿，我那小学妹和我说，她有个室友奇怪的不行，老是一言不发，大家讲话她就听着，问她话才回答一下，不然就半天也没个声音。”

　　“更奇怪的是，她是一个人来学校的，行李也少得可怜，问她家里人怎么不来，说是都太忙了。”

　　“而且你知道吗？她连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都没有。我的天啊，那是什么样的奇葩阿……”

　　神友还在继续神神叨叨，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来问我报道事宜的那个女生，填好的注册表上，她的手机号码那一栏是空白的，连同紧急联系人那一栏，也是空白的。

　　她那时看我的眼神太澄澈了，好像真的只是来问一个问题，然后就走了。没有多余的一丝情感。那让我多少有点不习惯。多年来，收到女生爱慕的眼神暗示已经让我从暗自激动到反应无常，遇上她那样的冷淡，会误以为她是学着欲擒故纵，毕竟以前也发生过那样的事。但那天她离去的背影，分明告诉我，她就是来要她想要的答案，要到了，就真走了。

　　新生报道后，就是为期两周的军训。

　　我对军训日常了如指掌，倒不是因为我热衷观察，而是李来日日和我汇报小学妹动态。除却听到他和小学妹快要正式牵手的甜言蜜语，还会时常听到小学妹神奇室友的非凡事迹。

　　“她去食堂点菜几乎从来不要荤菜，本来以为是个素食主义，一问才知道是因为从小吃得少，不习惯……”

　　“军训已经那么累了，她竟然还能每天抽时间看书，装什么？”

　　“她从来不跟我们去澡堂洗澡，宿舍卫生间有一个外接水笼头，可是只有冷水，她就天天用冷水冲澡……”

　　“你知道吗？她连化妆品都没有，我的天，这年头还有不化妆的女生？”

　　听得多了，倒是让我生出了一种，她是故事里的人的错觉。

　　没想到的友人一再作妖，让故事里的人跳出来了。

　　军训之后，李来拉着几个好友，包括我，请小学妹整个宿舍吃饭，说是庆祝魔鬼生活终于过去了。

　　我就是在那顿饭局上再次看到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关于她的故事听多了，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倒也是熟悉感爆棚。

　　小饭店里，女孩子的眼睛几乎都往我和李来身上扫，这桌的，别桌的，来来回回，好似探究。

　　但，这里面不包括她。

　　李来喜欢的女生也朝我看，看多了，李来就笑，“别看我兄弟了，他爱女生倒贴，不适合你，你喜欢被捧着。”

　　这是实话，我虽然恋爱也多，但确实没追过人。而李来看上的妹子看上我，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李来从来不恼，本来也就是露水情缘，谁又会多喜欢谁。李来不会干为了鲜花丢了兄弟的事，毕竟鲜花的保质期有限。

　　李来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你看好，将来我们真正与之交往的姑娘，一定不是一个样。除却漂亮，你和我喜欢的绝不会是同一类女子。”

　　正是因为这份通透，才会让他不生气喜欢的姑娘哪怕真的看上我。

　　只是被他这么当众说我爱被倒贴，让我有点怂包的感觉，有点燥。

　　那一句倒是让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但，也就那一眼。

　　她好像真的就是来吃饭的，几乎不讲话，眼睛大多数时候看的都是食物，吃下去的大多以蔬菜为主。

　　后来李来给大家买来了女生杀手—珍珠奶茶，不知谁问了她一句，“好不好喝？”

　　“这东西，真甜。”

　　听那话，难道是第一次吃？

　　还未多想，就见有人直冲冲朝她走了过去，似是惊喜又很意外：

　　“你是李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