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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曲江追凶 ...

  •   方过午时,诸坊的百姓乡绅,外来留京的官员,干谒的文人一窝蜂地涌了出来,朝西南向的曲江池畔走去。

      风恬日暖荡春光,数枝岸柳低衣襟,此时的曲江当属一年绝胜之时。①

      池畔,各色的帐篷逶迤几公里。

      来往郎君、娘子无一不华服加身,笑颜盈腮。为的便是珍重这一年一度的濯晦日,讨个整年的吉利。

      一四合锦幕内,江晚照方食完浇蔗樱桃正靠在坐具上枕着隐囊小憩。

      “小娘子,可要出去走走?”婢女棠川问道。

      江晚照迟疑了一下才点头示肯。

      毕竟她方从江南道入京,尚还人生地不熟。且曲江地广,内里更如迷宫一般,加之今日游人颇多,若迷了路,寻帐篷倒非易事了。

      江晚照撩起帐篷一角,粗略看了下四周。

      煦风皴绿江面,有蜻蜓点尾。

      岸边有席地而坐的男女正浣足闹水,皆双腮入绯,满面春风。

      “附近走走便是了,莫要行远了。”

      江晚照沿着湖畔走,不时张望四周美景,或嗅新梅初放,或观空中纸鸢。

      她接过棠川递来的杨柳枝,不时去拨弄那碧波荡漾。

      “小娘子可要去上凭望?”棠川指了前方一座横跨江面的拱桥,“奴都打听好了,除了摘星楼便是这上头视野好,能一窥此处风貌。”

      “好!”

      ******

      两人一直从东市追凶到了车马骈阗的修政坊,眼见迟珩已经抓住了凶徒的衣襟。

      忽地,身后一阵喧嚷,只见一声势浩荡的队伍卷土踏风而来。

      迟珩回首看去。

      有卤薄开阵于前:最前方是两猿臂蜂腰的男子跨于高头大马上,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因遭呵斥、驱逐而面露不悦的百姓;而后便是装备精良的步兵及执举金瓜、宝顶、旗幡的仪仗队;两架满乘安兴坊乐官院乐舞表演的车架过后才是一架富丽的大车,车轮碾过的地方散发着上好的脂粉味和美酒香气;末尾,复为规制同上的乐舞车架及护卫队。

      这阵仗,定不是普通的富埒王侯才有的。

      迟珩反剪歹人手,将他匿于人群间,欲待队伍过后押至附近武侯铺。

      他的掌心感受到陈羽生颤抖不止,垂眸见他额沁满汗,一双贼眼正忐忑不安地看向对面高处。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一刺眼寒光自对面屋檐直射于他眼睛的位置。

      迟珩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臂遮挡。

      他双眉紧蹙,眉心现一浅浅川字,暗道一声‘不好’,箍在陈羽生手臂上的手又收紧了些。

      与此同时,街口一马突然受惊,立马便开始扬蹄撒泼,然后横冲直撞,其经行处烟雾缭绕。

      马蹄翻腾,黄沙滚滚,来不及避让的货郎遭此猛一击,登时飞起三丈高。

      担中的货物大多遭肆意的马蹄糟蹋,货郎来不及顾虑身上的伤势,急忙爬起,三步两跌,为的是最大程度地挽救损失。

      人仰车翻的卖果的老丈、花容失色的试脂粉的美娇娘、狂啼不止的襁褓稚童、伸手抢回生活工具的乞丐....

      长街上,一时间,一片狼藉,人喧马嘶。

      唯前万户侯,潇潇洒洒绝尘去。

      “此地不宜久留。”迟珩见此乱状,心中一悸,恐有意外事发。

      一妇人忽惊喊起来。

      “眉眉——”

      一稚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覆到了街心,眼见猖狂的马蹄便要临近了。

      混乱惊动了修正坊的里正,不久,便有四里卫携着阻惊马的木叉子来阻挡它了。

      另外还有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在惊畜身后三个身位的地方,两个人握着马槊行走在最外侧,马槊上蘸有麻沸水,当它受到阻碍时,将槊尖轻刺进马臀的位置,便可使其晕倒。

      走在中间的那个人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陌刀,若是第一个方案失败了,他便要借助旁边两个的力量跳至马背上,将马首砍下。

      眼见疯马已经受遏,滞在了木叉子前。

      突然,有一小石头凭空弹飞向马腚。

      马再受惊,前蹄扬起径直越过木叉子,布架的士兵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不好——”

      赵鹤岚与迟珩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

      迟珩将凶徒推给赵鹤岚,撇开慌乱逃窜的人,径直向稚童扑了过去。

      天赐良机。

      赵鹤岚可不是陈羽生的对手。

      挣脱迟珩束缚的他,眼中霎时凶光大绽。一掌直击赵鹤岚的胸口,后者喉间登时涌起一股腥甜。

      赵鹤岚怎甘心到手的歹徒飞了?

      他捡起一拇指大的石子,精准无误地向慌乱逃窜的陈羽生的膝盖窝飞去。

      陈羽生膝盖受创,一时痛麻难忍,逃逸速度骤降。

      赵鹤岚向他猛虎一扑,紧实的双臂箍在了他胸口。

      那知这人竟金蟾脱壳,赵鹤岚肩头又遭一创,一连向后退五步,重心不稳,屁股着地。

      赵鹤岚看着手里半旧的褐色大氅失了神。

      掺杂污秽之气的浓烟漫长街,人流乱攒,咳嗽声、呻-吟声此起彼伏,又是一阵混乱...

      稚童正安然无恙地靠在母亲怀里肆意大哭,其母涕泗滂沱,翕动的唇瓣含糊不清地朝斜前方说着诸多感谢的话。

      迟珩靠在一架半翻的果车旁,他捂着吃痛的肘臂低声‘嘶哑’。

      与他同时躺在地上的还有那只惊马。

      马儿无了方才的跋扈恣睢,现下正安详地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咧着嘴吐白沫。

      附近几个武侯铺的武侯连同里正全全出动,为混乱扫尾。

      赵鹤岚摇了摇手中的大氅,无奈地摆了摆手,很是遗憾地哀叹一声。

      两个难兄难弟相搀而起,去附近酒家讨了盆水一濯污秽,短暂歇息了会谋划着下一步的计划。

      曲江池畔 纤云桥

      迟珩和赵鹤岚两人凭靠在纤云桥头,四处探望。

      两人姿态看上去明明闲适非常,但周身散发的气场却凝重异常。

      二人屏息凝视,鹰隼一般锋利的视线来回扫荡,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如此半时辰后,却仍是一筹莫展。

      迟珩的手指烦躁的摩挲着障刀刀鞘上凸起的铜箍边,他微眯着看着远处各处的帐篷,只觉头疼。

      曲江池畔今日万头攒动,江畔上撑起的裙幄尚且难以将所有的颜色辨认清楚。

      追凶,大海捞针?无疑是难于登蜀道!

      迟珩目光又落至一处观景楼上,上面粉帘飘飘,隐隐可闻丝竹乐声,窗台边上可以看到两个高髻如云的美妇人正抱着猫在窗边观景。

      赵鹤岚当然洞悉迟珩的眉为何如此紧锁:摘星楼乃曲江最高处,若是能站在上方,曲江全景莫不尽如观沙盘,一清二楚。且贼人潜逃心虚定会不时更换藏匿地点,因着他腿上负伤,穿梭于人堆定会很扎眼。届时,两人与尚池署合力缉拿,莫不轻而易举。只是,现下摘星楼被虢国夫人与会宁郡公夫人独占,楼下还站着十余名身缺胯衫,头抹额,腰大刀,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凶猛亲卫。

      显然靠摘星楼追凶乃下下策。

      迟珩一拳打在了栏槛上,劲道十足,态度坚决。

      追凶一事,绝无回圜之地!

      一改懊丧状,两人带着细犬又将曲江池地毯式搜索一周后,却仍是一无所获。

      两人折返至纤云桥处时,看到负责曲江安全的尚池署全全出动,三人一伍,举着一张墨迹半干的宣纸四处比对。

      迟珩手中的突然一空,细犬挣脱了舒服向湖畔跑去,冲着烟波飘渺狂吠不止。

      这时,一猿臂蜂腰,左银鱼袋,右佩宝刀的男子寻着动静走了过来,分别向两人颔首打拱。

      “赵少尹。”

      “小公爷。”

      “生何事了?兰将军。”迟珩见此人额满沁汗珠,想来定是有大事。

      兰长恭暗叹一口气,“如今压在京兆府悬而未破的采花贼一案的贼人今日在东市现身,光天化日,一妙龄娘子竟平白消失。”

      “两刻前那人遁入了曲江,自江底潜入湖心亭,再从湖心亭摸进假山底,并以假山为掩体上了摘星楼。”他努着下巴指了指,压低声音道:“虢国夫人方才正在与女伴打络子休闲,突现一凶神恶煞,吓得可是不轻啊。”

      迟珩眯者眼看向摘星楼,嘴角勾起一丝戏谑。

      兰长恭突然激动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宣徽院带出来的海东青也遭他毒手,而今惊动了太子,此事怕不好办了。”

      迟珩接过兰长恭递来的画像,不禁嘴角一抽。

      画像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毫无配合感的挤在了一方画纸上。

      又生一事,今日追凶无疑难上加难。

      迟珩盯着举动异常的细犬陷入了沉思:细犬向来嗅觉灵敏、捕猎欲望高。半时辰前让它嗅了自陈羽生身上扒下的大氅,它便一口气绕着湖面跑了好几圈,现在又是这样,难道陈羽生藏匿在池底?②

      他看向四周拥挤的人群,旋即便打消了遣水性好的里卫下水抓人的想法。

      一则,曲江池深,寻常人屏息潜水,不过一刻。二则,陈羽生穷凶极恶,他若心一黑,曲江今日恐怕有无数的红来填满...

      赵鹤岚挤了过来,“此人倒是有三四分像凶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前方声音突然嘈杂起来。

      先是一声惊马嘶,后是斥骂声,再是无数女子惊叫。

      三人快速跑到桥中央,抬首一看,远处一马正风驰电掣来。

      再近些,可看到马上一蒙面歹徒马鞭乱挥将挡道的人抽倒在地上,而他握缰绳的一手腋下还夹着一奋力挣扎的羸弱郎君。

      马蹄铮铮,有微颤感自靴底传至脚心,气氛开始凝重起来,三人皆紧握腰间的武器,严阵以待。

      赵鹤岚摸出了藏匿在腰间的金丝软剑,又摸了摸胸前的金丝软卫甲,确保万无一失后,剑眉紧锁,亟待来人。

      这次,他要一雪前耻!

      “登徒子!吃你赵小爷一剑。”

      马匹自赵鹤岚身旁径直掠过,肥硕的马腹将他撞倒地上。

      金丝软剑脱了手,在空中画了个美好的弧度,直直坠入了池底。

      迟珩目光一凛,将精弩弦调紧,追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陈羽生:“你马上要和你媳妇见面了,快感谢我。”
    蒙面人:“干你何事?我才是主力!”
    齿痕:“二位不妨到大理寺暗狱饮茶?”
    ①岑森的诗
    ②细犬的特点(baidu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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