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似铁》极*

20、第 20 章

　　李如虹如今是穿着官袍，再不似在回京途中的虚弱模样了，反而像是我初次见他时，仗着世袭的家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表示教养是多么的好。他坐在书房中，我从他紧握得露出筋脉的手能看出他现在心情并不悦，听说今日上朝，圣上奖励了魏青问与文王，单单没有过问李如虹。

　　“老爷，茶冷了，我为你换盏热的吧。”那杯茶搁了一个时辰。我也一动不动站了一个时辰，不是我想要去给他换茶，只是这样的站了一个时辰，难免觉得气闷，想要自己活动一下。李如虹却突然发难，突然大声让外面的人将门关上。我被骇得一颤，要是魏青问这样大发脾气我还要稳定些，可是李如虹，我却是从没有见他这样动过脾气。

　　李如虹几步走到我面前，我连连后退，很快就退无后退，他倒也是规矩，不会动手动脚，只是被人这样居高临下盯着让人十分不适。“柳饮词？！”他开口道。我被他念得疑惑，徒自压抑着颤抖，只敢拿眼睛看他。他突然大笑：“柳饮词，哈哈哈哈，你倒是说说，你来我李府是为了什么？”“李大人，奴婢不过是不能忍受魏青问的薄情寡性，投奔而来，实在不知你所谓何事？”“到底是他教出来的人，你就装，就装吧。”我实在不懂李如虹的话，只是隐约明白他掌握了我一些什么事情，却也弄不清我也不好再装柔弱，径直说：“柳饮词我对李大人绝对没有二心，也确实不懂李大人说的是什么，难道你认为我是魏青问派入你府中的？”李如虹冷哼一声，表示事实如此。我知道了症结所在，却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李如虹一口咬定我是魏青问的人。百口莫辩。李如虹是个文人，文人的弱点就在认定一件事情就很难更改，可他的认定显然判了我死刑。本来，我是打算将魏青问与那沈家的事情告知给他，借他的力量查出此事，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幻影了。“既然李大人这样认定，要杀要剐就请便吧。”我眼一闭，要是不能复仇，我活着也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你…!”李如虹看着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倒是泄了气。站了许久，说：“看在仙乐的面上，我留你一命，你以后规规矩矩在这宅子里吧。”

　　脚有些软，虽然我早从江南回来就明白李如虹与我的信任不再，我的一切企图都有落空的可能，可是等到真正的得到了证实，接受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知道我错到了哪里，这些日子我将自己放低到最底层的位置。将良心感情抛弃去躯壳，步步为营，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我不甘心啊，不甘心。

　　“你是哪个院子的丫头，大白天的偷懒，李府是养闲人的地方吗？！”是个挽髻的妇人，面目狠厉，眉尾子上翘，唇嘴外翻，一看就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虽然我在李府也是个下人，可李如虹和李笙在某些时候明显护着我，加上我自己平常也能受气，所以平常还是很少人为难我的。可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妇人指着我的鼻子骂。让我本来就低落的心平添一股子火气来，斜眼看了她一下，没有做声。

　　“你、你，还出息了，说你还不动？”那妇人撅起一根手指就向着我的脑门戳来，这一下将我最后那点稳定的意识都扫除了。我站起来，揣着她的脸和肚子就是几脚，像是要发泄一样，下下用力，她哪里肯吃亏，揪着我就扭打了起来。脸侧、鼻子、手臂，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周围开始围了满满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各扫门前雪，人总是这样子。我早知道的，此刻却觉得特别伤心。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李春娘被人请了来。看着我们扭打成一团。立刻出声阻止，那妇人再是嚣张也住了手。我也得以喘息，自从回来后我还没去见过李春娘，她看起来瘦了些，不过还是端着那个富贵的架子，疾步朝着我们走来。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啪”的一个巴掌就迎面而来，十足的劲儿，直扇得我双耳生响。眼前一片黑暗。我愣在原地，就是想要反手也不可能的，李春娘旁边那些家丁体力绝对胜于我。她又是主母，她教训我，是应该的，而我呢，我除了发疯被揍还能怎样。我捂住脸站在原地，这一刻也不觉得痛了，反而觉得一阵阵的清明，是啊，我发什么哀怨的疯。我明明是早已经懂得这个世界的规则了的，我明明是亲眼见着饮歌死的啊。

　　李春娘一行人什么时候离去的我已经不知道了。这个时候我满脸满身都是狼藉，坐在地上发呆的话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责怪了吧。有个小丫头轻声唤我。这人我认识，以前也是跟在李如虹院子的，只是地位低下，平常也没什么交际。她倒是年岁小，心肠软，大概见我着实受了委屈，也就搀起了我。轻声的劝慰我，原来那妇人是李春娘新请来的奶娘，我转头奇怪的问：“奶娘。”那小丫头又说我与李如虹走这的第三个月，李春娘突然收养了一个还没足月的男婴，十分喜欢。那妇人就是李春娘请的奶娘，仗着李春娘的偏爱，在宅子里十分横行，这宅院里没几个不恨她的。我心中想要笑，这个男婴，奶娘。那日看着荷香的尸体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虽然怀疑过是莫家两姐妹被她撞见偷拿金镯杀人灭口，但是诸多不合理的地方还是冒了出来，特别是后来那几个月，李春娘卧床不起，我就十足的觉得奇怪，现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吧。我捂住脸，心思却飘了很远，直到听见心中的小丫头站了起来，一副惊恐地看着我的后方行礼：“老爷。”我转过头去，李如虹站在我的身后，低头看我。

　　饮歌死的时候我是没有哭的，此刻却流了个尽兴。我忘这李如虹，任眼泪打湿衣裙，却是紧咬住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来。我真的难过吗？是的，可是却不足以让自己哭泣。只是我明白，李如虹这样骨子里清高的文人，喜欢的就是这样不示弱的弱势，就是这样梨花带雨的样子。果然。他走近我，蹲了下来，轻轻地将我搂在了怀里。他的怀中有一股成年男子的味道，不够单纯，胜在复杂莫测。我微微的战栗着，不舒服，真的不舒服，我讨厌这个人的怀抱，却又不得不委屈自己，至少在他的怀中我还能勉强得到其他人的尊重来，我就这样在李如虹的怀中待着，看着我对面的，刚刚搀扶我的小丫头露初错愕的表情来，然后跑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好像代表我那纯真的年代，离开得迅速而毫无交代。

　　“饮…词…。”李如虹叫我的名字，然后顿了一下，停下来抚摸我的脸，他的脸上神色很复杂，却也很温柔。我还是放任着自己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落。他叹息一口：“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只要，只要你规规矩矩待在李府，再也不要想其他的了。”我点点头，心中却是冷笑，不想其他的，你觉得怎么可能？当然，在我状似付出我的一切后，你会觉得可能。

　　“抱我。好不好？”女人要勾引一个男人真的无师自通，至少我就是这样，怀着背水一战的决绝感，我将头埋在了李如虹的怀中，柔情蜜意也是可以培养的吧，我以为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却没有害羞的感觉。我贴着他的唇，吻着他的身体，意识好像游离出了身体之外，身体却跟着本能起着灼热的反应。拥抱、摩擦、舔舐。像是按着教科书的规定路线循环，就这样完成一件情事，完成了最重要的肌肤之亲。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痛，相反，身体还自然的有了高潮的反应。我真的是个奇怪的动物吧。李如虹将我搂在怀中，我看不到他温文的面孔，也没有看他的欲望，只是将眼睛紧紧闭起来，这一刻是真的累，我要好好休息一下，再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要怎么去进行。

　　李如虹将我收到房中的消息开始在李府中传扬开来。这日李如虹还躺在我的床上，外面就有下人来请。说是大夫人请老爷过去一趟。我有些不安的抓住李如虹的手臂，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头，穿好衣服走了。直到脚步声远去，我才收起那副惊恐的模样。李如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让李春娘胁迫了去。我只是装可怜，并不是真正的担心。

　　李如虹回来的时候脸色平静，我却能猜出李春娘的脸色一定不好，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不但要对付魏青问，首先，我要对付的还有你。我早已净了身，换了身干净衣服，李如虹站在我背后，看我整理长发。我看了看镜中的人，愈发觉得自己长得像饮歌了，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这样的明艳，也算是有利的武器的吧，至少可以用来对付李如虹这种会动情的人。“我帮你。”李如虹在背后帮我整理着长发，动作温柔得让人难以置信。我心中有丝丝的涟漪，只要是女人，恐怕都会想要被人这样疼爱吧。“我吩咐了下人给你准备了新的院子，你有没有喜欢的地方？”“我喜欢那片竹林后的小屋。”“嗯？哪个？”“就是我倒李府住的第一个地方。”“好吧。”顿了一下，李如虹突然说：“以前她也喜欢去那个小屋住。”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莫冉吧。李笙的亲娘。

　　李如虹对我很好，可以说是关怀备至。衣食住行都安排到了最精致的程度。但却从未提过给我个名分。我虽然不稀罕，也不在意，却实在觉得奇怪，加上那日他在书房同我讲的话，我直觉这背后很有问题。也毫无头绪。到底是什么呢，难道魏青问背地里与他有所联系，不可能啊，那些时候我都跟着魏青问，即使是魏青问找了他，他也不可能相信魏青问片面之词啊。脑子里乱乱的，望着小屋外的竹林舒口气。第一次进这李府就是住在这里吧，可惜这两年过去，当初和现在的心境，又各不相同了。

　　步行到了林中，莫冉的那座孤坟又出现在眼前。我看着那疯长的野草，想着以前，跟着李笙在这坟墓前乱侃，他倔强又带着些纯真的样子，别扭又爱沉默的样子。我越想心就越痛，如果李笙知道我和李如虹现在的关系他会不会恨我呢，就像是当初他讨厌莫宁那样，我慢慢的坐到以前李笙喜欢坐的那个草丛中，心口一阵阵的痛，我不在意和李如虹在一起吗?不，我在意，我在意，在意得心尖口不停的痛，可是面对强大的仇恨命运，这些痛又能算什么呢，它只会鞭策着我前进得更快些。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的草叶和泥土，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精神百倍。我还有事情要做呢，很多很多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死赶活赶总算赶起了，有意见尽管提，反正我最近几天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