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归宁》蓝色的星

16、进宫

　　夜色已深，顾北辰退出书房，往自己的卧房走，一路上脑海中都是叶穆的话，想得出神。

　　“哇！”

　　转角处忽地跳出一个人，大叫一声，双手做出爪子的凶狠模样。

　　顾北辰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眉眼带笑。

　　叶小宁见面前的人无丝毫反应，尴尬地放下双手，干咳两声，小声低语：“怎么没反应呢？”

　　顾北辰垂眸暗笑，指着地上说：“小宁，影子。”

　　叶小宁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的黑色影子，不禁觉得更尴尬了。

　　顾北辰打破宁静：“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叶小宁才不会把自己一直在这儿等他的事说出来。

　　“我……我和阿娘在聊天，刚聊完，这不正准备回房，就碰巧在路上遇见你了嘛。”

　　顾北辰会意地点点头，说：“那快回去吧，天寒。”

　　叶小宁蹙眉，急忙说：“北辰哥哥，你看天这么黑，地又这么滑，你不送我回去吗？”

　　顾北辰笑出声，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一直呆在这的，手冻的这么红？”

　　叶小宁低头看着发红的五指，不自然地搓了搓，道：“北辰哥哥，你好久没回来了，我想你陪陪我……”

　　顾北辰望着叶小宁的模样不禁出神，半晌后回神，宠溺地摸摸叶小宁的头，说：“好。”

　　叶小宁喜出望外，伸出手拉住顾北辰的手，冰凉的触感在顾北辰的手心漫延开，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任由叶小宁握着。

　　顾北辰的房间有些暗，应该是因为窗户没关好，风吹进来把蜡烛吹灭了。叶小宁摸索着，大抵是因为是小姑娘，还是怕黑的。

　　“你在这别动，我去把蜡烛点上。”顾北辰说。

　　叶小宁点头，松开顾北辰的手，独自摸索着桌子站在原地。

　　昏暗的烛光勉强照亮屋子，地上的影子若隐若现，冷风从屋外吹进来，叶小宁打了个寒颤。

　　顾北辰快步关上房门，又转身把门后的披风披在叶小宁的身上。

　　叶小宁拢了拢披风，拉着顾北辰坐下，说：“北辰哥哥，你到了新府邸，我整日都可想你了，我想去找你玩，可是阿娘说你太忙了，我去会给你添乱的，总是不让我去。今日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让小宁多和你呆一会。”

　　顾北辰闻言笑了，问：“小宁很想和我呆在一起吗？”

　　叶小宁点头，说：“自然啦。”

　　“那……”顾北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叶小宁疑惑，问道：“那什么？”

　　顾北辰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他想说的是：那你到我的府邸，不是留住，而是嫁于我，让我来照顾你，名正言顺地时刻呆在一起。

　　但他终是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带给小宁安定的生活，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又有一把刀时刻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这种情况如何保护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再说他现在还不知道叶小宁对于他的心意，倘若只是把他当成哥哥来看待，他就把那份不能说出口的爱藏在心底，就以哥哥的身份保护她就好。

　　“北辰哥哥，父亲刚刚把你叫到书房说什么了吗？是不是又要去出征了？”叶小宁问。

　　顾北辰摇摇头，说：“没有要出征，只是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还有……还有说我的年纪可以婚配了。”

　　“婚配？”叶小宁很诧异：“和谁？”

　　“没有和谁，”顾北辰笑道：“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等以后再说吧。”

　　“那，北辰哥哥，那如果这个以后到来了，你会娶谁呢？”

　　“我会娶谁？”顾北辰顿了一下，说：“我想我娶的一定会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

　　叶小宁用手撑着下巴，笑着摆弄桌上的茶盏，说：“北辰哥哥喜欢的姑娘，一定能歌善舞，精通抚琴刺绣，是一个名门闺秀。”

　　顾北辰闻言笑出声，轻拍叶小宁的额头，说：“你这脑袋里在想什么呢，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怎么知道呢？”

　　叶小宁撇撇嘴，用手捂着额头，说：“哎呀，我猜的嘛，打我干吗。再说北辰哥哥长的这么俊俏，风度翩翩，英姿飒爽，哪家姑娘看到不是一步三回头的，漂亮女子见得多了，眼光自然就高了嘛。”

　　顾北辰苦笑，真不知拿眼前这个人儿怎么办，半晌，说道：“小宁，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对我的婚配事宜还挺感兴趣的。”

　　叶小宁心虚地笑笑，说：“前几天，不小心听到阿娘和父亲谈过，说你到了婚配的年纪，要上上心，帮你物色物色姑娘。”

　　顾北辰若有所思，道：“若是你下次再听到将军与叶夫人商议为我谋娶女郎，还请代我转达，我现在无心婚配，只愿求取功名，建功立业。”

　　闻言，叶小宁皱了皱眉，只觉得功名和婚配不冲突啊，但终究没有说出来，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叶穆从军营回来时，带回来一个男孩，男孩皮肤有些黑，显然是风吹日晒导致的，但是眉眼长的但倒是很清秀。

　　“小宁，”叶穆将叶小宁叫到身边：“他叫楚期，是父亲行军打仗时救下的，有些功夫在身上，从今天起，我让他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叶小宁看着面前的男孩，撇撇嘴，心想：他还没我大吧，能够保护谁的安全啊。

　　但想到他是父亲安排的，那肯定有他的理由，也就顺着应下了。

　　叶小宁打量了男孩一圈，抱着臂问：“你多大了？武功怎么样？打过架吗？”

　　楚期一一回答：“今年十五了，叶将军试过我的武功，说是还可以，打过架。”

　　叶小宁点点头，笑着说：“你不用听我父亲的，更不用天天无时无刻跟着我，我有什么需要保护的？你平常就做你的事就好了，不用管我。”

　　楚期闻言，后退一步，说：“小姐此言，在下不敢，我已答应将军保护好小姐，自然要时刻跟随小姐，保护小姐的安全。”

　　叶小宁看着他的态度坚决，悻悻地点了点头，自知说不动他，也就随他去了，就当多了个说话的玩伴，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喜欢父亲总是把她当需要保护的小孩子看待。

　　五日后，长荣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入上阳城，街边的妇幼儒童皆驻足观望，小声议论着，长荣虽然没有与上阳发生过正面的大规模冲突，但是那边境处的不耻行为早已被万家百姓所知道，面对这么个来客，他们实在是不知是喜是忧，只能在背后同街坊四邻小声议论。

　　将军府中，叶夫人给叶将军整理衣装，问：“夫君，为何这次宴会皇上让小宁也去？那种场合，让小宁去总归是不太合适的吧。”

　　叶穆低头松了松腰带，没说话，半晌才回答：“我觉得也挺奇怪的，这次宴会确实不同一般，我也想不到皇上为什么让小宁参加。”

　　叶穆转头看到忧心忡忡的夫人，又笑着拉住叶夫人的手，安慰道：“夫人放心，小宁虽贪玩些，但也伶俐，不会惹事的，我也会照看好小宁，再说还有北辰和楚期呢，不必太担心了。”

　　皇宫之中，宫人们步履匆匆，小心翼翼的，为宴会做准备。

　　叶小宁跟在叶穆身后，十分不适于这严肃的场景。

　　叶穆走得飞快，与其说面无表情，不如说面容僵硬，叶小宁早就感受到气氛的压抑，低着头默默往楚期旁边靠近，瞅了一眼叶穆，见他未察觉到，便轻声与楚期攀谈：“你看这些宫人，他们手里端着盘子，却永远是低着头走路，不怕撞到人，也不怕撞到树上吗？”

　　楚期闻言望了望匆匆走过的宫人，道：“昂首走路的是主子，宫人便是奴才，岂能与主子一样抬头走路，若撞到人罚了便是，罚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

　　楚期的言语过于冰冷，眼神中更是一点温度也没有，与他这个年龄很是格格不入。

　　叶小宁撇撇嘴，只觉得很是无趣，明明楚期比她还小，却显得格外老成，老成的更显冰冷，不可接近，这几次的接触如此，今日亦如此。想来北辰貌似也是这样，但北辰更多的是冷静，而非冰冷，在她面前，却永远是温暖的。

　　楚期见叶小宁的反应，不自觉暗笑一下，只是一瞬，连他自己也是后来才发现他笑了，回想与叶小宁相处的几日，应该是笑她太“单纯善良”了吧。

　　半晌，楚期还是解释了一句：“小姐可能觉得我的话残酷，更残酷的场景我都见过，我被掳到边境多年，杀罚场景见多了，我于当时便是轻贱之人，还不如他们，他们只是不可抬头走路而已，我是每时每刻都在刀尖上谋生，所以，原谅在下不能与小姐共情。”

　　闻言，叶小宁默然，一时不知该不该去安慰他，叶小宁没想到自己无心的疑问居然会戳到别人的痛处，其实她只是想问问那些宫人在不抬头的情况下是如何确保自己不会撞到人或物的，并没想到会上升到其他。

　　叶小宁拍拍楚期的手臂，说：“你放心，那种日子已经成为过去，我父亲已经将你救回来了，你往后不需要低头走路，更不需要在刀尖上谋生。”

　　楚期笑笑，没再说话。

　　小宁觉得无趣，便转身与慧儿聊起天：“慧儿，皇宫的糕点可好吃了，与家中的味道大不相同，你等会多吃一些哦。”

　　慧儿点头，满眼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