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归宁》蓝色的星

7、灵可

　　时光过的极快，转眼间一年过去了，这一年里对于叶小宁来说有些乏味，顾北辰随将军打仗至今未归，只能靠时有时无的书信来联系。不过如今想来，叶小宁好久没收到顾北辰的信了，可能是顾北辰没时间写，毕竟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着敌军，也可能信件在路上弄丢了，这路途的确遥远，能否收到信全靠运气。

　　墨熙自一年前自己受伤时见过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叶小宁去他府中找过，但结果都是出门游历还未归，叶小宁因此还埋怨过当初墨熙说过，等她伤好带她出去玩，结果伤好了，人却找不到了。

　　如今在叶小宁的生活里，唯一的乐趣便是灵可了。

　　灵可是一个孤女，小时候村庄传瘟病，父母都病死了，独留下襁褓中的女儿，幸运的是她被路过的一个琴师救下，才从鬼门关门口走出来。后来她就跟随着琴师长大，琴师也将她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了灵可。不过在灵可十四岁的时候，琴师也生病离世了，灵可就一路卖艺来到上阳，由于琴艺高超，聪明伶俐，灵可在十五岁时进入了上阳城最闻名的乐府：雅乐阁，现已两年有余。

　　“小宁，你先坐会，这有糯米糕，你吃，我还有最后一曲就结束了，等我一会。”灵可把叶小宁安置在宾客席，戴上面纱，这是雅乐阁的规矩，凡事上台演奏的乐师必须戴上面纱。

　　叶小宁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起糕点，慢悠悠地朝嘴里送。台上的乐师弹奏着一首月下曲，不由得让前来的文人雅士纷纷陶醉其中，一曲弹毕，掌声雷动。

　　今天的乐曲已经弹完了，下一次弹奏是在三天以后。雅乐阁不是每天都开门待客的，三天一开门，凡开门即宾客如云。

　　灵可已经拿掉面纱，走到叶小宁面前：“今天弹一天了，可累坏我了。”说话间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灵可，你弹得可真好，大家听得都入迷了。”叶小宁道。

　　“切，他们中有几个是听入迷的，怕不是看入迷的。”灵可轻蔑地说：“要不然我们为何要戴面纱？来这儿的不是达官就是显贵，还有些闻名而来的纨绔子弟，所谓的文人雅士，实则真的没有多少，这儿啊，可不是像表面一样平静。”

　　叶小宁来这儿的次数不多，全部是同灵可一起的，所以对这儿不甚了解，只知道雅乐阁的乐师曾到过皇宫给皇帝弹奏过，一直很受上阳的富人钟爱。

　　“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我发月钱，咱们出去玩去！”说完拉着叶小宁的手就往外走。

　　“呦，灵可乐师又去买糖吗？不知可愿赏在下几个？”门童调笑道。

　　“看本乐师心情！”灵可头也没回地说。

　　果然，只要一发月钱，灵可就会叫上叶小宁买很多东西，大多是吃食，转一圈下来，两人怀里抱得满满的。

　　一开始叶小宁还会劝灵可少买些，但根本没用，在食物面前，灵可丝毫没有抵抗力，劝不仅没劝成，自己还跟着吃了许多，认识灵可这半年来，叶小宁肉眼可见地胖了。

　　”来来来，小宁，多吃些，这个龙须酥特别好吃，快尝尝，我买了一大袋子，还有这冰糖葫芦。”灵可边吃边说：“人世间怎会有这么多好吃的食物！诶，小宁，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要吃遍天下所有美食，到时候，带你一个！”

　　叶小宁嘴里被灵可塞得满满的：“灵可，不能再吃了，娘亲都说我以前的衣服不能穿了，等父亲和北辰哥哥回来该认不出我了，”

　　灵可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了半天：“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小宁啊，你娘亲并不是觉得你胖了，衣服不能穿，而是你长高了，再加上女孩子到一定年纪身体上的变化，所以你之前的衣服当然不能穿了。你放心吧，吃这点东西，叶将军和你的北辰哥哥是不会认不出你的。”

　　叶小宁若有所思。

　　“好了，你就放心吃吧，我保证，以你的食量，如何吃都不会胖的。”灵可拍拍叶小宁的胳膊，又说：“对了小宁，你知道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吗？这场仗打来也有一年有余了，如今还未有什么消息。”

　　叶小宁已有许久没有收到父亲和顾北辰的信了，对于战场的情况她哪里知晓，现在听灵可所言，不由得担忧之情涌上心头。

　　灵可见叶小宁微蹙的眉头，意识到自己多言：“哎呀，小宁，战场距我们千里之外，消息我们可不易得知，既然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好了，我以后不问这些了，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没等叶小宁反应过来，灵可就拉着她的手往茶馆走去。

　　灵可带着叶小宁来到茶馆二楼露天的位置，楼下人流涌动，这儿能看到上阳城最热闹的地方，许多皇家店铺都在这个地方，出入的不是千金小姐就是富家公子。

　　不用灵可解释，叶小宁现在也知道为什么灵可会带她来这儿了。不过她对那些名门闺秀公子并不感兴趣，也不喜欢看热闹，但灵可喜欢，叶小宁便也随她了。

　　无聊之际，茶馆一楼说书先生的话倒是吸引了叶小宁的注意。

　　“今儿个再给大伙讲个故事，话说这九年前，上阳城西有一户顾家府邸，府中住的正是英勇善战的顾渊顾将军，想当初顾渊将军和叶穆将军乃是上阳双雄，并肩作战多年，叱咤战场，保我上阳太平，令多少国家闻风丧胆，不敢犯我上阳分毫。”

　　说书人喝了口酒，停了下来，有知晓当年事的听众接话说：“当年勇何必提？不过是叛国贼而已，人人讨之。”

　　说书人放下酒壶，笑道：“在九年前的萧楚之战中，顾渊将军竟临战投敌，导致本来就凶险的战争更加艰难，好在发现的还算及时，当场被将士们围攻伐之，最终死于刀剑之下。叛变可是滔天大罪，顾家府邸女子皆流放，男子斩首，大火燃了一天，可怜顾家一日之内变为废墟，不复存在。”

　　“不过对于顾渊叛变原因，至今众说纷纭，如今九年过去了，新帝早已继位，这件事也成了陈年旧事，已没人再提及。谁曾想今日，叶将军再次对战九年前的残存敌军，依老朽所见，那件陈年旧事终是要浮出水面，都是轮回啊，天要变了。”

　　听众面面相觑，总觉得说书人的话内含玄机，但就当喝醉酒的胡言乱语罢了。

　　叶小宁听得入迷，九年前，她还不过是个七岁孩童，对于这种事自然记不住，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渐渐被人们淡忘，直至如今再次面临当年敌军，这件往事才再次被传了开来。

　　“下雨了下雨了，小宁，咱们快些回去。”灵可唤道。

　　叶小宁回神，看了看楼底，刚还热闹的街道片刻间人少了大半。

　　叶小宁与灵可分别，独自往家中赶。幸得半路遇到前来寻她的管家，才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但一顿数落必是少不了的。

　　回到家，叶夫人果真正襟危坐于正堂之中，叶小宁暗叫一声：“糟了。”

　　“这是下雨了知道回来，要是不下雨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叶夫人问。

　　叶小宁上前拉住叶夫人的手，轻轻摇了两下：“娘亲，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会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原谅我吧，娘亲。”

　　叶夫人收起严肃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小宁，不是娘亲不让你在外面玩，而是如今你父亲和北辰都不在身边，我放心不下你，以前你出门还有北辰陪着，现在只有慧儿，你还时常不让慧儿跟着你，叫我如何安心，也怪我从小对你太过于保护，让你太容易相信别人。”

　　叶小宁默默地听着，没有过多言语。实际上在没遇到灵可之前，叶小宁确实是不谙世事，但遇到灵可之后，灵可教会了她许多人情世故，比如所谓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或许是个登徒子，面目和蔼的老伯伯或许是个贩卖人口的歹徒。

　　该教的不该教的都教了，总而言之，叶小宁懂得了人不可貌相、话只信三分。

　　叶夫人看着女儿，既欣慰又担心。

　　“宁儿啊，你长大了，如今及笄都已经过了，不知你还能陪在娘亲和父亲身边多久，你父亲又常年征战，我们团聚的日子又能有多久？”叶夫人叹息，眼睛已经泛红。

　　叶小宁见状，安慰道：“娘亲，父亲和北辰哥哥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这场仗已经打了一年多了，想来应该是快结束了。”

　　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能回来叶小宁不得而知，这些话无非是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

　　两个月后

　　萧楚战场上，到处都是残骸断臂，敌军被打得溃不成军，这耗时一年两个月的战争在这一天终是要结束了。

　　“北辰！他们挡不住了，我们冲进城关！”叶将军大喊：“李统领应对这儿残存的敌军！”

　　顾北辰与李铭应声点头。

　　敌军首领撤兵入城之际，叶将军一马当先冲进城关，敌军来不及关城门，被逼弃城逃跑。

　　叶将军与顾北辰带领将士紧随其后。

　　进城的敌军约不过五十多人，进城后立刻兵分两路，叶将军与顾北辰见状也立刻分头追击他们。

　　顾北辰往东南方向，叶穆往西南方向，一路上残存的敌军护送着首领，但皆被斩杀，顾北辰拿出身后的箭，拉满，只听嗖的一声后，前方奔驰的马儿应声倒地，马上的人瞬间摔了下来。

　　顾北辰下马，握紧还在滴血的剑，走到那人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