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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冒牌侍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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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老人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江画琼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赶忙跑到床边。
“爹爹,你觉得怎么样?”
江延忠摇了摇头。
“闺女啊,爹爹恐怕是命不久矣,只是苦了你和玉兰……”
“爹,你莫要这么说……”江画琼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在单薄的被褥上。
“等女儿缝完这一批军衣,有了功绩,就能去给您请大夫来。”
江延忠看着原本娇花似的女儿,如今在这苦寒之地缝着军衣,一双嫩手冻的僵硬不灵,针一次次的扎在手上,直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
“陛下!臣一人犯错,何故要连累家人受苦啊……”
他一声长喝,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低矮的木门突然打开,玉兰从门外的风雪中撞了进来,她手中抱着一捆柴,嘴上已经冻裂了一道口子。
“老爷,小姐,奴婢去求了半日,也只能拿这么些柴火了。”
“真是难为你了。”江画琼连忙稳了稳心绪,“快过来歇歇。”
话毕,她把柴火投入父亲炕下的炉火,一边又眉头紧锁。
这些柴火,加上房里余下的,也只够支持今夜。若是没有柴燃,父亲定是撑不过去。
当初为了方便照顾父亲,她百般运作,终于获准一家人单独住一间屋子。
可没想到,只因自己不愿屈就官差,他们便处处刁难,甚至不给柴火。自己和玉兰还年轻,睡在一张炕上还能相互取暖,可父亲如此下去……
“我再去问问。”江画琼一咬牙,便要走出房门。
“小姐,你不能去啊!”玉兰赶忙拦住她,“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就等着你过去,好刁难你!”
“可若是我不去,我们三人只得受冻,何况眼下甚至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江画琼按下玉兰的手,可刚打算打开房门,门却自己开了。
屋内卷进一股风雪,让人一时有些睁不开眼。江画琼擦了擦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来人肩头一片雪白,在黑衣上显得格外醒目。他本人也像那冰雪一样,冷冷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么冷的天,居然没有炭火?”
他关上房门,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环顾这寒冷简陋的小屋,微微皱了皱眉。
“熙大人怎会在此。”
江画琼和玉兰忙行了个礼。
江延忠也想爬起身来行礼,熙风抬手制止了他。
“礼数就免了,老爷子身体要紧。”
他又俯身拾起一根已经被雪水打湿的木柴,“我方才见玉兰姑娘抱着一捆柴火往这边赶,便想来看一看,谁知那些小厮竟如此欺侮人。”
江画琼心绪纷乱,稍一权衡,白玉般的脸颊上竟登时滑下泪来。
“熙大人,还望大人替小女做主啊……”
玉兰吓了一跳,小姐向来不是这般爱哭的人啊?
“熙大人,小女被流放此地,自知已是罪人,可罪不至此。如今无依无靠受人欺侮,久闻熙大人仗义之名,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熙风见面前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只觉心口一紧。“仗义倒说不上,此事任谁看了,都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大人……”江画琼的声音简直能掐出水儿来,“只是官差权势不小,熙大人怕是要费一番力,若是能告知王爷……”
“那倒不必。”熙风开口打断了她。“我一人便可。”
这个侍卫,恐怕当真很不一般……瞧他的反应,莫不是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江画琼皱了皱眉,可看样子,他显然不愿替自己引荐。
不动声色的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她深深行了个礼。“那么,便有劳熙大人了,小女感激不尽。”
熙风走后,玉兰看了看炕上的老爷,悄悄把江画琼拉到一边,附在她耳边悄声询问。
“小姐,你说这熙风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要真是这样,他样貌好、心又善,可比那些小吏要强多了!”
“……别瞎说,你既然看他顺眼,不然自个儿去试试?”江画琼脸一红,在玉兰腰上掐了一把。
“哈哈,那你脸红什么呀……”玉兰向来受不了痒,忙闪身躲开她的手。
江画琼在心底叹了口气。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自己现在的目标,只能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慎王爷。如此,她倒真心希望自己与熙风两下无情。
*
慎王府里,异香缭绕、歌舞升平,慎王正左拥右抱,沉浸在温柔乡里不亦乐乎。
身着纱衣的美貌女子云鬓微斜、粉衫里露出一片丰腴的雪白,娇声软语轻唤着王爷,素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要拿口给他递酒。
慎王兴起,登时压倒那女子,便要与之缠绵,可殿门一开,莺声燕语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熙风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房内旖旎的景象。慎王只好挥了挥手,让美人儿们都退下了。
“慎王真是好兴致啊。”
等到美人们散尽,熙风才踏入殿中,似笑非笑的对慎王打趣。
“哪里哪里……这是王爷应该做的,所以我才会……”慎王讪笑一声,连连摆手。
“这倒也是,看来当个昏庸王爷并非易事,我看你都瘦了。”
“大人就不要再拿我打趣了……您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说了多少次了,就算没有旁人,也不要叫我大人,现在你才是王爷。”
熙风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才又开口。
“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我交换身份时约法三章,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
“那自然记得,”慎王连忙回应,“要做出一副荒淫好色的样子,但不许绵延子嗣,娶妻纳妾也要经过您的同意。”
“你记得就好。”熙风点点头。“我就直说了,今年新来的流放女眷里,有个叫江画琼的,你别碰她。”
熙风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大……熙风!”慎王叫住了他,“您这话的意思,莫非……”
熙风又回身看了一眼,慎王马上住了口。
有意思。等到殿门再次合拢,慎王不禁生出一阵好奇。
这熙风才是真王爷,为了避免派系争夺自愿镇守宁台。
为让皇帝宽心,远赴宁台还不够,还必须演出一副荒淫无道的样子。可他本身又不喜饮酒、不好女色。因此才在前往宁台的半路上,与长相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侍卫掉包,演了这一出大戏。
反正从京城随行而来的人数不多,还都是亲信,此地也并没有人见过慎王。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避女色不惜改换身份的人,现在居然对一名女子如此在意。
假慎王不禁想象那该是怎样一名倾国倾城的女子。
江画琼……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莫不是传说中的当世第一美人?
唉,那还真是可惜了。若不是真王爷禁止,他倒还真想一亲芳泽……
*
而熙风果然没有食言。他刚离开江家落脚的小屋不久,就有小吏抬进来满满两筐上好的精炭。那小吏脸上堆着媚笑,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若不够用,您一声招呼,当下就给您送来。”
“有劳了。”江画琼行了个礼,目送几人走出了房门。
“小姐,想不到熙风还真有本事,能让他们这么听他话。”
玉兰欣喜地往炕下加炭。
“这还真是好炭,跟之前府里用的一样,只发热不冒烟,这下不用怕会呛一鼻子灰了。”
江画琼点了点头,稍稍松了口气,但也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熙风说到底也只是个侍卫,权力有限,治住小吏不成问题,那些有权势的官差未必听他的话。
而且,若想要回到京城报仇,自然仰仗不得他,还得把主意打到慎王身上。
可眼下,他显然不愿替自己引荐,而自己其实也对他……
江画琼赶忙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这些小心思在熙风到来之时,根本很难藏的住。
这个冬天,熙风又造访好几次,其中一次,竟自己提着泥浆水桶、拿着锤子钉子要修缮漏风的墙缝门窗。
冰天雪地,浆膏很快结了冰,他便一边将其烤化,一边飞快地往墙上上浆,还细心的抹平。虽说都是些泥瓦匠的家伙,但他的那股气质,让人不禁觉得他是在舞枪弄剑,抑或笔走龙蛇……
“辛苦熙大人了,您先喝杯茶吧。”江画琼恭敬地递上热腾腾的姜茶。没有托盘,她只好就这样拿在手里。
熙风接过茶水,温暖干燥又略有些粗糙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削葱般的玉指,江画琼的手抖了抖,不慎把茶水泼了出来。
“小女一时手滑,大人可有被烫到。”
她赶忙把杯子放到一旁,急急的掏出帕子给熙风擦手。
直到听见耳边一声低低的轻笑,江画琼才意识到自己正拉着熙风的大手。
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掌心和指尖微微起了些茧子,许是常年用剑所致。
男女授受不亲,江画琼一阵羞怯,赶忙放开了熙风的手,心虚的偷偷观察他的表情,那张冷酷的俊脸,在炉火的映衬下有些晦暗不明。
熙风只觉自己喉头一紧,看着面前紧张羞涩又故作镇定的女子,突然生出一股自己也不甚明了的冲动。
“你大可不必紧张。”
末了,他最终还是淡淡开口,自己拿起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冬日不便活动,等来年开春,我可以给你再建一间新房。”
熙风说罢,又默默的一下下敲起了钉子。留下江画琼一脸愕然。
再建一间新房,那是什么意思?
她想问,可却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让她久久发不出声音。
罢了,等到来年春回大地,她总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