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上天安排的最大啦 ...
-
黄少天记忆里，那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他也没有睡在那里。朱丽叶会在阳台倾吐对罗密欧的爱意，她披着睡衣在阳台听不见他直白而坦荡的爱情三十六计。他喋喋不休，她就托腮笑着听。他们在月色下喝完两杯奶茶，杂草虫鸣归于平息，他拍拍屁股潇洒想走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但她不容拒绝地为他叫了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专车，第二天他冲出家门，日光晒得眼皮发烫。
她带他在楼宇的阴影中穿梭，竖起画架，炭笔寥寥几笔。他凑近一看，是他手拿冰雨，神情洒脱肆意，一脸少年气。
“黄少天。”她用干净的左手拿下画纸，“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未来，我都支持你。”
那天他回家想了又想，对老爸老妈坦白说，他不想读书了，想去打荣耀。
后来鸡飞狗跳，被鸡毛掸子撵着屁股追这种糗事略过不提。老爸老妈第一次认真坐下来和他谈，拿出了这年头电竞选手的薪水与年龄层的横向对比，问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这是一条厮杀更残酷的路。
蓝雨提供的待遇让老爸老妈惊喜满意，但他听到宿舍是熟悉的地名。
她不在场，他在结构复杂的网吧左拐右拐，上楼梯的时候，看到她靠在窗边抽烟。
和他们谈合同时的律师也在场。
“律师费你和她谈吧。”秦夏笑，“虽然是我朋友的律师，但我面子也没那么大。”
律师小姐不卑不亢：“秦小姐客气了，小叶总吩咐我您的事都不收钱。”
魏琛无语：“合着你给那小子争取了最高待遇最后还要从我这儿薅钱？”
秦夏哈哈大笑：“不是你怕没律师显得不正规吗？人家可是业界top啊。”
黄少天迟疑了一下。秦夏偏头注意到，诶呀一声熄了烟，顺带踹了魏琛一脚：“别抽了。”
“……”魏琛咬牙切齿地掐了烟，“你等着，你走以后老夫就给那小子穿小鞋。”
如果是十年后的黄少天，他可以不在乎那些隐形的障壁直接冲上去从她兜里抽出烟，喋喋不休教训她不是说好不抽的吗怎么又偷偷抽了。
但他现在只有高中，还未长成的少年还品味不出内心一闪而过的复杂，只好慢慢走上前，低声问：“我住的宿舍是你提供的吗？”
“啊。”秦夏表情有点苦恼，“因为和我住的是一个小区，所以被你发现了吗？”
她捏捏他的脸：“靓仔，别有压力，你才十五岁，未来充满可能性。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被我误导，你应该有更多的尝试和喜欢。送蓝雨房子，是想给你一条永远的后路，无论你以后游戏打得好还是不好，那所房子永远有一间房朝你敞开。”
魏琛夸张地叹气：“拜托，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老夫要酸死了。”
律师小姐保持微笑，内心在咆哮：“靠，老娘也要去五院四系找个小少年玩这套！！”
黄少天不太记得他那时候是什么反应了，那是一种和期待见面截然不同的酸涩，好奇怪，他甚至都没有恋爱，但却感受到一种失恋的悲伤，混合着感动夹杂在一起，说不出有多别扭。
蓝雨的合同写明选手对俱乐部有一年观察期，这一年内他可以在学校继续完成学业，抽空来练习。
一年后。
高中教室在放《怦然心动》，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夕阳余晖，晚风吹拂桌面，他坐在后排悄悄整理桌子。
从今天起他就要和同班同学踏上不一样的路，他们会升上高三，去考大学，而他要去打电子竞技。
这个决定很难，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从社会人生中脱轨。
同桌低声凑过来：“你要走了吗？”
“对啊靓女，我马上就要去青训营了，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
“那我以后就冇同桌了！”同桌夸张地叹气，然后把她的一沓书全推到了他桌子上，“同桌，一路走好啊！”
“……我看你很迫不及待啊。”
“没有啦，其实也舍不得的。”同桌笑嘻嘻地，拿了本本子过来，“那你给我签个名吧，偶像。”
“你不是不打游戏吗？”黄少天从她桌子上拿了支水笔，唰唰两下签了名，左看右看不满意，又给她翻了个页重新签了一遍，“完美。”
“我是佩服你敢去追求梦想啊！”同桌笑着拿回笔，“我都没什么梦想。”
“你不是喜欢写小说吗靓女？继续坚持写啊！”不想学习的晚自修，他们两人就爱讲悄悄话，同桌就会把自己写的小说给他看，有幻想逃生还有星际未来（虽然他很奇怪为什么男主要叫边伯贤朴灿烈吴世勋这么韩国人的名字啦）各种各样的脑洞，她胆子很大，周围传阅看的人很多，她说起这些脑洞眼睛亮亮的，和他谈起荣耀时差不多。
“那不是梦想啦。”同桌托腮看着电影，男主的爷爷正在和男主散步，“是我快乐生活的一种消遣，我没有抛弃一切去追求它的勇气，所以才佩服你们这种人啊。”
“噢对！我还很羡慕你和我讲过的，你的初恋情人，有钱人家大小姐，真好啊，我也想有个初恋情人。”她偏头看过来，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有吧。”黄少天犹豫了会儿，说，“我之前不是去蓝雨签合同吗？是其他电竞头部选手的待遇合同，我一开始还蛮高兴的。后来他们和我说宿舍的时候，我觉得不对，想去找她，然后看到她和魏老大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还有一个和我们谈合同的律师小姐，其实我以前也见过她抽烟。”
他双手支着凳子，抬起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雾蒙蒙的荧幕，“但就是觉得……那时候的她离我好远啊。”
黄少天差不多收拾完了，桌面被同桌的书占领，他就坐在椅子上，看老人和他的孙子讲话，讲他的妻子，讲邻居坦率的女孩，讲那句留名影视的经典句子：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Some in satin，some in gloss. ”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他半天没听见同桌讲话，诧异地转过头：“……你怎么一副我要死了的难过表情？别这样同桌我会觉得你暗恋我，那可不行啊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优秀的剑圣一辈子只能爱一把剑和一个心上人！”
“你好中二。”同桌收起面部表情，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年少时对异性年长者的喜欢，还是真的对异性的喜欢。我小时候也喜欢过我舅舅，诶你知道吗？就是我们学校政教主任，他小时候教我游泳的样子可帅了，八块腹肌！可惜现在早大腹便便了。”
黄少天大惊失色：“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政教主任是你的舅舅？！”
那他辛辛苦苦躲老师查岗是为了什么？！
“……这不是重点啦！”天天迟到还安然无恙的同桌挥挥手，趴在桌子上问，“你觉得你对她是什么感情呢？如果是像我那种，我觉得无所谓啊，没必要失落，因为这很正常，小孩子情窦初开的时候都会对那些神秘的大人产生向往好奇的情愫，长大就好了，倒不如说你没有那种见识地位产生的失落才要出大事。”
“如果是后一种。”同桌露出了一副同情的表情，“那你惨了，黄少天。喜欢那样如烟一般的人，是很辛苦的。”
“你要先长大，然后才能学会如何爱她。”
“我不知道。”黄少天从来没和别人谈过这个话题，一时间觉得找到了情感大师，把自己对秦夏的思念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我和你讲过吧？我新年的时候在KTV遇见了个漂亮姐姐，她一个人待着，我误闯了她的包厢，她看我太可爱就带我买吃的还给我封红包——你笑什么？本剑圣这么讨人喜欢她喜欢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手上这串佛珠也是她送的！后来过了很久吧，我已经快不记得她了，也不是不记得，毕竟还带着佛珠，而且也对外宣称她是我的初恋情人，我可能就是不太想得起她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后台恋爱？对，就是见到她我会很开心但见不到她也不会很失落（同桌诧异：你这不是追星吗？）后来我在荣耀里被人追杀，她留了电话号码我就打过去了——诶我知道这行为很蠢你不要笑了谁还没中二过呢！就不允许我剑圣大大中二一下吗！反正没过两天我竟然在学校门口看到她了，她喊我小朋友我就认出她了，毕竟我记性这么好是吧，我简直开心得想逃课出去和她玩，但她让我把课上完说她会等我，她真的一直等我到放学，带我去写生最后还放了烟花——我有没有跟你讲过，小时候她欠我一场烟花？我没想到她还记得。后来我才知道我给她打电话的那天她和她朋友在一起（同桌慢悠悠道：男的吧？）男的又怎么样！反正一来二去就，彻底熟了呗，去年她都直接给我寄生日礼物和新年礼物，第一届荣耀比赛蓝雨主场的时候她还见到了我老豆老妈。”
同桌听完沉默良久，真诚发问：“……我怎么觉得，她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可爱的后辈小孩？听起来像我会对我弟弟妹妹做的事。”
黄少天垂头丧气：“我老豆老妈也说想认她做干女儿，我没同意。”
同桌还想说什么，下课铃打响，班里瞬间稀稀拉拉的响起桌椅拖动声，有人想留在教室里把电影看完，有人一边看荧幕，一边三三两两往教室外走。
他们要去食堂吃饭，准备日复一日的晚自习。
而黄少天高中生涯的最后一节课在此刻结束了。
相熟的好友一个个来和他道别。
“少天！”男生勾肩搭背地往外走，有人手里拿书，有人手里拿篮球，“不拿到荣耀冠军就别回来见爸爸！”
“去去去到底谁是爸爸狗儿子快叫爹！”
被打断的话语最终没有继续下去。同桌也站起来，和来找自己的朋友一起往外走，出去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笑着回头对黄少天挥手说：“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在走廊里高声对他喊：“同桌一场，黄少天，我祝你未来前程似锦啊！”
然后和她的朋友嘻嘻哈哈跑远了。
有风吹动桌上的书，书页温柔地掀开，扉页的英文句子很长，同桌不考试时写的花体英文很漂亮，他看了中文意思才知道是刚刚电影里的台词摘抄。“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
黄少天心里吐槽这家伙一边和他聊天还一边看电影真的太不给同桌排面了，手里还是帮她合上了本子，拿起她的笔袋压在上面。
他在这张桌子上刻过夜雨声烦的名字；写过秦夏的电话号码（为了防止水笔糊掉还贴了透明胶）；也和同桌一起打过英语听写的小抄，他的学生生涯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学生，逃课、迟到、打游戏，数不出什么正面例子，他厌倦日复一日的学校，看不见新意的庸常，也讨厌无法理解的规矩。
但等真的终止了这样的学生生涯，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
黄少天单肩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下楼，今天的落日是柔软的水粉色，像电影里女主坐在树上时看到的地平线，她说她坐在那，就能看见世间最美的一切。
黄少天踏上草坪，她看见学校大巴驶在几个街区外，低头向同校的同学播报；父母要加班，他开始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她拿到喜欢的少年丢失的风筝，同时看见了容纳在一方视野中的小镇；他在想，一个未来注定的电竞王者（自封的）今天毕业了，但世界好像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她看见喜欢的少年每天从街对面走来，于是她问他，嘿布莱斯，你要不要上来？
“嘿，黄少天！”
电影外的少年看见他的初恋情人向他走来。
……！等一下，他还没有厘清那些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Holy shift！哦不对应该是Holy shit！靠靠靠她怎么来了？她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她为什么每次都来得这么恰到好处？这是天注定的缘分吗？
剑圣大大陷入一种恐慌的情绪，既慌张又惊喜，他想冲过去，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她；但又想退缩，怕那一日的陌生感席卷而来，该死的，同桌说的喜欢分哪两种来着？什么叫先长大才能学会爱她？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她从跑车的驾驶座走下来，靠在车身上：“我和你爸妈约好了要给你庆祝毕业，我先带你过去。”
她挥动手里的钥匙串：“带你去吃大龙虾了，靓仔！”
见他只是站在原地，她干脆小跑几步趴在大门旁，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衣服：“未来的电竞王者！能劳驾您过来帮我签个名吗？”
“And when you do，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温柔的夕阳洒下无尽的光，黄少天眼里只剩下秦夏的身影。
上帝，现在立刻马上就让他长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上天安排的最大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