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17 永生不灭 ...

  •   监狱里的谢晚秋似乎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谢晚秋。在他的记忆里没有我,也没有江小流。殷秀伪造的亲笔信顺顺当当送到兰克大学,义愤填膺的教授们相继走上街头,很快被兰克王庭逮捕关押。一切恰如原来的轨迹,许新雨为救朋友,选择在狱中自尽。

      谢晚秋是许新雨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我习惯性地多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正是我送去了自尽的选项。” 谢晚秋答得直接:“王上希望他自尽,把永生的秘密带进坟墓。”

      又是永生!

      我直截了当地问:“许先生批注的《音乐社会学》我看过。悉帅族跟永生到底什么联系?”

      谢晚秋颇为欣赏地看着我:“顾总知道不少,比我那专门研究悉帅的孙女强多了。”
      看来谢晚秋时常透过小窗关注秋静萍,连她专门研究悉帅都知道。

      谢晚秋接着道:“悉帅族的历史是假的。是埃米尔造出来的东西。”
      我点头:“许先生书里也提到这点。可是并无证据。”

      “起初我们也只寻到《音乐社会学》的批注本。直到殷姑娘知道了新雨临终前说的话……”谢晚秋怕我听不明白,补充人物背景:“殷姑娘也是你们高研所的人。许先生牺牲前同我说,此刻,始发,无悔。”

      他用了高研所的暗号。没报何年何月何时何刻。可见“此刻”便是他赴死的那一刻。殷秀由此很快推算出许新雨留下的讯息:“梁家溷轩。”

      东西藏在梁家的茅厕里。指不定就是江小流在里边蹲着睡过去的那间。我们竟一点也没发现!

      我问:“许先生到底藏了什么?”
      “几卷胶片和一张便笺。”
      谢晚秋和殷秀当即把遗物取出,是卷无声胶片。直到今日再谈起那卷胶片的内容时,谢晚秋依旧心有余悸。

      “一个山洞,有个年轻男子躺在藤椅上。躺得片刻,火焰开始灼烧着他的皮肤,从肚子一路烧到脸上,腿上,最后连带着藤椅一齐燃起熊熊大火。”

      听到此处我并不觉得惊奇,直到谢晚秋说:“随后从那火里走出了早就死去了的埃米尔博士。”

      上世纪初,人们并未掌握什么影片剪辑技术,所见即真相的概率很大。我的脑海中不自觉地跃出两字:“夺舍!”
      而且是夺完魂灵之后,连别人身形容貌也要毁去再造的夺舍。在新元国的传统文化里,甚至一个没有合适的词汇能完整描述它。

      谢晚秋连声应和:“梁大栓也这般讲。所谓永生,不过提前将一魂一魄注入他人躯壳,待得两魂六魄散尽时,那一魂一魄也就长成新的三魂七魄。殷姑娘不大同意,说封建迷信断断要不得。”

      在那个全盘西化的年代,人们常常把古老传统和西洋科学严格对立起来。其实夺舍之说换种说法变成生物学:埃米尔掌握了一种细胞复制的技术。他提前将自己的细胞打入宿主体内。母体衰竭时,子体的细胞完全长成,并彻底杀死宿主的原有细胞。那些熊熊的火焰,正是细胞大量复制过程里产生的热量。

      当然,猜想终归只是猜想。这项技术迄今高研院还是连边也没摸到。十年前就有人提出要克隆一个我来保障“心想事成屋”持续运转,直拖到我差点死了也没有下文。

      许新雨的便笺粗略记载着他关于永生的看法,只有寥寥几字,谢晚秋边说边在地上划与我看。

      “三位一体公式:
      埃米尔(父)-子和灵的源头。
      悉帅王(子)-延续父的生命。
      悉帅(灵)-父与子的护法。”

      许新雨认为,埃米尔造出悉帅,一是培养些爪牙护法,二是要遴选出一个供他夺舍的最佳宿主。

      便笺还有最后一行字:“原件已呈高研所。”

      我不自觉地颤栗了身子。
      许新雨和谢晚秋都是因为把材料上交高研所,才落得身陷囹圄的下场。

      谢晚秋悲愤地道:“我本以为高研所里都是新雨和殷姑娘那般的义士,不想他们才是少数派。”

      殷秀的结局也令人唏嘘。两位好友都被高研所出卖后,她脱离组织嫁给梁大栓。可惜常年操劳科研,在将近四十岁生下第一个孩子时香消玉殒,郁郁而终。

      我实在想不明白。即便发现了埃米尔能夺舍永生又如何?为什么高研所非要掩盖这个秘密,甚至不惜出卖许新雨和谢晚秋?

      谢晚秋回想道:“静萍博士毕业那会儿吧,有一个人来过。也姓顾。也是高研所的。叫顾什么中。还是个院长。”

      “顾治中。”我报出朔京那位的名字。
      “对。顾治中。跟我说了当年新雨的事。他讲,棋局里时不得不弃车保帅。新雨就是被弃掉的车。”

      我道:“康主任就是被保的帅吧?”
      兴许当年所里不止许新雨一个双面间谍。出卖一个已经被榨干价值的间谍,是另些个间谍迅速获取兰克人信任的绝佳手段。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我也不可能叫他偿命。”谢晚秋点点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说要保我妻儿,保了,连着我的孙女都照顾得很。说祸不及亲友,也确实没连累到殷姑娘。”

      “那你想要什么?”
      “要一个公道。要他们公开承认当年卖了新雨。”

      这对于高研院来说实在是个难题,特别是在键盘侠无处不在的现代。

      身为总长,我不宜乱作承诺。只想知道当初顾治中如何出的牢笼。

      “他打开牢门,往这个方向走。”谢晚秋边说边把牢门打开。
      此刻我才发现牢门根本没上锁。要进就进,要出便出。然而出了牢门,眼前只是一个接一个的囚室,望不见任何出口的迹象。

      谢晚秋继续道:“他就沿着长廊往外走,一直走,走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奇道:“你怎么不跟他走?”

      “唉,我在赌气。”谢晚秋听来有些后悔,“我问顾治中能不能给新雨平反?他不答应。我便不想受他恩惠。后来我一直沿路找出去的密道在哪,没找着。”

      我的心多少踏实些。顾治中虽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肯定是个合格的工程师。看在“心想事成屋”和“月映万川”两项研究计划的份上,他一定会来救我,不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谢晚秋一样等待,耐性等待。

      谢晚秋同我分享他的蹲大狱经验:“窗口能看到外头的变化,偶尔还有些电影解闷。各种题材都有。最近有部根据新雨经历改编的戏,很不错。看来平反的日子不远了。”

      原来在谢晚秋眼里,我在幻境中所见所闻都是“电影”。也难怪,许新雨不是原来的许新雨,是楚曜;殷秀也不是原来的殷秀,是郑泽裕子。看起来当然像演戏。

      谢晚秋凑到窗前瞧了眼:“停演了。不知道是不是演新雨那个被抓的缘故。”

      演许新雨的演员被抓了?我一下子想到楚曜:“你怎么知道他被抓?”

      谢晚秋指着身后的长廊:“前两天在后边的监仓见过。被封了穴,治也治不好。只得由他。”

      好在谢晚秋沿路作了标记。楚曜正倚着墙,面无表情地呆坐着。窗口透进来清冷的光,洒在他的皮鞋、西装和眼睛上,如同一座雕塑,一言不发。
      他的好些关键穴位都被封住,阻止了全身运动神经的运作。

      我解不开他的穴道。一处通,两处堵,两处通,三处堵。待得三指并用,原先的一处又堵,实在超出了我的武学上限。

      谢晚秋道:“他的奇经八脉被封住三道。一双手只能解一道。需三人合力,三脉并通才行。”

      眼下就我和谢晚秋两个,哪有第三双手。早知当初习武就不该心猿意马,该把卫师父“左手画圈、右手画圆”的本事学到才对。
      等等,我平时就一直左右手同时干两件事。

      我下意识地敲击心口三遍,把江小流拉到身边。

      江小流落地就是暴击,雄鸡当歌般的悉帅之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在空荡荡的监狱里回响更叫人汗毛战栗。谢晚秋尽管捂紧耳朵,已给震出三丈开外。我只得迅速封上江小流的哑穴,才叫他消停噤声。

      江小流本来闭着眼睛张大嘴叫得正欢,陡然失声,把眼睁开。瞧见我一脸茫然,紧接着激动不已,一把抱住我的手臂,眼里落下了泪。

      “哎,怎么回事啊你?”我一时跟着激动,忘了解开他的哑穴。

      “他,他就是胶卷里那个,身上起火的人!”谢晚秋手指江小流,声音发颤,待得走近些,又直摇头:“哎,看混了,影片里的个子小,他更高些。”
      江小流双手乱晃,嘴里发出“唔唔”的声。

      我才想起该解开他的哑穴。
      江小流战战兢兢:“老神仙要烧死我,太可怕了。”

      谢晚秋直白地说:“有人要夺你的舍,占据你的身体。”
      江小流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夺舍?跟我和顾小渊一样吗?行吧,给他挪个位呗,干嘛要烧我啊。”

      这回轮到谢晚秋满头问号。我无暇解释,只说:“先救楚曜吧。请前辈传他点穴功夫。”
      我的三脚猫不足为人师。非谢晚秋这等一流高手不可。

      江小流一点不爱学习,就爱唠嗑,问谢晚秋:“你怎么也在这?”
      谢晚秋在地面描着人体穴位图,反问:“我该在哪?”
      “你刚刚还在山洞里帮我打架呢。”又指着楚曜,“许新雨和殷秀也在,还有个姓康的……”
      谢晚秋笑道:“我看你是入戏太深。收摄心神,好好学功夫。”

      我不动声色,踮起脚,透过铁窗向外看。

      外头是老神仙传江小流秘法的汉白□□穴。只不过坐在藤椅上的老神仙变成了年轻的小神仙,不,他是顶着浓密金发的埃米尔博士。初次见面时,老神仙已谢了顶,再加上隔着帘帐,以至于我完全没认出是个歪果仁。

      年轻的康主任也在,正漫不经心地打着长长的哈欠。地上狼藉的飞鸟尸体表明,洞穴里刚刚经历一场激战。

      埃米尔翘着高高的二郎腿,食指敲击着太阳穴,语气颇为傲慢:“我说幻界里怎么怪事频发,原来是本尊到了。”

      康主任边摘着袖口上的毛球边道:“老学长好久不见。”

      埃米尔破口就骂:“不要脸的东西。盗我妙法,阻我转生,还好意思套近乎?”

      康主任不慌不忙:“学长说的哪里话?转生之法我没贡献么?谁盗谁的呢?”

      埃米尔怒吼一声,直直震得洞中穹顶炸裂。尘土飞扬之中,康主任安然无恙立于原地,弹掉指尖的小毛球:“老学长,你的两个容器都不在此,斗不过我的。”

      埃米尔阴阳怪气:“新元人卑鄙无耻,我真是不及万分之一。”

      康主任纠正道:“你我两个人的恩怨,不必开地图炮罢。”

      “怎么不是?穿身衣服来骗我,根本不是顾家的人!”

      我突然想起送给楚曜的那身小西装。莫非因这身衣服,埃米尔把楚曜认作了我的兄长?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埃米尔夺舍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们顾家。

      康主任摇着食指:“小朋友间的互赠礼物再正常不过。老学长,都因你太急太躁啊。要是肯多等一轮……”

      “呸。你得了最好的容器,却叫我多等一轮。”埃米尔火气渐旺,站起来指着康主任的鼻子:“康扬,你以为赢定了?我知道人藏在哪!”

      埃米尔的周遭团聚起巨大能量,抬手间,四周山壁和地底山岩现出无数裂缝。我感觉到他能看见我,犀利的目光锁定了我的窗口。

      康主任大喝一声:“趴下!”

      一块飞石向着铁窗疾驰而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17 永生不灭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