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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白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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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哦豁。”
调酒师甚至拍起手,同向橙打趣,“你朋友挺豪迈!”
何止是豪迈,简直是气吞山河,她都不知道“杳”是否会把桃子扔下台。
想到这里,向橙一个箭步冲到杳所在舞台正下方位置,势必第一时间接住沐桃。
时杳艰难咽下歌词,面具下的脸青红泛白,有点不知所措。
素未谋面的姑娘大刺刺挂在她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她的麦克风,夹在臂弯里,一手扯住她衣领,阻止她乱动,另一只手则摩挲着她的面具线条,小声品鉴。
“嗝,这就是阿金的面具嘛~完全一致。”吐出的话带着醉醺醺的酒气,时杳忍不住想要避开,又怕自己的动作使得松动的面具掉落,顿住不敢动作,僵硬立在舞台上,任由女孩的手在面具上摸来摸去。
时间久了,女孩见她没有拒绝的意味,越发放肆,居然将食指从下巴与面具接口的缝隙里伸了进去!
毫无阻碍地触碰到她的嘴巴、上颌,然后是鼻梁,食指长度有限,只能攀爬到鼻梁。
然,女孩并不安分。
柔嫩的指腹缓缓向周边延伸,一会从上至下抚弄她的面颊,一会从左至右在她的唇瓣指指点点。
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血液因子在身体流动的速度超级快,女孩的指尖热而滚烫,烫得时杳面颊也红得滴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时杳扶稳面具,伸手抓住女孩作怪的食指,温柔又坚定地从面具下扯出来。
“想发酒疯别在这发。”她声音里染了薄怒,听在沐桃耳里越发觉得诱人,也更想扯下她的面具。
因此并不觉得害怕,依旧扒着时杳衣领不松。
时杳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轰也轰不走,又不想对着醉醺醺的女人动拳头,五指拢在背后张了又松,松了又张。
向橙在台下瞧得真切,吓得失魂,反复念叨一句话:“好汉动口不动手,桃子只是个孩子。好汉动口不动手,桃子只是个孩子……”
“你,干嘛抓我的手呀?”这会子,沐桃眼前重影纷纷,和她爱好曲目高度重合的杳变成两个人,她手挥呀挥,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委屈。
从许念依那里受到的委屈加现在的委屈形成加倍的委屈。
“呜呜呜~”沐桃的眼泪毫无征兆飙出来,她也想起了正事,抽抽噎噎道:“我只是想和你合唱,你不要、赶我走。”
沐桃眼泪落在她精心粘贴具有放大眼睛效果的假睫毛上,要坠不坠糊在在上面,棕色眼线晕成一团,如同打翻了调色盘,惨不忍睹。
兔斯叽是仙女落泪,而她是魔鬼落泪。
时杳直接打个寒颤,只想快点把沐桃弄下台,不然沐桃就要被其他人暴力赶下台了。
鼓手也同时是她朋友的孟鸣不远台阶上对她做口型,问需不需要帮忙。
时杳摇摇头,手指指架子鼓,示意他把麦克风拿过来。
孟鸣怀着不解把麦克风拿过来交给时杳,“这是?”
时杳瞟瞟仍悬挂于她身上的女孩,这一眼,饱含着诸多无奈。“合唱完,她自己就走了。”
孟鸣:??
他认为时杳决定草率,不太放心:“你就不怕她砸坏你的招牌?”
杳从来都是独奏,这可是头一遭与人合唱!合唱对象还是一个不清楚唱歌水平的人。
实在是冒险。
“我也不算什么招牌,”时杳把椅子让给沐桃,待她坐好后站在旁边任她靠。
孟鸣震惊瞧着这一幕,正要说她妄自菲薄,时杳抬手打断,“好了,我有分寸。”说完去帮沐桃调试麦克风音效,无声的劝退。
孟鸣了然,怀着满肚子心事让出舞台。
“开始咯。”时杳重新弹了白月光的前奏。
“嗯!”沐桃展露笑颜,重重点头,她一定要把握住这场来之不易的合唱机会。
“白,”沐桃抢了拍子,尴尬地停顿一下,时杳看她一眼,立刻加快了调子,替她提前进入这段。
因时杳这淡淡的一眼,沐桃得到安抚,心绪安定下来,再开口时已是从容不迫。
“白月光心底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沐桃唱完前半段,时杳心照不宣唱起后续:“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
沐桃&时杳:“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全场鸦雀无声,几秒钟的静止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不知谁先说了句再来一首,立刻引起人群附和:“再来一首!来一首!”
时杳并拢话筒,朝台下鞠了一躬。
孟鸣领了几个工作人员上台,帮忙分开她和沐桃,主持大局。“杳大的节目到此为止,谢谢大家的支持捧场。”
又请出老板上台给客人们讨了彩头,为每桌赠送一杯白兰地,大家的惋惜立刻被白捡的葡萄酒冲淡了。
时杳抱着吉他,略显疲惫地步入后台休息室,在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肚,将自己往布艺沙发上一送,软骨头般伸展着四肢。“嗐~”
旁边玩手机的男青年没见到先前的情景,打趣道:“怎么唱两首歌弄得死过一回一样?对你来说是很轻松的事啊。”
“我今天……遇到一个醉鬼。”说着,时杳下意识睇衣领,赫然飘着汗津津的半个五指印,如一排盛开的花,可见那个女孩抓得有多用力。
想到那张哭得跟鬼一样的脸,时杳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不过,“女鬼”的手是出乎她意料的细圆白嫩,仿佛主人年纪并不大……
“嗷~然后呢?”时杳欲言又止的语气勾起男青年的好奇心,他撇下玩到一半的游戏,专心致志追问起时杳。
时杳迅速说了遍始末,说到被半求半强的戏剧性合唱时,男青年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噗哈哈哈没想到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杳大还有这么一天,果然是戴了面具也抵挡不住桃花呀!”
时杳听了直撇嘴,“你缺桃花的话这朵送你。”
她可无法消受。
“使不得使不得,我哪敢抢杳大的桃花。”男青年摆手推辞,默了一瞬,压低嗓音贼兮兮开口,“那个…她好看吗?应该挺好看的吧,邻家小妹?暴走萝莉?或者性感冷艳那卦的?”
他每说一个词,时杳就摇一次头,最后男青年急了,“到底是个啥类型?!”
想到沐桃露出来的细胳膊细腿,踩着一双厚底高跟缎带绑带凉鞋,明显大了码子,脚趾缩在内里努力不把鞋子甩掉,费劲地让她想笑。
她竭力忍住笑意,不确定地说:“姑且算是性感吧。”
身材性不性感她不知道,反正衣服裤子鞋挺性感的。
“你说得也模棱两可了。”男青年悻悻转身,重新操控起游戏界面,问了半天只问到个寂寞。
时杳不管他,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等她的酬劳。
不消多久,酒吧老板布妮风风火火推开门,见到她立刻笑弯了眼。“杳,今天的节目效果真是太好了,尤其是你和陌生女孩的合唱,燃爆全场!”
布妮不光是说,还手脚并用比划,“你知道吗,就刚刚一会儿,酒吧的营业额破了十万!”
她比出两根手指,不停夸赞时杳。
时杳被她吵得耳膜疼,耐着性子听完她的彩虹屁,“好了布妮姐,这个数字并不夸张,答应我,在金钱面前保持冷静好吗?你的才华配得上这样的收入,以后还会做出更好的成绩。”
布妮是个混血儿,今年二十岁,拥有一半的爱尔兰血统,定居中国,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甚至保留与年龄不符的不谙世事的天真,很容易相信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葡萄酒世家出身,从小便接受家族的培养,学习酿酒工艺等一系列与葡萄酒有关的东西,天分颇高,是家族独一无二的接班人。奈何一场空难夺走她的父母,家产被亲二叔占据,还骗走了她持有的股份,强占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别墅,一夕之间沦为除了酿酒什么也不会的破产小姐,流浪街头无家可归。
时杳仅仅是在一个雨夜,遇见没有带伞在便利店躲雨的她,出于善心给她买了一把伞和充饥的牛奶面包,布妮就认定她是个好人,毛遂自荐精湛的酿酒造诣,请求收留。
或许是那天的秋雨太大,布妮求人的样子很真诚,时杳脑子一抽就答应了。
反正只是多张嘴的事,她给布妮找了个房子,又帮她开了这间酒吧,做为嘉宾上阵给她拉人气。
结果,这位年长她五岁的布妮女士越发依赖她了,非说要按照行价付她报酬。
她推辞不能,本着不伤人真心的想法等在这里。
“呜呜呜呜嘤……”布妮眼泪说来就来,觉得自己受到莫大的鼓舞,她许久没听过这样真心实意的赞誉,又感动又高兴,心里直冒热气泡泡。
“哎,你别哭,我又没说什么。”时杳看到她哭条件反射想到那个仗着醉酒乱摸她脸的女孩,烦躁得不行。
“谢谢你的肯定,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回报你。嘿嘿嘿。”布妮又哭又笑,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叠点好的现金,“这里差不多五万块,都是今天收到的现金,没有你我都不会有这家店,这些钱是你应得的,也算是你在我身上投资后得到的第一笔分红,收下吧。”布妮生怕她拒绝,提前任何能作为借口的说辞。
“我…收下。”时杳遂了她的意,登时要起身告辞。
“需要我送你么?”
“不用不用,酒吧还需要你打招呼,我认得回去的路。”
时杳退到门口,迈开长腿,大跨步走出去。
迎面对上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姑娘,像是提前守在从休息室离开酒吧的必经之路上,其中一个她分外眼熟。
也就是她眼熟的姑娘拦住她,小拇指屈在身前蜷了蜷,从背后举出一部亮屏的手机。“小姐姐等一下。”
“什么事?”时杳冷眼看她,女孩搭了小披肩,遮住肩膀和半截手臂,眼妆也重新画过,妆面修理得整齐干净,比之先前清新许多,瞧上去还挺顺眼。
时杳面色和缓了一些。
沐桃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紧张,又因心中激荡着迫切想与她认识的心思,促使她做出这番行为。
感觉杳心情不错,应该不会拒绝她?
她鼓起勇气,对时杳晃晃手机:“可以加个微信吗?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不交个朋友可惜了!”
时杳视线挪在女孩手机上,这才发现她的手机显示的是微信添加好友界面。
竟然连扫一扫都打开了……
呵,她的微信就这么好加?
时杳移开眼神,声线清冷如十月冰雪:“抱歉,我没有手机。”
说完拨开凌乱的两人,步伐不乱地行走在过道上,心情显然没有任何起伏。
一步、两步,踏碎沐桃的心。不消多久,孤清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