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另一半》舞曳飒飒

11、交谈

　　“十点零八分”是一家咖啡店的名字，座落在城南清湖边上。店外风景秀丽，有着城市中难寻的宁静，店内装修简约温馨，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单煜葵就约了安迪来这里。他的手机号是从许菲那儿弄来的。
　　今天一早趁许菲还没醒的时候，他就摸出了她的手机查到了安迪的号码。不查还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她电话簿中没有几个人，除了安迪还有许家的家庭电话、许父、许翔还有裴烟儿，很意外没有他。他心里浮起一个难以言述的情绪，就像似一汪平静的湖水被搅乱，他不由失笑为自己莫名的情绪感到好笑。
　　再转念一想，所有不快的感觉全部烟消云散，留下的是无奈。
　　是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许菲他的手机号，难怪她的电话簿没有他。将自己的号码和这房子的座机号一并输入许菲的手机后，他又偷偷记下了安迪的号码。
　　他要找他谈谈。
　　单煜葵第一个找的就是许家父子，得到的答复除了冷哼就是直接挂了他电话，他有些无措，似乎在他们眼中自己成了欺负许菲的负心人，对于他们的敌视他莫可奈何。抱着再试一次的想法又拨通了许家的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裴烟儿。
　　对于单煜葵提出的几个疑问，裴烟儿无法给予他准确的答复，而是让他直接去找安迪。这个世界上许菲最亲近的人是安迪，最了解许菲的人也是安迪。单煜葵想要的答案，一定在安迪那里。
　　想想也是，从平时的言行来看，许菲很依赖安迪。随后不多想，他拨通了安迪的号码。
　　单煜葵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是他早到了。
　　他向窗外望去，波光粼粼地湖面将夕阳的余晖搅碎，天际的云彩被夕阳染成橘红色，有着难以言喻的凄美，也有着说不尽悲凉。
　　“我并不认为你适合这样落寞的表情。”
　　被一个春风般温和的声音拉回了注意力，单煜葵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对面坐着一个男人。他微微一愣才说：“安迪？”
　　单煜葵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男人，就连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见到他之前会有一丝反感，却在见了他之后无法对这个男人产生任何负面的感觉，他想许菲会依赖这个男人是有一定缘由的。
　　他给单煜葵的感觉很不一般，不同往日他遇到的人，无需戴着假面具去敷衍了事，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的自己不会感到不安，也不会感到危险，有的只是平和、安逸。安迪这个人，居然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是。”
　　“你怎么会认出我？我要是没记错，我们并没有见过面。”这个叫做安迪的男人，该不会是老早就打探好他了吧。
　　“很不巧，我前两天刚在财经杂志上见到你的照片。”他一眼就看到他的名字，进而仔细看了照片，看了报道的内容。
　　单煜葵无话可说，仅凭寥寥几句话，他就为安迪的气度所折服。
　　两人一时之间找不到共同话题，他们都有话要和对方说，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在这时，先前点的咖啡也上来了，稍微缓解了一下尴尬地气氛。
　　最终，还是单煜葵开口，他浅抿一口咖啡，在心里飞快地阻止语言：“我找你想问问有关许菲的事。”
　　“我知道。”虽然在电话中单煜葵没把用意说明白，但安迪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早就知道单煜葵终有一天会找他谈谈许菲在国外的事，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单煜葵一愣，他发现自己在安迪面前就像一个傻瓜，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能被他看穿，这样的感觉相当不好受。他干咳一下掩饰自己的讶异，才说：“昨晚，她做噩梦了。我想，她一定经常做噩梦。”
　　看着她昨夜被噩梦惊醒的样子，单煜葵皱起眉头。他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梦境，可以让她发出如此悲惨的叫声，他想那一定是恐怖到她无法承受的地步，也许她以前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你说她昨夜又做噩梦了？”这下换到安迪惊讶。她昨夜居然又做噩梦了，他的心不由得一紧，为她感到心痛。同时他也觉得心里一阵失落，她以前每次做了噩梦一定会打电话给他，并将梦境详细告诉他。为什么这次不找他，还是因为有了单煜葵，他就不再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他失笑，他不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两个人朝夕相处，总会产生情绪的，不是么。
　　“嗯～”单煜葵注意到他话语的细节，“她一直做噩梦么？”
　　“算算也该有五年了，”安迪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想在单煜葵面前失态，“她从前是重复做着差不多的梦，以前每次做梦的间隔很长，只是近几个月开始变得频繁。回国后，有过一次，在你们婚后有过两次。”
　　安迪将几次梦境详细叙述给单煜葵听，他认为单煜葵也该知道这些。他不能总是在陪在许菲身边，不能总是替她分担心事，如果单煜葵能好好待她，照顾她，他也该放心了。
　　“她……究竟为什么会这样，这些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预示着什么……准备的说，该是她不断给自己心理压力，”大手抚上额头，安迪做好了准备向单煜葵缓缓道来，“说来话长，我就从五年前认识许菲开始说起吧。”
　　安迪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许菲的样子，她把身子紧缩在警察身后，似乎排斥一切外人接近。是的，她排斥。从她眼神中的冷漠、疏离、戒备中就能看出她不信任任何人。她没有同年人该有的天真烂漫，有的只是不安和胆怯。
　　他从警方口中得知，许菲牵扯进一桩谋杀案，是一宗灭门惨案的唯一目击证人。警方在给她录口供的时候，她神情一直很激动，总是不断地重复“红色大衣”，除了这四个字，警方再也问不出任何话。他们认为许菲一定是因为好友一家死于非命进而精神受了刺激导致失常，为了能更好的侦查此案，他们决定给她安排一名心理治疗师。于是，在各方因素下，找到了安迪。
　　那些个困扰着许菲的噩梦也和这宗谋杀案有关。
　　案发当日是圣诞节，被杀的人是许菲当时的好友，亨利一家。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样子，亨利见许菲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公园里，就知道她是想家了。他知道许菲一个人孤身前来英国没有伴，家里人也很少和她联系，她变得越来越不合群，话也越来越少。他观察了她很久很久，有多久？大概是在许菲入学的第一天起，就注意到她了。于是他借着各种理由去接近她，做了很多事想让许菲快乐。他希望她能多笑笑，不喜欢看到她脸上出现落寞的神情。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许菲接受了他，两人成了朋友。
　　圣诞节那段时间，同学们都回家过节，那些个不能回到自己国家的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好庆祝这期盼已久的假期。许菲就一个人，住在冷清的宿舍里，吃着没营养的食物。
　　亨利原以为她回国了，也没多加留意。直到他无意中看见许菲独自一个人坐在公园里，看着冻结的湖面，才知道她没有回去，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她终究是一个人。
　　当下，亨利就恼恨自己，怎么就那么不细心。好在得到父母同意后，她邀请了许菲倒他家，同他的家人一起过节。
　　许菲因为不用自己一个人看着别人快快乐乐的过节而感到高兴，她也可以和大家一起享受圣诞大餐。虽然不是和自己家人，但她同样高兴。
　　她先是一个人回了宿舍，想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过节。没想到，才踏出宿舍门口，就遇到了麻艳华等人，她们也没有回国，正打算晚上出去狂欢。
　　看到许菲时，她们恶从胆边生，有多久没有戏耍她了？似乎从亨利出现在她身边，她们就很少有机会欺负她，每次快要得手的时候亨利都会突然窜出来，保护她。有一段时候，学校甚至有流言说，许菲勾搭上了一个蠢货，那个蠢货居然还会为了她打架。
　　看着每次为了她挂彩的亨利，许菲内疚极了。亨利总笑她太敏感了，他总是对她笑着，让她好忘记他身上的伤。每次如此，每次不成功，总是让许菲又哭又笑，亨利一笑就牵动脸上的伤口，让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麻艳华等人见到亨利不在许菲身边，就想找她发泄一下这些时候的不满。毫无意外，许菲被她们淋了一身水，冷得她直发抖，身上的新衣服也毁于一旦。
　　她怕亨利会担心她，等麻艳华等人走后就回到宿舍，开上暖气，换了一件衣服。等感觉寒冷逐渐驱散，她才动身前去亨利家。
　　就因这样的一拖延，她再出门的时候天色已暗下，雪如鹅毛般密集地下着。
　　许菲拼命地奔跑着，即便寒风刮在她脸上像刀割似的也无减她的速度。她要快点到亨利家，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也许是太执着速度，也许是雪太大有些阻碍了她的视线。她没发现从街角有一抹红色的影子朝她这边飞奔来而，两人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许菲摔在地上，扭伤了脚，疼得她直冒冷汗。即便这样她还是想看看另一个人怎么样，她才一抬头就看到对方凶狠地等着自己，那人的脸上因染上血而显得格外狰狞。
　　许菲一骇，吓傻般坐在地上不动，那人似乎想动手掐她的脖子，却被不远处的汽车轰鸣声吓走。
　　有些人会在恐惧的情况下忘记一切，但许菲却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般清楚的记下了那人的一切，那是一个身着红色大衣的年轻女性。
　　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许菲努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亨利家走去。
　　亨利家的门是开着的，她礼貌性的按下门铃，却等不到主人来应门。在感到奇怪的时候，闻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感不妙的她立即闯入。
　　入眼的一切让她晕眩，地上躺着三具逐渐冷却的尸体，他们正是亨利一家，在他们上身有着数刀致命的伤口。地毯是湿嗒嗒的，似乎沾满了鲜血。
　　圣诞树上还挂着许多装饰物，圣诞礼物还放在圣诞树下，桌上是冷却的美食，所有的一切该是美好的，此时却失去所有的欢乐。
　　许菲看着地上的亨利，从他的姿势看来，他曾向大门努力爬行着。一幕幻影在她眼前浮现，满身是血的亨利向着门口爬去，后面是他父母拼劲一切拖住凶手，他们希望给儿子更多生的机会。他的父母没能如愿，在双双倒下后，亨利也被凶手又补上一刀，最终气绝。
　　许菲感到一阵目眩，跌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保持镇定。她努力来到电话前，拨通了一个警局的号码，报了警，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