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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地牢阴冷幽暗,石壁蔓生青苔,顶部天窗流泻几分微弱的亮泽。溶洞不间断往下滴水,发出滴答滴答扰人的声响。
      斗笠男人把重绵扔进地牢,一去不回。

      黑暗某处角落,重绵用手扯掉遮眼睛的白纱,他的背影已经远去。

      她还活着,她没死!
      重绵从死亡的阴影中惊喜回神,方才紧绷的神经由于暂时的安全,稍稍获得了松绑。
      但没多久,那颗心脏又再度提了起来。

      她观察四周,意外发现地牢不止她一人,黑暗中人影憧憧,空气潮湿且味道腐朽难闻。

      这些人影,上有半截入土的老人,下有哇哇啼哭的婴儿,皆穿厚重严实的粗布麻衣,在这严寒的冬季,十分保暖。
      而她只穿了件夏季的校服,冰冷的寒气侵蚀骨髓,她嘴唇发紫,唇瓣每往空气呼出一口白气,身体温度似乎就少了一分。

      她又冷又怕,遇见同类,并没有惊喜,反而生出了提防心。
      独自一人,谁也不认识,有时候可比满屋子陌生人安全多了,她心想,这简直成了末日求生,末日最恐怖的是什么?是人啊!

      重绵不敢表现出脆弱的情绪,哪怕她内心如坠深渊,她依然强装出处惊不变的姿态。
      尽力缩在一个众人忽视的墙角,她紧紧抱住书包抵抗寒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偷偷观察每个人的神态以及反应。

      众人神色无措仓皇,痛苦焦乱,他们争吵哭泣,似乎对绑架的缘由毫不知情。
      “娘,你撑住。兴许官府能找到我们。”年轻女子抱住年迈的母亲出声安慰。
      “呜呜……”夹杂几声小孩的呜咽。
      “怎么回事?他娘的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一个壮实大汉忍不住口吐芬芳。

      杂乱的抱怨,悲凉的哭诉,三三两两的倒苦水声持续了一整个夜晚。
      间间断断几个关键词,重绵默默归纳整理,得出讯息:西洲石绥城的泉邵街,被绑架的人是同一条街上的百姓。

      西洲?
      重绵更绝望了,架空的朝代。

      天光渐亮,喧闹的噪声渐歇,不少人闹了一整晚,疲惫不堪瘫倒在地,与家人倚靠入睡。

      重绵受不住强烈的倦意,眼皮止不住阖上,却在即将入睡的下一刻,浑身一激灵。
      过强的警惕心,让她瞬间觉察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重绵往周边望了望,不远处一个胡子拉渣的男人眼神过于直白,不怀好意地窥视她。待两人目光触及,他不躲闪,反而露出一抹别有用心的笑容。

      一辈子困隅小城的男人,哪里见识过这般水灵漂亮的女娃。纤秀精巧,肌肤胜雪,颊侧微红,平添几分昳丽。
      糟糕的处境,也无法阻止他生出不轨之心,男人眼神闪烁,蠢蠢欲动。

      重绵穿越前的生活简单顺遂,从小被父母千娇万宠长大,仅仅十七岁的年纪,社会经历单薄,浸染在氛围和谐的班级,第一次遭遇毫不掩饰的意图,浑身紧绷,大脑一片空白。
      她以前从未深刻体会到此刻的孤苦无依。
      不会有人像父母那样维护偏宠她,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也不会有人像老师那样,在她遇到难题时,关切教导。

      重绵攥紧书包上的小熊挂件,指尖颤抖。
      她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了。

      她默不作声从书包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右手掩藏在背后,如同森林里应对威胁,随时会反击的猎物。她发誓,只要他敢上来,便让他有去无回。

      紧张不安的僵持持续了许久。
      周边的人陆陆续续清醒,各自交谈着,一时间地牢熙熙囔囔。

      胡子男往旁边张望,四周全是熟悉的邻居,旁边的大汉是住他隔壁的捕快,他眼珠转了转,怕节外生枝,暂时歇了心思。
      最终他移开目光。

      重绵松了口气,紧接着用石壁表面的泥土糊满一张脸,避免别人瞧见她的容貌。

      一天过去,众人饥肠辘辘,哀声遍地。重绵也不例外,肚子咕咕叫,似抱怨从未经历过的虐待。
      她悄悄将手塞进书包,昨天早晨没吃掉的牛奶和饼干,勉强能饱腹几日,她小心谨慎,知道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快朵颐,所以又将手缩了回来。趁入夜,众人全部睡着了,她才快速啃了一口饼干,抿了两口牛奶。

      第三天,因寒冷侵袭,重绵病倒了。没人注意,她死死撑着昏睡的身体,闭眼睛装作憩息,呼吸微弱。
      旁边的人偶尔瞥见她,一个躲墙角的姑娘,露出一截白皙娇嫩的脖颈,奇装异服,胳膊竟然敞露在外,他们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当见了她的脏脸,那些人顿时嫌弃极了。

      众人若有若无打量她的书包,像隐藏在黑暗里的阴影,她心思敏感,感受到了其中的歹意。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这时候不免痛恨自己的无力和柔弱,如果体育课的时候能坚持跑完八百米,如果每天晨跑,如果能坚持运动……

      她从小体质孱弱,仅仅感冒发热就折腾得不轻。从小到大,作为附近医院的常客,内外科的主治医生已经对她眼熟了,不看病历本也能叫出她的名字。妈妈有时候跟她说:“宁愿你健健康康长大,成绩那么好,还是身体最重要。”

      饥肠辘辘,紧绷许久的身体沦陷于泥泞的沼泽,周遭黑暗诡谲,一双双掩藏暗处的眼睛伺机行动。
      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击下,她神思模糊,开始想念傍晚家里飘出的药膳鸡汤味。

      想念从宽敞教室,明亮的玻璃窗外望见的烂漫霞光。
      严肃正经的班主任,听见下课铃声飞奔向食堂的同学们……
      平常温暖的记忆和画面,一帧一帧如电影画面般,从眼前闪回,这些美好太过平常,以往觉得天经地义所以不太珍惜,此刻危机重重,她终于明白了曾经安稳平静的生活是多么珍贵。

      她很想哭。
      但忍住了。

      表现脆弱的人,在古代没有法制观念的地牢,大多下场不好。
      她会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

      重绵努力保持清醒,但身体不可控,仍不甘地陷入了昏睡。

      第一次失去意识,再次苏醒,书包里的食物不翼而飞。
      第二次失去意识,表面没发生任何事,她依然觉得不对劲,吃力抬起手机,用前摄像机照相,脸颊的灰土被人抠了一半。
      下一次,会发生什么?
      重绵不敢再想。

      第四天,听到与以往不同的一些动静,有人进来了。她睁开一只眼看,半人高的盲童微低头,捧着一盘子的食物放在牢笼门口。

      斗笠男人仍旧没现身,只有一个小孩来送食物。众人一哄而上,争先抢夺。盲童眼睛无神,漠然站在一旁,嘴角勾起讽刺的冷笑。

      等他们哄抢完,其他抢不到食物的人匍匐在地,饿着肚子哀求盲童,盲童却视若无睹,冷漠地拾起盘子往后走,眼珠空洞无光泽,像看不清东西,走路却顺畅无堵。

      重绵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关注别人,她陷入昏睡的深渊挣扎,那儿伸出一双双利爪,正将她往底部拖动,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第二次盲童出现,带来一个新的受害者。前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向冷漠的百姓纷纷围了上去。

      混乱,人声交杂。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瞥见新来的人高大,比这里的人都高。

      她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此刻脸色苍白,胸腔微弱起伏,头又重又沉,她祈祷自己不要陷入昏迷,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挣扎了半天,却还是被迫飞进未知的黑暗。
      半梦半醒间,偶尔感知到外界的动静。地牢人声多而杂,哄闹的人群向某个人哀求着,“大夫”两个字从他们嘴边冒出的频率最高。

      重绵竟还有模糊的意识思考,一个密不透风的地牢,为什么忽然进来一个男人。
      而这男人,恰好是众人期待拯救他们的大夫?

      下一刻,人群静音了。
      她的心也跟着一停。

      一道轻缓足音,渐渐往这边靠近,像沉重的锤子,重重打在心头。
      她提着一颗心七上八下,书包除了试卷手表手机,已经没了任何食物了。
      那人到底要做什么?

      几秒的时间被拉长,害怕的情绪漫天大水般淹没,脑海涌现各种糟糕的画面,等待她的未来,可能是无法想象的悲惨境遇。
      她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

      直到一双沁凉的手抚在她额上——
      温柔恬淡,如浸在山泉水中,温凉舒适。
      感受到他的关怀和好心,她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地牢潮湿腐朽,淡淡冬日雪杉的气息,掺杂几缕奇异的药香,从不远处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她小心翼翼吸了一口,误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了洁白的雪山和干净的杉木林。

      额间凉意骤然消失,那人收回了手,温暖的手指压住她的手腕。

      觉察到这熟悉的流程,重绵产生了一丝荒谬的错觉,把脉?

      事实不容争辩。
      那人确实在治病,他小心托住她的后脑勺,一颗圆润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动作间恪守礼仪分寸,再无多余接触。
      与此同时,一个干净的声线轻轻道:“姑娘,得罪了。”

      重绵的警惕心完全消失了,她觉得有点苦,下意识想吐出来,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下巴,无论怎么往外推药丸都吐不掉。

      这让她想起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医生锢着她的胳膊打针,父母摁住她逼吃中药的憋屈,一下子从心脏里涌上来。

      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此刻思维混乱,以为仍在现代,陪着她的,是亲近的家人。
      她委委屈屈嘟哝:“好苦,不能吃西药吗?”

      那人的声音温温柔柔,与静谧的夜色交融:“西药是何物?”

      神奇的药丸发挥作用,又可能是他疑惑的问话,使她一下子挣脱了迷雾,忽的睁开了眼睛。

      微弱的光线,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眸如水琉璃的眼瞳,漆黑清冷,如淡黑的镜面,倒映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
      她呆呆凝望他。

      两人隔了一大步的距离,他等她吃下药丸,便已有礼地收回手,观察她的反应。
      见她醒了,他微微一笑。那双极其漂亮,又如春日暖阳般的眼睛弯出月牙的形状,唇角温和的笑意驱散了周边的寒意和幽暗。

      经历多日的身体和精神折磨,忽然有人从天而降,为她送来暖融融的关心。
      她的大脑停止运转,眼眶微微湿润。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是不是还在做梦?

      背景雾蒙蒙的黑,衣角边缘仿佛缀着流光,他含笑道:“姑娘,感觉怎么样了?”
      柔软如水,又如珠玉落盘,击碎玉石,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她一下子被夺去了所有的心神,胸口砰砰响,彻底失了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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