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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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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过了半月,魏青问和丁茂槐总算将手头的事宜安排好了,又商量着在上游植树造林,加强植被的建设。我也根据现代的一些经验和常识给了一些建议。丁茂槐看我的眼光越发热切,我却讨厌他讨厌得紧,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对我有所企图。
魏青问这边却也不疾不徐,并不忙着关心文王那边的战事,一门心思跟着丁茂槐认认真真的治水。可他一副明哲保身的状态,让我十分疑惑,这次江南之行明显错漏百出,以他的精明程度不可能毫无察觉,可从他的表现来看,只能说明他早已知道内情。
这日,治水已颇见成效,只剩下些后期工作。丁茂槐和魏青问也回了府,人手也开始多了起来。这人手一多,官宦之气自然助长。丁茂槐说是要设宴邀请魏青问。我也在被邀请之列,我是十分不愿去的,官场应酬本来就十分让人厌恶,再加上丁茂槐热烈的目光就更令人齿不消,正在房间中找着借口推辞晚宴,那边门就响了。
门外是崔思,手中捧着几样衣饰,傻乎乎地看我。将他迎进来,又倒了茶水给他,说实话,我很信任崔思,虽然他仍然是处于一个和我不相同的位置,至少他是有几分尊重我的。“饮词姑娘,这是魏大人让我送来的,说是给你晚宴的时候用。”我接过哪些沉甸甸的衣饰,正想着怎么拒绝。崔思忽然红着脸说:“这是大人让我挑选的,也不知道你穿着会不会好看。”我看着他的模样,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口。只好顺着说:“崔大哥选的,一定好看的。”
衣裙是水蓝色,像是江南秀丽的水雾,精致的兰花,衬托出一股子出尘的味道来,我捧着这裙子,总觉得是自己唐突了,崔思确实用了心的吧,这一想,却是更无法推脱了。换好衣服,再看看那托盘中的发饰,精巧雅致的银色小绾梳,上面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镶着同样颜色宝石的耳坠还有大堆的镯子项链。只是将绾梳把头发固定住,戴了小巧的耳坠,其他的都放了下来。实在不喜欢太隆重,丁茂槐那样的眼光我着实不喜欢。
揽镜自照,却是把自己吓了一跳。镜中这个人真的是自己?蜡黄的脸色早已消退,像是春夏的芙蓉,尖尖的下巴,眉目平和眼睛闪亮。还真是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有这样的神采。别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漂亮,可良人没遇到,自己倒出落得标致了,委实没有想到。
再看一眼镜子,无奈之余又觉得隐隐的不安。我的面孔,加上这样的装扮,从镜子中能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印象来。是饮歌的。我的姐姐,柳饮歌。她就是这样的面容吧,夏花一样的绚烂美丽,又像是天际边最璀璨的明星。我叹口气,难怪丁茂槐会对我留意,原来我长了和饮歌一样的,会惹事的面孔。
我去得迟,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在房间里踌躇了好一会儿。后来想着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李如虹府中的人,应该不会被随意对待。这才出门。
那几人都已经坐定了。丁茂槐作在主人的位置,旁边坐着魏青问。周围一圈坐着他的几位下属,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瞧了一圈,没见着崔思,觉得失望,毕竟我来是卖的他的人情,而不是魏青问。对这魏青问的视线,他又恢复了以前的华服,扬着眉看我。眼神很淡定。我先是朝他行了礼,然后是丁茂槐一行人。丁茂槐还是十分热情,还准备来亲自请我入座,可是被魏青问用手挡开了。我顺势坐到魏青问旁边,这样也好。即使想魏青问误以为我吃他豆腐,都比让丁茂槐吃豆腐的好。
饭桌上大家还是先谈了些正事,先是说治水颇有成效,然后说文王的军队剿灭叛军也十分顺利,已经夺回了淮州和周围几个州郡的控制权,并将军事部署和政治部署都全部改头换面。眼下就只剩着剿灭叛军了。我本是听着昏昏欲睡,却突然被他们的谈话惊醒。掌握了州郡的控制权,改变了原有的部署,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感觉,正伤脑筋,却听着魏青问在旁边冷哼一声,轻轻说:“别多管闲事,管好自己的命罢。”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反而将这些事抛到了脑后,我端起桌上的酒杯,站了起来,第一杯就是敬的魏青问,我说,柳饮词在这里谢谢魏大人的救命之恩,敬魏大人的高风亮节,为人磊落。字字铿锵,自己感觉还很真诚。从我这样近的距离可以看出魏青问太阳穴的青筋蹦了一下,他还是笑着接受了我的敬酒。只是不知道,这杯酒他喝下去时什么样的滋味。
我这一开口,宴席上敬酒的风气就开始风长。还好魏青问是首当其冲的对象,我也就是在旁边陪衬陪衬。可丁茂槐却是不放过我,找着理由来敬我。他虽然是个州郡的官,但是比我的身份还是要高贵几倍,我也不好一味推脱,只好自食苦果的饮了。这一喝,却一直不是个头,我一面要躲着丁茂槐的调戏,一面又要注重自己的言行,害怕一醉酒走了样,那就不好了。
喝得七七八八,我想要告辞,丁茂槐还不想放我走,拉着我的手说话,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正想摆脱。喝得差不多了的魏青问也发了话,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送柳姑娘回屋吧。丁茂槐并不是识时务的人,听了魏青问这么说,也终于死了心,只是最后还不死心的夸了我一句:“柳姑娘,你今晚真美啊。”天雷滚滚。
“谢谢魏大人了,你请回。”我靠着门柱上,没有想要让他进去的意思。魏青问醉眼有些迷离,听着我的拒绝没有出声。他白玉似的脸上有着酒色和月色,还是有几分诱人的,可是我早已经历过他的绝情无义,自然不会为色所惑。“既然魏大人不走,那饮词先进去休息了。”“你恨我对吧?”刚转身就被后面的人抱住。我的背抵在他的胸膛之中,后颈与他的交缠,这样的接触让我浑身都起了一种不舒适的感觉,想要推开,却是无从着力。只好气呼呼地吼着魏大人请自重。可身后的人哪里听。圈得更紧了些,口中念叨:“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自愿的,文瑞也不会强迫你,是你,太会诱惑人啊。”我僵在了原地,呵呵,魏青问喝醉了吧,这一刻他把我当成了饮歌,那个他从未温言软语安慰过的女人,他却在这里责怪她,是她太惑人,他才做出那样的事情。从脚趾泛起的凉意,心中却是更加清明。魏青问啊,我要怎么才可能原谅你。
这都是第三日了,我仍然没有见着崔思,不知道被魏青问派到哪里去了。为了躲避丁茂槐的骚扰我只好随时跟着魏青问。这个时候更显得我对他居心不良了。他起初还有些鄙夷,现在也渐渐习惯,一副当我不存在的样子。
陪着他视察河堤,雨季已过,柳树成荫,这河岸江边微风习习,倒也十分美丽。魏青问走得很悠游,我们两人都不说话,显得实在太过沉闷。我主动开口问道:“魏大人真是清闲啊,也不急着回京,也不急着淮州那边的战况。”“恩,那是,做人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逾了界,毁的也是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讽刺我。我有丝讪然,再不开口只低着头走路。
河堤之处已经修补好,我看着原本缺口的痕迹,脑子却是突然灵光一闪。难怪丁茂槐说这河堤沿岸一夜之间全线崩溃,这哪里是天灾,明明是人祸嘛。整齐的切口,不可能是水患遭成的,而是事先有人先用利器将河堤毁掉的才对。这一想,我却也明白了那叛军为何不在郴州地区,而是在淮州地区了,果然一切都是有人主使,而这个主使的人。呵呵,还真没有想到会是他啊。而魏青问,我转头看看他,如果说丁茂槐还有可能马虎粗心没有发觉,可是以魏青问的精明,和做事的细致程度没有理由不清楚,而他一路的缄默。明显就是早已明白此事了。也难怪,这些日子他安分地待在了这郴州地区。而崔思,多半也是为着这事去打听去了吧。想明白了这些事,我也突然想到,我比起魏青问毕竟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啊,只是这一截不管才智,只是因为他是官,他有着权力,才会比我早知道一些,早明白一些。
魏青问站在远处,临风而立,他的长袍边角被气流掀了起来,头发也有几丝飞舞,眼睛看着远方,我却明显感觉到他有所算计。呵,而此刻我在算计他,他算计的人又是谁呢?
崔思在几日后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文王的侍从们。说是来接魏青问去淮州,大军得胜,跟着军队回京呢。收拾收拾就准备启程,丁茂槐看着我们准备离开,眼泪汪汪的,让我都不知道说他是色令智昏还是怎样。这一去淮州自然不用急赶。魏青问让人准备的马车就变成了刚出京的那种样子,一副华而不实的模样。自然是请了马夫的,可崔思是骑马,马车厢里只剩下我与魏青问。两人是大眼瞪小眼,不尴不尬。我瞪得累了,也就自己掀开帘子与旁边骑着骏马的崔思闲聊。午时启程这时已是夕阳西沉,漫天的落日余辉,崔思那过于刚硬深刻的面目也柔和起来。他看我的眼神总是不好意思中带着一丝的温和,这也是我为什么对他比较信任的原因。
与崔思寒暄的不过是些天气和饮食的话题,却是难得的轻松,不用假装,不用卑微,随心所欲是一种多么让人觉得满足的事。
夜里投店,崔思和那些文王派来的兵士在一桌子吃饭,我却是和魏青问一桌。那厢其乐融融,每个人都是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再看我与魏青问。一个无精打采,一个沉默寡言。那厢是祥云笼罩,这厢却是乌云盖顶。我是想去那桌厮混的,试着动了动,魏青问就将筷子重重的搁了一下:“崔思!”崔思站起来,朝这边走来。“你也吃饱了吧,去顾一下马匹吧,明日还要赶路。”我看着崔思嘴边还没抹净的饭粒儿替他委屈,到底是生在了这个世界,当权者说黑是白,那么黑就是白。崔思应了一声儿就去了。我坐在原地秃自恼怒,望着魏青问一言不发。“你不动筷子,也吃饱了?”他悠哉的问。我望着还没动的饭菜哧了一声:“饮词也饱了,魏大人慢用!”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胃里空空,肚子就不舒服,仅有的一点睡意也被赶走了。心中感慨,命不由我,明明饿着偏要说自己饱了,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愚蠢。我今日本应该坐在魏青问面前,讨好的朝他笑,端着碗吃个底朝天。我总是这样,因为周围的人才爆发出自己的情绪,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惹得祸。难道崔思在我心目中已经有了亲人的地位?是啊,他保护我,照顾我。可这有怎么,隐隐的,我对他确实有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亲切,我是感谢他的吧,可感谢归感谢,我还是应该做那个卑微的,卑鄙的我。
推开门想下楼去找些吃的,崔思却站在门口,将我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他端着一盘子熟食。递给我,我正准备客气的道谢,他叹了一口气,用比平常轻些的口气说:“柳姑娘,你这是何苦呢,这样折磨自己。”他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发呆的我,他刚刚的话语气太过忧愁,我何苦呢,我也不想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